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現場。
「我第一次察覺到前夫在跟蹤自己，是半年前在一家咖啡店里，當時我正在用平板刷視頻，結果視頻變成了我和前夫當年出國度蜜月的錄像，而這些錄像視頻，我記得早就都被我刪掉了！」
「再之後，我的手機里、電腦里都莫名其妙會多出很多的東西，都是被我刪掉的和他在一起的文件，有照片有視頻，很多很多，我怎麼刪都刪不掉。」
「我的手機壁紙、電腦壁紙，我的網站背景圖，反正一切和網絡有關的賬號，我的背景總會莫名其妙換成和他的合照，我怎麼修改也換不掉，就算換掉了，第二天也會再次變成那些照片。」
「我曾多次致電官方，多次找客服幫忙替換，甚至設置了後台更換的提示，但這些照片總能避開官方，總能避開後台，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替換掉。」
方雲舒說到此，嘆了一口氣，「所幸這些都是網絡上的，我不去瀏覽的話，也就無所謂了。」
「但最近幾個月，當我打算放棄網絡，放棄社交之後，他的行為卻沒有收斂，反而還變本加厲了。」
「我的手機經常莫名其妙的收到不知名電話，每當我接听之後，電話就變成了我們婚禮時的背景音樂，有時候我一天會接到上百個電話。」
「當我致電通訊公司時，他們卻告訴我電話來自國外，並且來自全球幾十個不同的地區，無法追蹤到來源。」
「所以有段時間，我很害怕接電話，甚至不敢去看手機，我將電話都所在了一個鐵盒子里。」
「本以為這樣，我就可以擺月兌他，沒想到是我天真了！」
方雲舒揉著額頭，一臉頭疼，「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就在不同的場合，每次都能夠巧遇到他，酒吧、商場、街角咖啡店、早餐店、甚至是公園偶遇，而且一天偶遇好幾次。」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開始害怕了，因為我知道，他在我的生活中無孔不入，無處不在，所以我才給我的房子加了那麼多的安全措施。」
「雖然我無法控制遇到他，但我起碼要保證，自己在最後的一片淨土中，能夠獲得片刻的安寧。」
「可惜的是，當我最後的那一片淨土，也變得不安全時，我做出了一個我並不後悔的決定……」
方雲舒的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
她從一開始就承認自己殺了曾祥，而現在就給出了理由。
他被曾祥以非法手段秘密監視並且跟蹤了這麼久，可以說留下了心理陰影，心理恐懼。
最後那一刻，當曾祥闖入房子里頭時，方雲舒就知道，自己的最後一片淨土也失守了。
「方雲舒女士，我知道你現在很悲傷，但我還是要仔細問一句，你是否給過前夫進入你房子的鑰匙或者密碼？」
「沒有！」
「那麼就是說，他進入你的房子，是依靠著非法闖入的手段？」
「是的！」
「好，我沒有問題了！」
張偉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眼陪審團。
他發現，確實有不少人被方雲舒的故事所吸引，也有幾人對方雲舒產生了同情。
但這沒有用，因為接下來是……
「辯方既然結束了詢問，那麼輪到控方進行交叉質詢！」
隨著陳法官宣布，張偉回到自己的席位，藍正葉起身。
「方女士，你的故事很精彩，想必你和律師為了講好這個故事，暗地里排練過不少次吧！」
「反對！」
藍正葉的開場白，直接讓剛坐下的張偉站了起來，他的甚至都沒有感受到椅子的溫度。
「藍高檢？」
「我收回剛才的話！」
藍高檢朝法官笑了笑，接著提問︰「方女士，你剛才的陳述中，關于你前夫跟蹤尾隨你的指控，請問有任何證據能夠佐證這些嗎？」
這個問題其實已經有了答案，曾祥是IT高手，絕對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痕跡。
他雖然做了，但卻抹除了一切痕跡，就連趙青岩都找不到，更談何其他人。
「我有通話記錄，那麼多的通話記錄，通訊公司也留有備份！」
「那些通話記錄沒有任何作用，因為他們可以是任何地方打來的，你也說了，通訊公司告訴你，這些來電來自世界各地！」
藍正葉冷笑一聲後，舉例道︰「就比如我，曾經也被網絡詐騙公司騷擾過，而來電號碼就顯示為國外的不同地區，有段時間我甚至一天能接到幾十個號碼！」
「如果你借了網絡貸款，登陸了一些非法網站，那麼你一天能接到更多的騷擾電話，幾百個想來也不是問題吧？」
方雲舒當即反駁︰「那麼他又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這件事怎麼說？」
「我住在中環，他住在外環，我們住的地方隔了幾十公里，而且他的網路工作室也不在我房子的附近！」
「東方都很大，但有時候卻又很小，可能你平常走在路上，都能遇到一個兩個見過面的人，更何況是和你朝夕相處過的前夫。而且曾祥在東方都的活動，不受任何限制，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藍正葉看著方雲舒，冷聲問道︰「你說的這些，可能都只是巧合而已。曾祥要去酒吧，要去商場，要去咖啡店，這些都是他的自由，不是犯罪行為。」
「而且結合你的證詞來看，我認為你只是單純的討厭曾祥，所以在任何場合看到他，你都會覺得厭惡，覺得心理忍受不了！」
「我猜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所以讓你終于忍不住後，你就決定要殺了曾祥吧！」
「反對，臆想證據！」
張偉當即反對，並且補充道︰「同時辯方也反對控方律師揣測我當事人的心理活動！」
「反對有效！」
藍正葉看了辯方席一眼，倒也不惱怒這番打斷。
他的進攻才剛開始呢。
「方女士，你還記得自己曾經給曾祥打過電話吧？」
方雲舒抬起頭，看著藍正葉，「我給他打過很多電話，我也多次警告過他離我遠點！」
「是嗎？」
藍正葉卻笑了，「這就是你所謂的警告？」
他朝控方席打了個手勢，趙靜立即開始操作，播放錄音。
「曾祥，我警告你，離我遠一點！」
「曾祥，你是個垃圾，叻色，禽獸，宰渣，你是個沒蛋的崽種，你是個……」
「你個王八蛋，你要再敢來招惹我，我就殺了你……我警告你，我會殺了你的，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這些都是通話錄音，很多都是方雲舒吼出來的。
張偉听到後，也略顯詫異。
沒想到這位看個瘦瘦弱弱的女人，居然會扯著嗓子朝別人飆髒話。
「這些就是你所謂的警告，可在我听起來，反倒更像是死亡威脅啊？」
藍正葉雖然是在問，但其實用了很肯定的語氣。
這些錄音也對陪審團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其中有幾人看向方雲舒的眼神，變得極為不善。
因為這些錄音，讓他們听到了一絲危險。
好像方雲舒，有可能動了殺心。
「這些錄音，你是怎麼？」
「這些錄音，都是祥雲一方提供給我們檢察官辦公室的，是你前夫曾祥在生前錄下的！」
「反對！」
藍正業還要說下去，但卻被張偉打斷了。
「法官閣下，這些錄音屬于煽動性證據，並且控方沒有提供完整的通話錄音，相反在辯方看來，這只是完整錄音的一小部分截取，並不適合作為合理合法的呈堂證據！」
「反對有效！」
陳法官點頭，看向藍正葉，「藍高檢，這種截取了一部分的錄音，你應該清楚它是沒有法律效用的吧？」
「抱歉法官大人，我收回剛才的話！」
藍正葉道歉了，但他是否真的知錯，只有自己心里頭清楚。
陳法官卻再次看向陪審席，「陪審團，剛才你們听到的錄音，都屬于煽動性證據，請你們全部忘掉，並且接下來的審判，也不能將這些通話錄音當做決定性證據！」
法官警告了一句，但所有人都知道，錄音其實對庭審有影響。
陪審團會老老實實听法官的話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
那幾個開始敵視方雲舒的陪審員，表情依舊沒有變。
「陪審席上有7-8人在敵視著方雲舒，沒有機會啊！」
看著陪審團的表現，張偉壓力頗大。
如果今天過不了這一關，並且老趙那邊沒有突破的話，很可能會輸。
而方雲舒一旦結束作證，那麼想要在尋找強有力的證人來改變庭審風向，也幾乎不可能了。
「方雲舒女士，既然錄音你不想談，那我們就談一點別的！」
藍正葉再次從趙靜手中接過一份文件，翻開後說道︰「方女士，案發前一個禮拜，你是否去過萬家匯購物中心，並且在4樓的一家服裝店試過一套衣服？」
「是的！」方雲舒點頭，但臉色卻變得有些不好看。
「據那家店接待過你的服務員說，你在挑選衣服時，因為衣服顏色的問題，和她發生了爭執，並且最後你推了她一般，還言辭激動的威脅了她？」
「那個時候我看到了他，所以情緒才難以控制！」
「你看到了前夫，所以就可以揚言要殺人，並且還真打了人？」
「這……」
見方雲舒無法解釋，藍正葉卻一揚手中資料，「這里還有很多，你不止是在購物中心，你在酒吧和其他公眾場所，都出現過一些暴力傾向行為！」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對前夫的恨意每天都在加劇，以至于你稍微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就可能激怒你，讓你產生殺意，你是不是有暴力傾向！」
「我沒有！」
面對藍正葉的指控，方雲舒當即否認。
「那你為何要做出傷害人的舉動？」
「因為我看到了他，我害怕！」
「那就奇怪了，我有很多同事也離婚了，他們看到前妻時，怎麼不害怕呢？甚至他們之中還有主動打招呼的，還有和前妻以及對方現男友一起出去旅行的，你說他們怎麼就和你不一樣呢？」
「我……」
面對藍正葉的連環提問，方雲舒已經啞口無言了。
「反對，控方提出的問題與本案無關！」張偉連忙打斷。
「反對無效，證人需要回答這個問題！」但陳法官這一次卻沒有給面子。
不僅如此，他還露出一臉好奇的表情，看著證人席。
「⺪，陳法官也想知道答案，他也想知道為什麼方雲舒看到前夫會這麼激動，可答案就是潛伏一直在監視她，跟蹤她，讓她感覺到了威脅！」
張偉無奈，這解釋沒有證據，所以陳法官不相信，他也認為方雲舒有暴力傾向。
沒有辦法之下，張偉只能對方雲舒做出了一個「嘴巴拉拉鏈」的動作。
「我……我行使我的緘默權！」
方雲舒說完之後，緊緊閉上的嘴巴。
藍正葉看到這一幕後，向黎青花下令︰「書記員請記錄，被告在控方提問之下，選擇拒絕回答問題！」
「方雲舒女士，你不承認自己有暴力傾向嗎？」
方雲舒不說話。
「那你是否是有意謀殺曾祥的？」
她還是不說話。
「你對曾祥的怨恨，並不是如你所說，你害怕他，而是你單純的痛恨他，你想殺了他！」
「你這麼作，都是為了想要和趙青岩在一起，所以你要除掉曾祥這個絆腳石，只有這樣，你和趙青岩之間再無阻礙！」
「你的殺人動機，你的殺人目的，都是為了你自己，你知道這樣做，你的心腸有多麼歹毒嗎？」
「你……」
藍正葉頓時火力全開，一連串的問題是如炮火一般覆蓋證人席。
在他的連續逼問下，方雲舒已經悄然落淚。
「法官大人，我方……」
「我反對！」
就在張偉準備起身反對之時，法庭大門卻被人用力推開。
那說反對之人，讓張偉心中一喜，也讓證人席的方雲舒恢復了一絲精神。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趙青岩！
趙青岩來了！
他終于來了！
「趙叔！」
看到趙青岩，張偉連忙迎了上去。
「辛苦你了，小張，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撐到了現在！」
趙青岩雖然沒有在法庭，但法庭上其實有他安排的人，並且一直在告訴他法庭的情況。
他甚至都知道，張偉為了拖延時間，居然將自己的岳父請上了法庭。
這一招可著實出乎了他的預料，這小張的手段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而現在，終于撐到了這一刻。
「趙叔，你弄到手了嗎？」
「當然，我不僅弄到手了，而且還將決定性的證據，放在了這里！」
趙青岩將一個U盤遞給了張偉，並且緊緊握住了後者的手。
這U盤之中，擁有最為關鍵的證據。
庭上，陳法官看到趙青岩出現，略顯驚訝。
「趙先生，這里是法庭重地，請你肅靜可以嗎？」
不過作為法庭上說話最有份量的人，他還是要警告一句，確保法庭的進程。
「抱歉，法官閣下，我失態了！」
趙青岩連忙道歉，隨後走向了听證席前排。
「法官閣下，辯方請求暫時休庭，並且申請提交一份與本案相關的新證據！」
張偉則立即出招，提出要求。
「反對！」
藍正葉當然不會讓張偉如願，這本就是控方的回合，可輪不到辯方進攻。
「法官閣下，這份新證據非常重要，甚至可以告訴大眾，曾祥曾經做過什麼！」
「不可能，要是有這樣的證據，調查科早就已經找到了，這份證據就是辯方故意拖延時間的借口！」
「法官閣下！」
「陳法官！」
庭上，張偉和藍正葉對峙起來。
「你們兩個，都給我上來！」
陳法官一陣頭疼，最後還是決定讓二人走上來。
如果繼續爭執，法庭的秩序何在？
二人只能上前。
「張律師，你說這證據能告訴我們曾祥做過什麼？」
「對，我手中的U盤，就是本案的決定性證據，是曾祥的罪孽，是他施加在我當事人身上的痛苦！」
見張偉如此強硬，陳法官只能看向藍正葉。
「藍高檢，我相信你作為控方，同時作為追求正義的公訴人，應該不會反對我將事實公布于眾吧？」
張偉卻冷笑一聲，當即向藍正葉發起質問。
同時他也在告訴對方，自己手中的U盤，就是決定性證據。
你作為檢察官，追求的是正義，而不是你自己在法庭上的勝負，這才是檢察官的職責。
藍正葉的眉頭一皺，眼神隱約有些不自然起來。
他在思考，張偉到底在虛張聲勢，還是曾祥真的做過什麼不好的事，甚至那些指控都是真有其事？
他思考良久，可沒有其他反駁的借口。
至于公示證據那套說辭，對新人來說可能還有點用，但對于老手來說，這說辭就是放屁。
「哼，我倒要看看，你會提交什麼證據，是否真的和真相有關！」
最後，藍正葉考慮到檢察官的職責，決定不反對。
既然藍正葉都不反對，陳法官自然也不會反對。
「好，本庭允許辯方提交新證據！」
張偉朝方雲舒點了點頭，給後者投去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隨後，他拿著U盤，走向了控方席，走向了坐在那里的趙靜檢察官。
趙靜看到張偉走過來，臉色變得無比郁悶。
怎麼今天，自己又要當對方的工具人了。
她很不喜歡，但卻無法拒絕。
這工具人，她今天當定了！
189章 曾祥的罪孽，趙青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