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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八章 拼命

陸川也不是初入江湖的小菜鳥了,遇到這樣的情況先找到了守夜的胡六豹,然後一起去找童二煥和李三浪。

巨鯨幫的兩位頭領並沒有早早休息,白日里處理果決的兩人,此時情緒都有些低落。

盡管嘴上說的都是人沒事就好,但這艘海貿船是他們跟著方大錘在海上拼了幾十年才拼出來的家當,就這樣折損在風暴之中,兩人又怎麼會不痛惜。

若不是此刻身處險地,兩人怕不是已經要飲酒落淚了。

听到陸川說不遠處有人呼救,兩人倒也沒有因為他經脈盡斷而無視他的反饋,李三浪謹慎地模出院子往陸川所指的方向探了一陣,沒過多久便繞回了院子。

「你的听力倒是不錯,這也是身體底子比較好?」李三浪有些狐疑地盯著陸川,剛剛他朝著陸川所指的方向行了近兩百米才听到了陸川所說的動靜。

「原來修習過音修的功法,對聲音比較敏感些。」陸川坦誠地說道,只是有些疑惑李三浪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什麼動靜?」童二煥坐在堂上,手指扣了扣桌子問道。

「沒什麼,有人在海邊打窩,我不想惹麻煩,看了一眼就回來了。」李三浪也坐了下來,端起水喝了一口,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哦。」童二煥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多言。

陸川茫然地站在原地,房間里所有人都是一副了然的樣子,連胡六豹和方止溪也都放松了下來。

打窩是什麼意思,好像是個釣魚老常用的詞吧?是說海邊有人在釣魚,釣上來了海獸對付不了結果只能呼救嗎?

那這釣魚老確實是挺作死的。

胡六豹扯了扯陸川的衣服,便拉著他離開了正堂,走出房間之後胡六豹便準備回到院門口守夜,而陸川則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六豹叔,方才說的打窩是個什麼意思?」

「打窩就是打窩唄,能是什麼意思,往水里下個陷阱,綁個人浮在上面放點血,海獸過來吃了餌就要被留住,吃肉的海獸一般品階都不低,釣到一只殺了,連皮帶肉還有內丹,準能賣個好價錢。」

胡六豹頭都沒有回,隨意地解釋道,心里想著陸川真是個名門大宗的少爺,大概是從沒在海邊生活過,連打窩這麼常見的事情都不知道。

陸川停下了腳步,驚怒交加,焯,你們特麼的拿活人去釣魚?

胡六豹還在往前走,沒看到陸川的反應,只是繼續解說著和打窩有關的事。「也就是近海的岸邊敢這麼玩玩,要是在海上這麼做,涌過來的海獸若是有些了不得的,怕是要把船給掀翻」

「六豹叔,就拿活人去釣魚?」陸川深吸了一口氣,控制了自己的情緒,繼續問道。

胡六豹轉頭疑惑地看了陸川一眼,似乎不太理解陸川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做餌在海民里是很尋常的,去到靠譜的宗門做一次餌,不管有沒有引到海獸都有一筆不菲的報酬,要是打到了海獸就更是了不得,做餌也不一定會死,所以大多數情況都是海民自願去做餌打窩。

像這種強迫別人做餌打窩的也有,大多是黑了心的散修,連賣命錢都給人家昧了,也不怕遭了報應。」

胡六豹邊說邊搖頭,「這種惡心腸的散修大多是亡命徒,我們也不會吃飽了撐的主動去招惹他們。」

「可那是人啊。」陸川神情復雜地看著胡六豹。

「難得你是個心善的,難怪止溪能跟你合得來,能把普通人當人的貴人可不多見。」胡六豹笑了笑。

「人總是要死的,靠山吃山的便去挖礦,幾乎每個礦上每天都要死人,靠海吃海的自然就是去做餌,做成不死便能落下半輩子富貴,哪怕被海獸吃掉根胳膊吃掉根腿,便是死了也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總比賴活著強。

什麼都靠不著的便去做貴人的牛馬玩物,貴人心情好了便賞點恩賜,心情不好被打殺了也是命該如此,這都是人一生下就定好了的命,不能入道修行,便只有一條命可以去拼。」

胡六豹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陸川,便又說了一句,「你沒闖禍跳海之前,身邊應該也少不了這樣的僕從吧?听說你們有些更加高貴的宗門,連我們這般修行資質普通的修士,也只能當個端茶送水的僕從。」

陸川不知道該說什麼,胡六豹確實如他所說修行資質很一般,這般年紀了也還只是一個靈動境的修士,便是因為如此,他口中的「人總要死」、「人是牛馬玩物」以及「命該如此」才更讓陸川覺得刺耳。

他無意跟胡六豹講述烏托邦人人平等的理念,也不想跟他分辨普通人在這個世界是不是就該這樣活著,他想了一小會才問道,「你們也打窩嗎?」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海上劫了人回來,不听話的殺了也是浪費,還不如拿來做餌。

現在不成了,小皇帝連打劫都不讓,怎麼會讓打窩,近海現在都是大人物們的,皇帝每年漁期都會讓海軍拉練時順便把海獸給清理了。」

胡六豹平澹地說道,他們是海盜出身的,搶劫是他們的謀生手段,也只有閑著沒事不出海的時候才會打個窩賺點外快。

陸川看著胡六豹,莫名地覺得有些荒誕,「景從雲不讓你們打窩,只是因為所有的海獸他都要自己抓?」

「那不然呢?」胡六豹隱隱覺得陸川直呼景從雲名字有些不對勁,但也沒有深究,「小皇帝手段厲害得緊,十二家族都服他,私下打窩的懲罰很重,這幾年下來抓了好一批之後,海邊偷偷打窩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陸川也發現了兩人的交流有些牛頭不對馬嘴,頓時感覺有些無趣,他突然想到方止溪剛剛也在房間里,對于海民打窩的事這位心善的姑娘卻也同樣司空見慣。

「呃啊」

安靜的夜空里,一聲突兀但又輕微的慘叫聲順著風飄了過來。

陸川的手不由得握緊了拳,旋即望了望四周,最終也只能嘆了一口氣,重新回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銅幣哥,你到底還要吸多少元氣才能幫我戳一下余叔?】

陸川的手里連一枚景國幣都沒有,于是銅幣哥便也只是懶洋洋地躺著。

【一塊元石?】

銅幣哥翻到了面,你打發叫花子呢?

【十塊?】

陽面!快去搞快去搞!

【可我沒有啊,你就不能賒一下賬嗎,先戳一下,我被救了元石還不是應有盡有?】

銅幣哥不想說話,並且朝陸川吐了一大口魔氣。

陸川也不知道它到底從不歸樹那里吸了多少魔氣,現在每天都在慢慢悠悠地吐出來,然後匯聚到他那顆看上去已經有些變了顏色的心髒。

【哥,我的心髒吸了這麼多的魔氣,是不是會入魔啊?】

銅幣哥沒有回應,似乎是在說這是個應該收費的問題。

【太不給面子了吧?那我能問你跟陸長生有關的問題嗎?】

【如果前幾天我真的自盡的話,我復活了你還會在嗎?】

【這都不能說?那我一直都叫你銅幣哥,你到底是葛格還是美眉?】

啪,陸川被一臉懵逼地扔出了靈視狀態,他再閉上眼也進入不了靈視狀態,不免有些慌張。

靠,這銅幣哥可以溝通了之後,脾氣好像也變大了。

靜謐的夜里沒有睡覺的人也不止陸川一個,胡六豹一直在守夜,方止溪則是和邵平一起忙前忙後照顧傷員,李三浪和童二煥兩人也沒有睡覺,不知道在屋里商量著什麼。

那海邊打窩的人似乎收獲不小,陸川後來隱隱听到了一些歡呼聲,他不知道那慘叫聲的主人現在怎麼樣了,但轉念一想,那人既然是被強逼著做餌的,即便這次活下來了也未必能逃得過下次。

他的心里亂糟糟的,即便是當初在武國見到拾荒者,給他的沖擊也沒有這麼大,畢竟拾荒者們挖礦的礦坑他沒有看到過,而做餌海民的悲呼聲卻是傳入了他的耳朵。

這讓他真切地體會到在這個世界上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似乎比修行者和魔獸靈獸之間的差距還要大,但明明前兩者才是一個物種。

「收拾一下,我們準備走了。」陸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二煥和李三浪從正堂里走了出來,外面的天空都還是昏暗的,他們好像準備在夜間奔行。

「天亮之前我們要趕到東南岸,跟著他們的早船走。」

陸川的行動力還算方便,于是他主動背了一個傷員,跟著大伙兒趁著夜色模出了小院,跟隨著李三浪出了村子,一路向東南方行去。

他們離開時也不必跟村長打招呼,按照海邊的規矩,留在岸邊的那條商船殘骸便是他們留宿的費用。

陸川今晚听到海民做餌的呼救聲讓李三浪更新了對他的印象,走出村子後李三浪還特地吩咐了陸川一聲,讓他幫忙關注野外四周的動向,對于力所能及的事情,陸川自然是欣然答應。

他在夜色中默默閉上了自己的眼楮,視線不清的環境下靈視視角反倒要比眼楮更方便一些,或許是因為他奔跑時腦門可以吸一點元氣,靈視狀態突然又可以進入了。

呵,銅幣哥,真是太真實了。

蜂鳴島並不算大,一行人行進了將近兩個小時,終于在天色微亮的時候趕到了岸邊,岸邊有一個初入如意境修為的人正在等著他們。

「快點,怎麼來得這麼晚,再來晚點天都要亮了!」那人不滿地朝李三浪低吼了一聲,李三浪賠著笑臉不住道歉,一邊往那人手里塞了一袋景國幣。

陸川等人剛上了船船就動了起來,最後上船的人差點都沒站穩,這艘臨時找來運他們的船也是一艘海貿船,只是比他們原先的海貿船要小得多。

而那幫助運送的人最後才從岸邊飛身上了船,把陸川等人都趕進了貨艙里,讓他們待在里面不要出來。

雖然對方有些不客氣,不過巨鯨幫的人都沒說什麼,本來就是蹭船的陸川自然也不會多事。

他坐在角落里閉上了眼楮,一邊休息一邊想著待會到了晨曦郡之後該怎麼行動,是請巨鯨幫帶自己去商會還是干脆就月兌離隊伍自己去找。

「停下!你這是什麼船,檢查一下!」陸川正思索著,外邊突然傳來了聲音。

「官爺,我這貨船每天都跑的,就是一些尋常海貨」

陸川听著外面那人在跟對方交涉,但很奇怪的是他從靈視視野里看到那些所謂來檢查的耀國人,明明交涉還沒完成,就已經圍住了貨船,甚至有人似乎已經在調動元氣。

不好,外面的人可能是一伙的!

陸川顧不得再多想,連忙站起身湊到了童二煥和李三浪邊上,向隊伍里最有戰斗力的兩人示警。

「外面的人不對勁,他們把我們圍上了,可能要動手,我們要早做準備。」

兩人的臉上瞬間大變,陸川沒有理由在這種時候騙他們,在海上行走多年的他們瞬間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性。

兩人迅速地一前一後站開,同樣蓄勢以待,他們剛剛做好準備,貨艙的外壁突然裂開來,迎面便是撲面而來的術法。

「關天賜,你這狗賊竟然出賣我們!」李三浪咬牙切齒地喝道,那名為關天賜的人身邊站的人赫然就是星輝宗的弟子,他們哪里是來檢查船只的,分明就是劫道。

「李三浪,你也是做慣了海盜的,怎麼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來,難道說這幾年你們洗了手上了岸,人也變蠢了不成?」

關天賜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你們是干淨了,我還在水里泡著呢,方大錘不在,你們又受了傷,身上帶著貨物,你說說,如果是你踫上了這樣的肥羊,你搶不搶?」

「你來便是,看今天崩斷你幾顆牙?」童二煥比李三浪要冷靜地多,他環顧了一圈便知道對方早已準備了充分,此刻天還沒全亮,他們又在蜂鳴島到大陸的海中央,不殺退這幫敵人今天是走不月兌的。

童二煥還想著拼,而陸川此刻的心卻是已經沉到了谷底,他在靈視狀態下早就看過了,對面加上關天賜有三個如意境,靈動境的人數也比他們多,再加上他們的人大多剛受過傷,根本打不了。

于是他便悄悄地移步到一臉憂色的方止溪身邊,湊到她耳邊認真地說道,「姐姐,你願意相信我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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