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雲低頭看向喬香苓，她的眼神好像變了，眼眶發紅的清眸沒有焦點，只剩混亂和迷惘，口中的話語也仿佛本能般的呢喃。
就在這時。
和雲忽然恍惚一瞬。
像是有一些記憶憑空生成。
再清醒過來時，喬香苓已經換了一身衣物，是和他此刻一樣的黑色勁裝，宛如第一層的左右衛。
和雲腦海浮現她的名字。
她在第二層異象叫做喬凝雨，依然姓喬，長相也沒有變化，是千湖郡城的玄三衛，比和雲級別要低。
「喬香苓？」
和雲試探開口。
「嗯？」
喬香苓茫然抬頭，紅女敕小嘴微張，像是痴傻之人合不上嘴般，嘴角還有些許清澈津液溢出。
但她依然在微笑。
笑得傻不拉幾的……
「……」
和雲暗道不妙。
這喬香苓好像被玩壞了，她是第一層異象的原住民，來了第二層異象，搞出了錯誤和漏洞。
「你是喬香苓還是喬凝雨？」
和雲面色嚴肅開口詢問，若是情況不對，就立刻把她送回縫隙。
「喬香苓啊。」
喬香苓雙眸隱約有了焦距，似乎能從迷惘中走出。
「我是誰？」
和雲再問。
「你是我姐夫。」
喬香苓的眼神更加清晰，和雲感覺她現在正在看自己，雖然表情痴傻，但她應該是能看到自己。
提問似乎有助于她清醒，但這就更加詭異，為什麼她這個異象原住民，能在第二層異象保持自身意識？
「最近最讓你生氣的事情是什麼？」和雲繼續提問，研究喬香苓的反應和變化。
「你說要把我喂了鬼。」
喬香苓深陷迷惘，大睜著眼楮，呆愣愣地看著和雲，傻乎乎地依靠本能回答和雲問題。
但說到此處時，她依然眼眸生霧，凝出幾滴青淚，從白皙臉頰滑落，一直流到嘴角被她自己吃下。
看樣子剛才那句話，真是讓她委屈的厲害，現在都委屈到想哭。
和雲微微點頭。
這種問題更能刺激她。
「還有呢？有沒有更生氣的？」
和雲繼續詢問。
「你把我一個人丟到浴場的浴桶里，讓我一個人在水里泡著。」
喬香苓眼眸繼續生淚，身體也有了動作，右手抬起握拳，化作小拳頭輕輕砸在和雲身上。
「還有呢？」
和雲面無表情繼續詢問。
「和雲你不是人！還有什麼還有，這還不夠嗎？你怎麼敢把我一個人留在浴桶里的啊？
我身上一件衣物都沒有，甚至還昏迷著，你就不怕有人趁機欺辱我？居然就那樣走了？你是人嗎……」
喬香苓徹底清醒過來，淚水不斷從眼眶流下，雙手揮舞捶打和雲胸膛，不一會就哭得梨花帶雨。
「你不是也說我長得漂亮嗎？我還是清白之身，萬一有人進來，看我昏迷還不著寸縷，哪怕他只是看我身體一眼……和雲你就等著後悔一輩子吧你！」
喬香苓越說越氣。
這事不說還好，一旦說起來，她心中的委屈那可真是太委屈了。
「……」
和雲微微沉默。
其他且先不說，但他為什麼會後悔？而且還是後悔一輩子？她這腦子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在她的視角里。
這事的確挺過分的。
若是真有此事發生，和雲的確會心中不安且後悔。
話雖如此，但她說這句話的角度和出發點，好像也挺不對勁。
「是，你是正人君子，你清高，你把我打昏，給我吃下奇怪丹藥，把我衣物月兌掉扔進浴桶，都未曾對我下手，嗚嗚……但你也不是男人！我是你小姨子，你都不護著我，不守著我，你不是男人你……」
喬香苓嗚嗚咽咽泣不成聲，雙手抓著和雲衣襟，在上面擦抹眼淚，擦完就繼續哭訴，衣襟都捏出褶皺。
她應該是清醒了。
和雲抬頭環視左右。
在這宛如死城般寂靜漆黑的千湖郡城，在這殘舊古樸的閣樓樓頂。
她小聲哭鬧的聲音，居然讓整座郡城都多了幾分熱鬧和人煙氣。
不少魂體漂浮來。
圍在他們左右看著他們。
這些魂體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喬香苓的哭訴，反正表情各異，只是盯著看著，也沒有其他動作……
「好了，不要再哭。」
和雲覺得這景象過于荒誕，也擔心引來危險，于是低頭看向喬香苓，嚴肅開口勸阻她哭鬧。
「為什麼？你能做出這種事情，卻不讓我哭鬧？憑什麼？」
喬香苓聲音變小，咬著下唇，淚眼婆娑抬頭看向和雲，此刻真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
「因為我沒走。」
和雲無奈開口說出實情。
「你什麼意思？」
喬香苓一愣，疑惑問道。
「我並未走出那間浴室，在你醒來之前，我始終坐在屏風之後，用你的話來說，這可算是守你護你？」
和雲聲音清淡。
但心中已經做好準備，若是她得知真相後繼續再鬧，就把她嘴堵上，省得她惹出事來。
「……」
喬香苓不說話了。
她像是被定在原地，雙手抓著和雲衣襟，抬頭望著和雲。
此刻她穿著玄三衛的衣物，肩部有玄衛護甲，腰間佩刀懸掛玉牌，長發束成高馬尾，沒有一絲雜發。
如此干脆利落的打扮，讓她看起來干練又獨立，身上有股英氣。
若是換做她平時囂張嘴硬放狠話的時候，還真和她挺搭配。
但現在，她卻把這英氣哭得亂七八糟，哭得像個柔弱女子。
這種反差。
讓人感覺很微妙。
「你說的是真的？那你什麼都看到了？我……我的衣物是你月兌的？」
喬香苓目光幽幽，此刻不哭不鬧，說不出是什麼表情，和雲只感覺她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整個人都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好像這個問題。
她早就想過很多次，想得非常詳細，而且早有心理準備似得。
「不是，侍女月兌的。」
和雲立刻搖頭否認。
「你在旁邊看著，是吧？」
喬香苓忽然松手，用袖子擦擦眼淚，而後雙手抱懷低聲質問。
還不待和雲回答，她就把腦袋撇向側旁，看向幽暗的千湖郡城，而後真如她的穿著打扮般，對和雲干脆利落地輕聲道︰
「你不用回答了，看了就看了吧，我也不在意，你說吧，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會多出一段記憶？」
「……」
和雲沉默。
剛才哭得要死要活的是誰？剛才她哭成那個樣子，只是因為她一個人在浴桶里，沒人守護她而已。
現在最糟糕的事情發生了，身體給人給看光了，清白真的有污點了，但她反而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