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在漆黑雨夜迅速暴漲,大量煤油燒出熊熊濃煙,將潮濕的干草秸稈強行引燃,有路線的開始蔓延。
明亮火光與厚重煙霧融合纏繞沖天而起,不久就把一連排院落,十幾戶人家後院的柴房全給燒了。
院落主人紛紛驚醒,相互提醒走出房屋,望著大火愁眉苦臉,面面相覷一番,卻也分不清這火是從誰家竄來,只能大聲咒罵,意外走火的那家人喪盡天良不干人事。
但也有人沉默不語在四處觀察,下這麼大的雨,這火還能燒得起來,此中必有隱情。
他繞著房屋調查,直到發現從西方而來的動亂……
而放火者和雲。
卻早已進入平澤縣中心,快步穿過午夜下的安靜街道。
途中他取出一只骨哨,在黑夜中吹出惱人的尖銳長鳴,一聲長嘯驚午夜,劃破寧靜,將入睡之人吵醒。
不久後,和雲再次回到了江家後門的狹窄深巷,來到了高牆之下。
好在縣口的人家,都不如縣中心這些大戶人家富有,若是家家戶戶都有這種青磚高牆相隔,那他放的火也燒不起來。
和雲把弓箭放下。
撇了一眼門口的喪聯。
然後直接抬腳踹向木門。
隨著一聲巨響,木門被和雲直接踹得大開,露出里面熟悉的雅致景觀。
江家確實有錢,在這平澤縣過得滋潤,那屋檐下居然還掛著些長明燈,提供著夜間照明。
看著這一幕,和雲回想起,他第一次來江家,就是從後門進來,前段時間還被從後門趕出。
今時不同往日,他已是修士而非贅婿,不過這也不重要,這等人情是非都在常理之中,不必在意。
和雲邁過門檻朝右走去。
後門附近住著些下人,听到這動靜後紛紛披上衣服起身,走出房門後,卻看到讓人膽寒的一幕。
雨夜之中。
後門已然洞開。
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披著厚重的黑色皮草大衣,衣擺筆直垂到腳踝,毛皮在柔光下順滑光亮,顯得野性魁梧又凶猛可怖。
他手中撐著把灰色皮傘,
腰間掛著兩把竹鞘長刀。
走路四平八穩不緊不慢,面無表情,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整個人像是殺人放火不眨眼的山匪首領。
但他居然。
在這深夜。
朝小姐的院子去了!
難道他是下山來搶人的?
但這怎麼可能,小姐大家閨秀才貌雙全,但在出嫁前從未出門,那剛死的贅婿和雲,在進門前也都從未見過小姐,怎會引得山匪來搶?
「快去叫人!」
在這緊要關頭,還是在江家時間最長的胡老漢靠譜,他呼喊一聲沖回屋內,拿出一把菜刀,攔在了和雲身前,聲音有些顫抖道︰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夜闖我江家,想對小姐做什麼?」
「胡老頭,你不認得我了?」
和雲低頭看著面前的矮小老頭,這胡老漢也算是忠心,這種關頭敢出來,也是屬實不易,可惜他老眼昏花,居然連自己都不認得。
當初他沒少和這胡老漢下棋,但這老漢是個臭棋簍子,每次和雲輕松取勝,讓他垂頭喪氣滿臉無奈時,江林梓都高興得不行。
一听這熟悉的聲音。
胡老漢渾身一陣,下意識地靠前兩步,看著和雲的臉仔細打量。
啪嚓。
菜刀落地。
胡老漢伸手指著和雲,像是見了鬼似得,手指有些顫抖地震驚道︰「你……你竟是和雲!」
「既然認出我,那還不讓開?我進江林梓的小院,你覺得有問題?」
和雲面無表情。
卻刻意在這里停留,好讓動靜大些,最好能把所有人都吵醒,這樣他們才能快速反應逃跑。
過不了多久,縣西的住戶就會發現異常,給縣里的人警示,等千湖郡的第一批難民逃來,詢問過後,平澤縣百姓也會加入其中逃難。
時間還是有的。
但卻也十分緊張。
「沒問題,沒問題。」
胡老漢下意識地後退,給和雲讓出一條路,但在和雲緩步經過時,卻冷不丁地伸手,在和雲的左臂上模了一把,模得實實在在。
「……」
和雲側頭看他。
這胡老漢似是有病。
「啊,我去通知老爺。」
胡老漢被這一眼看得渾身一抖,雖然確定和雲是人非鬼,但和雲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得,變得可怕異常,讓人心生畏懼。
和雲不再理他。
大步走到小院門前,把門推開,走進了他之前在房頂窺視過的冷清小院,看到了那不斷溢水的雨缸,還有白花點點的杏樹枝丫。
以及。
被骨哨嘶鳴和門外動靜吵醒的,穿著寬大褻衣,披著小棉襖,頭發散亂剛剛走出房門,渾身冒著熱氣,正在雙手一起揉眼楮的江林梓。
看著她這副模樣。
和雲輕嘆一聲,小姑娘睡得死,一時半會她是清醒不了的,估計等動亂來了,被和雲抱著逃跑時,她都搞不清楚是咋回事。
但這次卻是和雲想錯了,江林梓揉揉眼楮睜眼,只是看了和雲一眼,就立刻清醒過來,眼楮大睜掩嘴驚呼道︰
「啊!夫君!」
「……」
和雲微微一愣。
他重生前活了二百年,夫君這詞也不是沒听過,甚至不止從一個人的嘴里听過。
但高興到這種程度,語調興奮高昂到破音的,卻也是十分罕見了。
「夫君,你回來啦!」
江林梓不顧雨水,朝著和雲跑來,直接投入和雲懷里,這就是她的夫君,就算變化再大,她都不可能認錯的。
「夫君!你去什麼地方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江林梓聲音甜得膩人,但說著說著就開始掉眼淚,手臂也越來越用力,使勁往和雲懷里擠去。
和雲只覺得有小小的軟玉在懷,觸感綿軟溫暖,陣陣少女清香隨著剛睡醒的熱氣進入鼻尖。
危機臨近。
和雲也顧不得其他。
他把道肢藏在身後,左手撐傘替她把雨遮擋,低頭看著江林梓輕聲開口哄騙,試圖讓她快些準備︰「我們私奔,快去換衣服收拾東西。」
「啊!真的嗎?」
江林梓果然迅速松手,眼里帶著晶瑩,抬頭看著和雲的臉。
「是的,把錢都帶上。」
和雲微微點頭。
在動亂之中,更多的人是因為舍不得錢財,在家中收拾財物,錯過了最佳的逃跑時間。
這也沒辦法。
普通百姓辛勞一輩子,只有那點積蓄,讓他們舍棄一切從頭再來,也實在是難以輕易割舍。
「嗯!那我們直接去我爹的賬房吧,家里的錢都在賬房里。」
江林梓立刻拉著和雲回房,她要換衣服,但卻舍不得與和雲分開,于是就想把和雲拉進房內陪她換。
「我在門口等。」
和雲立刻停步。
他雖然是再生道散修,殺人放火做得多了,但殺人放火再多,江林梓也必須再養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