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雲也心神安定,他就怕李畫鴦直言她要砍的人是聖宗首領,若是如此,那他這個‘右衛’還必須得調查下去,還得繼續和她糾纏。
「你家在何處?」
和雲繼續開口詢問。
「在六徑河楊巷孟家胡同。」
李畫鴦規規矩矩地站著,低著腦袋繼續如實回答,聲音還是冷清,但卻比之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在和雲眼里。
她這就叫乖巧。
和雲心中滿意,李畫鴦並非徹底的聖宗苗子,她還是不願傷害城內右衛,心底還是有些正道的。
「你回家去吧,此事就算了,下次若還有此事,就只能壓你進入大牢。」
和雲擺擺手讓她離開。
李畫鴦終于抬頭,看著和雲沉默片刻後,忽然輕聲詢問︰「可是為什麼?你不是……」
「你還要再說?」
和雲忽然開口打斷她的話。
「……」
李畫鴦不語,她抬頭看著和雲,眸子閃著清光,一直看了半晌。
和雲估計以她在異象內的見識和記憶,應該是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忽然成了城內右衛。
她這模樣,也就二十歲出頭罷了,如此年紀正是那好騙的時候,和喬家二女差不多。
「快走吧。」
和雲有些想笑。
李畫鴦此刻顯得有些痴傻,真像是腦子不太聰明的那種女子。
但誰來也是如此。
從和雲掏出右衛玉佩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是和雲,而是右衛翟默,此局無解,除非她當街殺右衛。
除了聖宗南北派那幾個恢復一定記憶的魔修頭目外,整個聖宗也沒幾個人敢在眾目睽睽下對右衛動手。
若她也覺得自己認錯了人,還一不小心拔劍揮向右衛,那此刻結局就是最好的結局,她不會被抓進大牢去,立刻走人是最佳選擇。
和雲心中安定。
他認為此事已了。
李畫鴦沒有掌握自己是聖宗首領的證據,她應該只尋著花瓶而來,在附近找了找,只覺得自己有嫌疑,所以才來試探。
二人稍稍沉默。
李畫鴦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和雲看,那雙美目平靜幽深,讓哪怕是和雲都產生些不自在的情緒。
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直到和雲沒了耐心,擺手要走時,李畫鴦忽然低頭從儲物袋拿出一張紙來,然後展開對準和雲道︰
「這好像是你?」
和雲一愣。
因為這紙上畫著一個男子,五官端正眉目清秀面容俊朗,眼眸漆黑深邃,仿佛活了百年般銳利,同時又極度內斂平和。
這男子是他。
這畫上的人就是他和雲,這幅畫栩栩如生,連那眉毛都細致入微,畫工精妙活靈活現,尤其是那最難畫的眼眸,和雲還以為他在照鏡子。
但是為什麼?
和雲頓時一愣。
李畫鴦為什麼會有他的畫像?難道聖宗早就跟蹤自己,想方設法記錄下了自己的真容?
不對。
這畫像上的人穿著大氅,遮蓋著道肢,根本看不出四臂模樣。
「這就是你。」
李畫鴦拿起畫像擺在和雲臉旁,仔細對照和雲只露在外面的眼楮與畫上男子的眼楮。
「這畫是從何而來?」
和雲道肢掐訣,極上宗的毒丹術法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引動李畫鴦體內的毒素,若她再出手就可以隨時應對,用以防身。
「徐芝壽給我的,徐芝壽說你是我在外界,在青鸞仙宗唯一的親傳弟子,說我一看就能想起記憶。」
李畫鴦往前走了兩步,伸起一只玉手抬起,要將和雲臉上的面紗摘下,想更加仔細地對比。
和雲下意識後退半步。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出,徐芝壽的畫工居然如此之好,而且他為了喚醒李畫鴦等人,居然會如此千方百計不擇手段。
現在是該承認還是該否認?若是承認,是否會和聖宗頭目扯上關系?若是否認,又應該如何否認?
「那你想起了嗎?」
和雲凝神嚴肅開口。
否認應該是否認不了了,這鐵證如山實在是難以否認,還有徐芝壽等人在其中參活,否認也沒意義,事後一對照就全完了。
「沒有想起,但徐芝壽應該沒有騙我,我雖然不認識你,但感覺你很熟悉,那你是那個首領嗎?」
李畫鴦收了畫像,放回了自己的儲物袋里,然後看著和雲道。
「什麼首領?」
和雲直接裝傻反問。
此刻他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涉及到現實的事情,要極其謹慎才行。
「……」
李畫鴦再次沉默,清眸盯著和雲上下打量,不知道又在看什麼。
和雲感到有些壓力。
不過轉念一想就又變得淡然,畫鴦峰而已,大不了不回了。
反正他從最初那丹道誓言開始,就決定要躲開李畫鴦,絕對不與她見面,以後也保持如此即可。
于是和雲便開口道︰
「還有什麼事情?你已知曉外界身份,也知曉我的身份,我在異象名為翟默,是城內右衛,僅此而已。」
「你剛才訓斥我了。」
李畫鴦忽然開口,清眸依然看著和雲,臉上毫無表情。
「……」
和雲啞然。
他感覺李畫鴦記仇了,他剛才也的確以弟子身份訓斥師尊,這畫鴦峰看樣子是更不能待了。
若是她知道,揚言親手要殺了她的聖宗頭目也是自己,那就更完了。
「你一直都認識我,知道我的身份,但剛才看到我時,卻還露出異樣目光嫌我痴傻,後來還訓斥我。」
李畫鴦面無表情,她聲音依然冷冷清清,只有那雙清眸幽深。
「……」
和雲無言。
若是在此地將她殺死,她能不能把記憶傳到外界,應該是不能吧?但有把握成功嗎?好像也沒有。
于是和雲連忙開口解釋︰「我並不認識你,我剛剛進入青鸞仙宗,還未曾拜見過你,一面都沒見過。」
「是嗎?既然你不認識我,那為什麼要把我的花瓶偷走?」
李畫鴦再問。
「什麼花瓶?」
和雲再次裝傻。
「……」
「……」
這個問答過後。
二人都開始沉默對視。
身旁的河流柔波粼粼平靜又安寧,兩人都是一身白衣,同用薄紗遮面,相對而立彼此間隔半步。
二人或婀娜如仙,或挺拔俊朗,氣質樣貌身形都月兌塵絕俗,景象如畫般,總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半晌後。
和雲迫于壓力移開目光,無法再與李畫鴦對視,哪怕他心智再如何過人,也有些扛不住她這宛如問心一般的平靜清眸直視。
李畫鴦也在此時開口︰
「聖宗的打算是,提前引動一縷降冥,一直持續到降冥全面降臨,你若是能離開異象,那最好現在就走,因為這個計劃就在今晚實施。」
「……」
和雲沉默。
李畫鴦雖然未曾回想起記憶,但她的言行到是和回想起也沒什麼區別,還知道關心兩句。
「那你呢?徐師伯說你的分魂珍貴,若是毀于異象會動搖根基。」
和雲也出于師徒關系問了一句,若是連這句都不問,那他們這師徒的確就演不下去了。
「我要機緣。」
李畫鴦淡淡開口,而後又看著和雲,若有似無地補充一句︰「還要把聖宗首領殺了,他威脅我。」
「……」
和雲沉默。
她說這句‘他威脅我’的語氣,和此前她說‘你剛才訓斥我了’時的語氣,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看樣子不成金丹,沒有將其制服的能力,這畫鴦峰應該是不能回了。
就在這說話間。
西南方向忽然地動山搖,城內大陣顯現而出,化作宛如實質的光波,倒扣在整個千湖郡城上方。
二人同時看去。
酒樓那邊的大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