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穹一愣。
他這次幾乎提前了三百年出海求仙訪道,按理差不多要三百年後,閻君才會派人來勾魂。
便道︰「我石生已是天仙之身,當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已不伏他管轄,怎敢來勾我?」
那兩個勾死人只管扯扯拉拉,定要拖他進去。
歐陽穹無奈,只得從耳朵中掣出寶貝,幌一幌,碗來粗細,略舉手,把兩個勾死人打為肉醬。
也是神奇,魂體狀態,並不影響他使用鐵棒。
自解其索,丟開手,輪著棒,打入城中。
唬得那牛頭鬼東躲XZ,馬面鬼南奔北跑,眾鬼卒奔上森羅殿,報著︰「大王,禍事,禍事!外面一妖仙,打將來了!」
慌得那十代冥王急整衣來看,即排下班次,應聲高叫道︰「上仙留名,上仙留名!」
歐陽穹道︰「你既認不得我,怎麼差人來勾我?」
十王道︰「不敢,不敢!想是差人差了。」
歐陽穹道︰「我本是花果山水簾洞天生聖人。你等是什麼官位?」
十王躬身道︰「我等是陰間天子十代冥王。」
歐陽穹道︰「快報名來,免打!」
十王道︰「我等是秦廣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閻羅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轉輪王。」
歐陽穹道︰「汝等既登王位,乃靈顯感應之類,為何不知好歹?我修仙了道,與天齊壽,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為何著人拘我?」
十王道︰「上仙息怒。普天下同名同姓者多,敢是那勾死人錯走了也?」
歐陽穹道︰「胡說!常言道,官差吏差,來人不差。你快取生死簿子來我看!」
十王聞言,即請上殿查看。
歐陽穹執著如意棒,徑登森羅殿上,正中間南面坐下。
十王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來查。那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捧出五六簿文書並十類簿子,逐一查看。
皞蟲、毛蟲、羽蟲、昆蟲、鱗介之屬,俱無他名。
又看到猴屬之類,原來這猴似人相,不入人名;似甗蟲,不居國界;似走獸,不伏麒麟管;似飛禽,不受鳳凰轄。
另有個簿子,歐陽穹親自檢閱,直到那魂字一千三百五十號上,方注著石生名字,乃天生至人,該壽四十二歲,善終。
雖說古人壽數較低,但才42歲也太少了些。
顯然,這生死譜簿已是被人動了手腳,改了壽數,只為激他來改這生死簿,惹下禍事。
歐陽穹道︰「我也不記壽數幾何,不問爾等錯在何處。且寫下認罪書與我,我自離去。這生死簿之事,我也不肖理會。」
十王不肯,卻被歐陽穹一根鐵棒打翻。
那地藏王菩薩本有意讓他應劫,加上身份所限,也不便出手。
十王雖都有天仙修為,卻是戰不過他,無奈之下,見他不入榖中,只得聯名寫下罪狀。
十王認罪後,又道︰「大王仙壽,我等不敢妄拘。然花果山數萬猴屬之類,卻是仍在這生死簿上,敢問大王可要……」
歐陽穹哪會上當,哂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過教化猴群,卻不會阻他生死。此事休要再提。」
一路棒打出幽冥界。那十王不敢相近,都去翠雲宮,同拜地藏王菩薩,商量啟表,奏聞上天,不在話下。
這歐陽穹打出城中,忽然絆著一個草紇繨,跌了個蝤踵,猛的醒來,乃是南柯一夢。
才覺伸腰,只聞得四健將與眾猴高叫道︰「大王,吃了多少酒,睡這一夜還不醒來?」
歐陽穹道︰「醒還小可,我夢見兩個人來此勾我,把我帶到幽冥界城門之外,卻才醒悟。是我顯神通,直嚷到森羅殿,與那十王爭吵,逼其聯名認罪,方回歸也。」
眾猴又問猴群生死,歐陽穹卻道︰「生老病死,世間常理。爾等可隨我修習仙道,自當延年益壽。」
自此,猴群中聰慧者,均隨他兢兢業業修道不提。
不幾日,六個義兄弟,又來拜會,每日聚樂不提。
卻表啟那個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一日,駕坐金闕雲宮靈霄寶殿,聚集文武仙卿早朝之際,忽有丘弘濟真人啟奏道︰「萬歲,通明殿外有東海龍王敖廣進表,听天尊宣詔。」
玉皇傳旨,著宣來。
敖廣宣至靈霄殿下,禮拜畢。
旁有引奏仙童,接上表文。玉皇從頭看過,表曰︰
水元下界東勝神洲東海小龍臣敖廣啟奏大天聖主玄穹高上帝君︰近因花果山生、水簾洞住妖仙石生者,欺虐小龍,強坐水宅,索兵器,施法施威;要披掛,騁凶騁勢。驚傷水族,唬走龜鼉。南海龍戰戰兢兢,西海龍淒淒慘慘,北海龍縮首歸降。
臣敖廣舒身下拜,獻神珍之鐵棒,鳳翅之金冠,與那鎖子甲、步雲履,以禮送出。
他仍弄武藝,顯神通,充好人,以填充海眼為由闖我遺跡奪寶,四海水族甚為難制。
臣今啟奏,伏望聖裁。懇乞天兵,收此妖孽,庶使海岳清寧,下元安泰。奉奏。
聖帝覽畢,傳旨︰「著龍神回海,朕即遣將擒拿。」
老龍王頓首謝去。
下面又有葛仙翁天師啟奏道︰「萬歲,有冥司秦廣王齎奉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薩表文進上。」旁有傳言玉女,接上表文,玉皇亦從頭看過。表曰︰
幽冥境界,乃地之陰司,不容侵犯。
今有花果山水簾洞石生妖人,逞惡行凶,不服拘喚。弄神通,打絕九幽鬼使;恃勢力,驚傷十代慈王。大鬧森羅,逼十王認罪。
貧僧具表,冒瀆天威。伏乞調遣神兵,收降此妖,整理陰陽,永安地府。謹奏。
玉皇覽畢,傳旨︰「著冥君回歸地府,朕即遣將擒拿。」秦廣王亦頓首謝去。
大天尊宣眾文武仙卿,問曰︰「這妖人是幾年產育,何代出身,卻就這般有道?」
一言未已,班中閃出千里眼、順風耳道︰「這猴乃四十年前天產石猴。當時不以為然,不知這幾年在何方修煉成仙,降龍伏虎,大鬧地府也。」
玉帝道︰「那路神將下界收伏?」
言未已,班中閃出太白長庚星俯伏啟奏道︰「上聖三界中,凡有九竅者,皆可修仙。奈此人乃天地育成之體,日月孕就之身,他也頂天履地,服露餐霞,今既修成仙道,有降龍伏虎之能,臣啟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降一道招安聖旨,把他宣來上界,授他一個大小官職,與他籍名在,拘束此間。
若受天命,後再升賞;若違天命,就此擒拿。一則不動眾勞師,二則收仙有道也。」
玉帝聞言甚喜,道︰「依卿所奏。」即著文曲星官修詔,著太白金星招安。
原來,西游浩劫雖是西方教撥弄,天庭、闡教卻是並不積極,甚或多有阻擾。
只是限于大勢,原本也有成全西方之意。
但,歐陽穹取代猴王孕育聖體,且未曾闖下猴王那等禍事,玉帝自然更是賣力阻擾西游一事。
不過限于之前協議,也是尚未明朗,該做之事也是還需照做,就看他能否應對得法,逆天改命罷了。
金星領了旨,出南天門外,按下祥雲,直至花果山水簾洞,對眾小猴道︰「我乃天差天使,有聖旨在此,請你大王上界。快快報知!」
洞外小猴,一層層傳至洞天深處,道︰「大王,外面有一老人,背著一角文書,言是上天差來的天使,有聖旨請你也。」
歐陽穹听得大喜道︰「我這兩日正思量要上天走走,卻就有天使來請。」
叫︰「快請進來!」
歐陽穹急整衣冠,門外迎接。
金星徑入當中,面南立定道︰「我是西方太白金星,奉玉帝招安聖旨下界,請你上天,拜受仙。」
歐陽穹笑道︰「多謝老星降臨。」
教︰「小的們!安排筵宴款待。」
金星道︰「聖旨在身,不敢久留,就請大王同往,待榮遷之後,再從容敘也。」
歐陽穹道︰「承光顧,空退,空退!」
即喚四健將,分付︰「謹慎教演兒孫,待我上天去看看路,卻好帶你們上去同居住也。」
四健將領諾。
這歐陽穹與金星縱起雲頭,升在空霄之上。
那太白金星與歐陽穹,同出了洞天深處,一齊駕雲而起。
將近天門,金星高叫道︰「那天門天將、大小吏兵放開路者。此乃下界仙人,我奉玉帝聖旨,宣他來也。」
那增長天王與眾天丁俱退避,讓二人登天。
歐陽穹同金星緩步入里觀看。
但見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霧。
只見那南天門,兩邊擺數十員鎮天元帥,一員員頂梁靠柱,持銑擁旄;
四下列十數個金甲神人,一個個執戟懸鞭,持刀仗劍。
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宮,乃遣雲宮、毗沙宮、五明宮、太陽宮、化樂宮……一宮宮脊吞金穩獸;
又有七十二重寶殿,乃朝會殿、凌虛殿、寶光殿、天王殿、靈官殿……一殿殿柱列玉麒麟。
壽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
煉藥爐邊,有萬萬載常青的瑞草。
又至那朝聖樓前,絳紗衣星辰燦爛,芙蓉冠金璧輝煌。
又至那靈霄寶殿,金釘攢玉戶,彩鳳舞朱門。
太白金星領著歐陽穹,到于靈霄殿外。
不等宣詔,直至御前,朝上禮拜。
歐陽穹挺身在旁,且不朝禮,但側耳以听金星啟奏。
金星奏道︰「臣領聖旨,已宣妖仙到了。」
玉帝垂簾問曰︰「那個是妖仙?」
歐陽穹卻才躬身答應道︰「俺便是。」
仙卿們都大驚失色道︰「這個野人!怎麼不拜伏參見,輒敢這等答應,卻該死了,該死了!」
玉帝傳旨道︰「那石生乃下界妖仙,初得仙法,不知朝禮,且姑恕罪。」
眾仙卿叫聲︰「謝恩!」
歐陽穹卻才朝上唱個大喏。
玉帝宣文選武選仙卿,看那處少甚官職,著歐陽穹去除授。
旁邊轉過武曲星君啟奏道︰「天宮里各宮各殿,各方各處,都不少官,只是御馬監缺個正堂管事。」
玉帝傳旨道︰「就除他做個弼馬溫罷。」
眾臣叫謝恩,歐陽穹卻道︰「且慢」。
玉帝詫異道︰「汝竟敢抗旨不成?」
歐陽穹笑道︰「我乃天生聖人,如何肯去幫你養馬?」
玉帝也只是戲弄輕慢,見被識破,只得道︰「那你想要何職?」
歐陽穹道︰「你且封我齊天大聖,賜下府邸道場,有個安身之處即可,無須領何實職。」
玉帝沉吟半晌,方道︰「善。」
眾臣勸阻,卻被玉帝擺手壓下。
歐陽穹就此領了齊天大聖封號,卻是俸祿全無,只得一座府邸。
幸好玉帝也不管他,倒也讓他落得清閑。
無事便去各路神仙道場拜會,此時天庭本就松懈,倒是被他結交不少道友。
這日,想到猴群尚未安頓,便離了天庭,朝下界而去。
眾天丁知他受了仙,雖無實職,卻也號稱齊天大聖,不敢阻當,讓他出天門去了。
須臾,按落雲頭,回至花果山上,只見那四健將與各洞妖王,在那里操演兵卒,這歐陽穹厲聲高叫道「小的們,老孫來了!」
一群猴都來叩頭,迎接進洞天深處,請歐陽穹高登寶位,一壁廂辦酒接風,都道︰「恭喜大王,上界去十數年,想必得意榮歸也?」
歐陽穹道︰「我才半月有余,那里有十數年?」
眾猴道︰「大王,你在天上不覺時辰。天上一日,就是下界一年哩。請問大王,官居何職?」
歐陽穹搖手道︰「不好說,不好說!雖被封作齊天大聖,卻是並無實職,也無俸祿,只落得一座府邸,馬馬虎虎罷了!」
眾猴道︰「來得好,來得好!大王在這福地洞天之處為王,多少尊重快樂,也不必困在他那宮闕之中。」
教︰「小的們!快辦酒來,與大王釋悶。」
正飲酒歡會間,有人來報道︰「大王,門外有兩個獨角鬼王,要見大王。」
歐陽穹道︰「教他進來。」
那鬼王整衣跑入洞中,倒身下拜。
歐陽穹問他︰「你見我何干?」
鬼王道︰「久聞大王招賢,無由得見,今見大王授了天,得意榮歸,特獻赭黃袍一件,與大王稱慶。肯不棄鄙賤,收納小人,亦得效犬馬之勞。」
歐陽穹大喜,將赭黃袍穿起,眾等欣然排班朝拜,即將鬼王封為前部總督先鋒。
鬼王謝恩畢,復啟道︰「大王在天許久,所授何職?」
歐陽穹道︰「玉帝封我齊天大聖,雖是威風,卻是並無實職,假的罷了!」
鬼王听言,又奏道︰「大王有此神通,就做個真的齊天大聖,有何不可?」
歐陽穹聞說,歡喜不勝,連道幾個「好,好,好!」
教四健將︰「就替我快置個旌旗,旗上寫‘齊天大聖’四大字,立竿張掛。自此以後,只稱我為齊天大聖,不許再稱大王。亦可傳與各洞妖王,一體知悉。」
第147章 齊天大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