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工作日。
金城律所，25樓。
刑事部，某間朝陽靠南、空間很大的獨立辦公室內。
「什麼，程麗莎死了？」
張偉剛拿起今天的報紙，還沒給自己倒上一杯咖啡呢，就被報紙首頁的頭條吸引了注意。
《東方都著名主持人程麗莎跳樓身亡, 疑似官司纏身》
首頁第一條，醒目的大字，配上一張打了馬賽克的現場照片，可以說是相當的勁爆了。
「張偉，你看到報紙了嗎？」
鐵如雲也在第一時間趕來，臉色有些慌張和錯愕，同時手中也捏著一份報紙。
「我稍後會親自去刑事科了解一下情況的！」
張偉拿著報紙, 指了指頭條頁，一臉凝重。
因為在他的預想中, 程麗莎還不能死，她還需要承擔自己的責任。
可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居然扛不住壓跳樓自殺了。
「對了，張偉，程麗莎現在已經死了，稍後人家欄目組可能也會召開新聞發布會，咱們的訴訟沒了被告，豈不是……」
「別急，看看人家欄目組的人怎麼說，如果他們對程麗莎的訴訟不管不問, 那我們依舊可以起訴他們。」
張偉擺了擺手, 反倒是沒多少擔心。
因為污蔑楊川方的事，程麗莎雖是主謀, 但她的欄目組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在這件事上, 程麗莎和欄目組, 可以看做是同一個訴訟本體。
就算程麗莎沒了，張偉依舊可以對欄目組發起訴訟。
但既然程麗莎死了, 他要看看欄目組還認不認這起訴訟。
叮！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提醒，來自最熱門的V博提示。
《麗莎訪談欄目組將召開簡短發布會，新任主持人身份即將揭曉》
《她曾是媒體的寵兒，東方都主持人中的明燈，沒想到最後落得如此悲涼》
《舊人已逝，新人上位！據小道消息介紹，新任主持人將是……》
張偉當即打開網頁，開始瀏覽信息。
這一次置頂首頁的內容，無外乎程麗莎離開之後，誰能接替她的媒體界一姐之位。
至于程麗莎的死訊，那是一條緬懷的信息都沒有。
程麗莎的粉絲，好像突然間消失無蹤一般，在網絡上是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有道是人死如燈滅，這燈熄滅了，余光也是一點不剩。
張偉等了片刻，發布會很快召開。
直播的畫面直接出現在了麗莎訪談的現場, 而視頻中出現了一個穿著正裝，模樣年輕的女人。
「嗯？」張偉看著這個女人，一臉怪異︰「這不是？不是那個一直跟在程麗莎身後的女助理跟班嗎, 她上位了？」
無怪乎張偉奇怪。
他也和程麗莎打過很多次交道，包括她身邊那個小跟班。
這個女助理在人前一副唯唯諾諾，可能隨時被炒魷魚的模樣。
照理說這樣的人，是怎麼也不可能接替程麗莎的位置的。
畢竟這可是東方都媒體界一姐之位，是新聞媒體行業的頂點。
一姐死了，最開心的不是二姐嗎？
亦或者是同一個電視台的其他主持人。
可現在，這些人都甘當綠葉，為了一個完全沒經驗的新人讓路？
而且這個新人不是什麼當紅小生，而是程麗莎之前的女助理，一個要資歷沒資歷，要功勞沒功勞的不起眼角色，居然成了程麗莎的接替者？
總之，這一點讓張偉很意外。
但他更加關心的，其實是麗莎訪談欄目組對楊川方和他的態度。
如果這幫人不識好歹，張偉不介意幫他們上上眼色。
「大家好，我是程主持人之前的助理，我姓王。從今以後，我將改名為王麗莎，代替已故的程主持人接手麗莎訪談節目。各位觀眾也請放心，我接手欄目這件事，已經得到了整個欄目組，甚至整個台里的支持，也請大家不用擔心後續是否還會有人事變動！」
「接下來，我將代替已故的程姐，回答一下粉絲們最近最為關心的話題。」
「首先是程姐死之前面臨的訴訟問題，東方都金城集團的刑事部辦公室已經通知我們欄目組，他們將代替楊川方先生起訴我們欄目組了，而我們也抱著誠摯的態度，虛心接受這項訴訟，我們將會以盡可能滿足楊先生訴訟要求的前提下，與對方商議和解事宜，避免進入耗時耗力的訴訟官司之中。」
「在這里，我也當方面發布一份聲明，雖然程姐已經去世了，但她犯過的錯誤，就是我們麗莎訪談欄目組的承認，我們誠懇認錯，向十年來遭受偏見的楊先生誠懇道歉，我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
「在這里，我們也同樣告知金城集團刑事部辦公室，我們麗莎訪談欄目組，一定會積極妥善的處理本次訴訟，絕對不會再犯程姐以前的錯誤了，也希望金城律所能夠和我們盡快達成合作，共同圓滿的結束這次訴訟……」
直播之中，當眾宣布改名的新任主持人，現在被稱為王麗莎的繼任者，直接宣布要和張偉一方達成和解。
「好家伙，這麼快？」
張偉自己都驚訝了。
這王麗莎剛上位沒多久，就能替欄目組和電視天發表聲明了？
他要索賠的可不是幾千萬，而是程麗莎污蔑楊川方，利用文小芸之死在十年間賺到的這麼多黑心錢，那可是整整15億啊。
就算麗莎訪談欄目組想要賠償，電視台的高層會同意？
15億說賠就賠？
還是說，他們打算和解，但談價格這一塊，還打算和張偉一方商量商量？
反正，欄目組的態度倒是拿出來了。
以張偉的眼光來看，這欄目組的態度，屬于積極一方，對他們的談判很有利。
看了一會兒之後，張偉關掉了直播。
他走到辦公室外面的刑事部辦公區域，就看到李月琴和鐵如雲二人正在電腦前忙活著，而鐵翠蘭更是跑前跑後。
要說整個辦公室不忙的，也就只有林雨萌了……
「小萌啊，你又在模魚啦？」
「啊，哪有，哪有，師傅你不要亂講，人家也在認真呢！」
小徒弟被張偉抓到，當即×掉了視頻網頁，然後裝模作樣的拿起了手邊的一份文件。
「小萌啊，雖然你偷模著模魚的樣子很可愛，但你裝認真的時候，能不能長點心，文件拿反了！」
張偉嘿嘿一笑，指了指小徒弟手中的文件夾。
「呀！」
小徒弟被揭穿謊言，當即臉蛋一紅，面帶羞容的低下頭去，不敢抬眼看四周。
「老鐵，小李，這些都是發過來的簡歷？」
張偉掃了一下文件，就知道這些都是啥了。
「可不是，自從那天在案件結束後的發布會上，說了招聘的話，這簡歷從那天開始就沒有停過！」
鐵如雲感慨一句，這是痛並快樂著。
雖然他們依靠著蹭案件的熱度，打了一個招聘廣告，可沒想到這效果居然這麼好。
現在投過來的簡歷，就已經超過幾百份了，而且郵箱後台的郵件消息，還在「唰唰唰」的刷新中，根本停不下來。
「那你們忙吧，我是王牌律師，不負責管招聘的事情！」
張偉擺了擺手，就準備出發。
「張偉，你等等，前台來通知了，有人打電話找你！」
就在此時，鐵翠蘭突然出聲，喊住了張偉。
「打電話找我的，誰啊？」
「他們說是麗莎訪談欄目組的，好像是新主持人，要和你在電話里談一下和解的事情，我讓那邊直接轉到你辦公室的座機上去吧？」
「那好，麻煩你了，翠蘭姐！」
張偉只是疑惑了一秒鐘，就走回辦公室，並且接听了電話。
「喂，是張律師嗎？」電話那頭，是一個清脆的女聲。
這個聲音，張偉不陌生。
因為他剛才還在看對方的直播呢。
「王主持人，你好，恭喜成功上位啊。」
「張律師說笑了，我只是暫時接過程姐的工作，如果以後表現的不好，台里可能會找一位更出色的主持人來呢。」
「是嗎，可我看你在直播中的表現，好像欄目組和台里，那是一點意見都沒有啊。」
「張律師說笑了，我還是一個新人呢，至于欄目組和台里的意見，我怎麼能左右得來？」
張偉心中冷笑一聲，這種場面話騙騙其他人還可以，想騙過他那才是有鬼呢。
你要是你背後沒人，誰信？
「王主持人，我相信你打電話過來，不是為了和我客套吧？」
「張律師還真是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藏著捏著了。」
電話那頭，王麗莎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說道︰「程姐在這10年間，用文小芸的死大做文章，對你當事人楊川方造謠抹黑，污蔑誹謗，我們欄目組對她的所作所為，負有責任。」
「經過我們欄目組和台里高層的連夜開會，我們決定將程姐這些年來通過違法手段賺取的總計15億收益的其中一半作為賠償金，支付給你的當事人楊先生。」
「一半？」听到這個數額，張偉略有意外。
不是說這個數字讓他不滿意，相反他非常的滿意。
因為按照他最壞的猜測，可能電視台在程麗莎死後，不會承認這場訴訟。
反正人都死了，你要找找她去啊！
這是他預料中最可能的結果。
可人家不就沒有否認，還一開口就是7.5億的賠償金，這簡直是……
張偉和楊川方簽署的是全權委托代理合同，刑事訴訟後，民事訴訟的索賠分成是賠償金的30%。
7.5億的賠償金，律師費是2.25億。
這是給律所的收益，而王牌律師的分成比例和一般律師都不一樣，甚至超過50%。
就算扣掉11%的個人所得稅，張偉在這一單案子中，也賺到了至少一個小目標的分成收益。
再加上之前的分成收益，張偉早已經身家過億了！
不過雖然心中有一絲的波瀾，但張偉的面色卻始終保持平靜。
「這就是你們商議出的最後結果？」
「是的，張律師，這就是我們商議出的最終結果，如果你方不滿意的話，我們也沒有辦法了。我知道你們一開始的期望是15億全額賠償，而這個數字也是你們精算師仔細核對過的。」
電話那頭，王麗莎沉吟了片刻，解釋道︰「但請你也要考慮一下，程姐自己的消費能力，她住在東方都最貴的市中心公寓，每年都要出國旅游，每個月都會買很多的基金理財，她迷信投資，還購置珠寶首飾，加上每天為了維系奢華生活的開銷。與這些相比，我們欄目組的開銷和人工成本等等，反倒是小頭了。」
「我明白了，這個數目我沒有意見！」
既然對方都放低姿態了，張偉也不打算窮追猛打。
畢竟他的主要火力是程麗莎，這女人死了之後，再集火欄目組也沒有意義了。
「那好，張律師，你這邊就是同意了，不需要和楊先生那邊溝通一二嗎？」
「不需要，因為我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張偉微微一笑，心中早已了然。
因為楊川方家不缺錢，他也不在乎錢財。
他在乎的，永遠只是一個答案，一個讓自己沉冤得雪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在張偉的幫助下，已經找到了。
「那麼，張律師，咱們就算是達成了和解？」
「當然，這一點我也是很意外，不過王主持人親自打電話給我，我怎麼能不同意呢？」
「那好，張律師，稍後和解的協議，我們會派商務律師親自前來金城律所簽訂的，那麼……」
「等等！」
就在王麗莎準備掛斷電話時，張偉卻突然出聲了。
「張律師，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我就是純粹好奇，程麗莎這個女人，真的是自己跳了天台嗎？」
「這……」
電話那頭，王麗莎听到這個問題後，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愕然。
「喂喂，王主持人？」
「哦，張律師，我在的！」
「王主持人，你的語氣有些不對勁？」
「我……我只有些想程姐了，雖然她在欄目組的風評不是太好，但她確實教會了我很多……」
「哦，那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剛才那個問題就當我沒有問過吧！」
張偉打了一句哈哈，隨後主動掛斷了電話。
不過在電話結束的一剎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看起來，這個程麗莎的死亡，好像有那麼一些問題啊……」
「不過，這和我有什麼干系，我會為那個女人討要公道嗎，顯然是不會啊……」
張偉擺了擺手，隨後又給楊川方打了一個電話。
「楊少，事情已經辦妥了，那邊很配合，同意和解！」
「我知道，你不在意和解金額，甚至程麗莎死後，你對這件事也不太在意了，但這是對方的態度問題，咱們也得配合走個過場！」
「什麼，你來我們律所了，在樓下等我？」
「這怎麼好意思呢，那我下來……」
張偉掛斷了電話後，當即乘電梯下樓，很快來到了金城大廈一樓外的廣場。
在廣場上，停靠著一輛紅色的越野車，楊川方帶著墨鏡，嘴角洋溢著笑容。
在其身邊，還站著楊川男，同樣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完全沒有之前的陰霾。
「楊大少，楊二少，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張律師，我是來給你送禮物的！」
「禮物？」
「是啊，禮物！」
楊川方說著，將手中的車鑰匙隨手一拋，張偉順勢一接。
「這是……」看著手中的車鑰匙，張偉楞了一下。
「張律師，這輛車我已經不需要了，我看你之前多看了我的載具幾眼，顯然是對車有需求啊！」
楊川方說著，哈哈一笑道︰「而且你來看我這麼多次，一次都沒有開車，我就知道你需要一輛合適的載具。」
「我的車雖然檔次不算高，去掉防彈改裝的話，也才百多萬的價格，但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要是張律師不喜歡，我可以給你再整一輛你想要的牌子！」
「楊大少，不用你操心，我覺得這輛就挺好，就是顏色艷了點，但我後期自己改個漆就好了！」
張偉擺了擺手，倒也沒有推辭。
畢竟自己現在都是王牌律師了，一直坐地鐵通勤，確實說不過去。
和楊川方商議了一下賠償金的事宜後，楊家兄弟倆就笑著告辭了。
他們走的時候，臉上有說不出的神采。
張偉揮手和二人道別，隨後立即撥打了一個電話。
「臭弟弟，車到了，你可以開始上班了，不過我不太喜歡紅色，顏色太艷了，你替我去改成黑色的！」
張偉吩咐一句後，果斷掛掉了電話。
等了幾十分鐘，張心炎終于趕到。
張偉將鑰匙丟給對方，隨後自顧自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看起來，我也得去考個駕照了！」
雖然張千勝是擁有三十年駕齡的老司機，但他張偉需要上路，還得考駕照。
畢竟駕照上寫的名字得是張偉，而不是張千勝。
「走，送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您吩咐，我只管開車？」
張心炎坐在駕駛座上，對著車內布局是看了又看，同時暗嘆連連。
幾百萬的車，就是不一樣哈。
連帶著，他對張偉的態度都客氣了起來。
「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去見見我的仇人了，走，去武協的停尸房！」
張偉說出了一個地址，但張心炎卻愕然片刻，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尼瑪的，大白天去停尸房，也就只有你了吧？
一個小時後。
刑事科，法醫辦公室。
墨玉珠將一層白布輕輕掀開，露出了里面的一具不完整尸體。
張偉和墨玉珠倒是十分淡定，畢竟尸體他們見多了。
「這一攤，莫非就是她？」
「不錯，就是她！」
「這也太慘了吧？」
「沒辦法，那棟爛尾樓也有百多米高，普通人掉下來肯定粉身碎骨！」
「調查科怎麼說？」
「他們說是自殺，不過……」
墨玉珠說著，凌亂的頭發之下，眼神不自覺的瞄向了張偉。
「不過什麼？」張偉隱約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不過外面都在傳消息，說是你逼死了她！」
「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