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想要問一句，你對王雨晴真的了解嗎？」
黃芳的提問，讓羅飛翔微微一愣。
他詫異的是，為什麼公訴人會這麼問？
「我和她認識十多年了，自認為對她的了解，應該比你們高吧？」
「理論上你說的沒錯，但在你的故事中，我只听到了一個一心從事研究，一心為了科研獻身的工作狂人，甚至于她對于你的多次獻殷勤，也好像直接無視了吧？」
黃芳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朝羅飛翔笑道。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你……」
「無妨，這個問題你不需要回答，但我還是要再問你一些問題！」
黃芳走到控方席位上，和趙靜溝通了一下，繼續提問︰「在你的印象中，王雨晴的工作，具有某種利他性，她的工作是為了幫助別人對嗎？」
「是的！」羅飛翔點了點頭。
「她想要為這個世界出一份力，為這個世界獻上自己的力量，是這樣嗎？」
「是的！」
「那麼，她是否也曾告訴你，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受傷，也不想要任何人的生命，她所作的一切研究，都是為了拯救他人，為了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是的！」
面對黃芳的提問，羅飛翔自然是連續用肯定的回答。
而辯方席上的張偉，好像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連續的提問，雖然說得都是能獲得肯定的回答，但這些提問卻暗中帶刺，好像埋了殺招！
「要來了嗎？」張偉眼楮一眯，仿佛預料到了什麼。
「那就有意思了！」
黃芳突然間一改之前的語氣，笑了起來︰「因為我手里正好有一份視頻文件，是被告王雨晴參加一次學術討論會時的發言，里面的內容恰好和你說明的王雨晴完全不一樣呢！」
「哦，原來在這里等著我呢！」
張偉第一時間明白了檢方的用意，他們請羅飛翔上台，就是為了讓他描繪出王雨晴好的一面。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隱藏的視頻證據！
而這份證據，正好沒有出現在證物名單之中，就是為了打張偉一個措手不及！
「反對！」張偉知道，自己必須要站起來了。
「法官閣下，這份所謂的視頻證據，並沒有出現在證物公示名單之中，控方的行為，已經嚴重違背了庭審公示原則！」
黃芳也預料到張偉會反對，當即站出來︰「法官大人，一位‘熱心市民’昨天才將這份視頻文件公開，我們還未來得及上報法庭，所以才沒有更新證物名單，希望你能理解！」
听到這個蹩腳的解釋，張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騙鬼的熱心市民，明顯是你們藏著的殺招，這套路都是我玩爛的。
不過黃芳還在解釋︰「法官大人，這個視頻文件非常重要，它不僅能告訴我們被告王雨晴的為人，而且還是證人羅飛翔教授提供證詞的反駁證據，請你批準我方的證物申請！」
淡定哥听到雙方的解釋後，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都過來！」
黃芳和張偉連忙上前。
「法官閣下，既然控方說是熱心市民提供的視頻文件，辯方請求控方可以提供這位熱心市民的來電記錄，已經抄送證物提交郵件給我們，證明這視頻證據的來歷沒有問題！」
「法官大人，控方反對辯方的無理請求，視頻提供者要求匿名性，如果告訴辯方市民的信息，很可能會帶來不好的影響。將來要是每一位辯方都提出這個要求，市民擔心打擊報復的話，豈不是沒辦法給我們檢察官辦公室提供證據了！」
張偉的要求，黃芳自然要極力反對，原因就在于這位熱心市民壓根就是不存在的，不過她找的這個借口也確實天衣無縫，張偉還真不好反駁。
「張律師，你的要求有些越矩了，本庭也確實擔憂市民的信息暴露，將來可能會引起被告方的打擊報復。」
淡定哥說著，看了黃芳一眼︰「公訴人，你的視頻確實是熱心市民提供的吧？」
「當然，法官大人！」
「這個視頻你確定是反駁證據？」
「是的，我確定！」
「那行吧，本庭準許播放。」
既然淡定哥都這麼說了，張偉也沒有辦法，只能退回辯方席位。
黃芳朝趙靜點頭示意，後者開始在筆記本上操作起來。
黃芳朝陪審席講解道︰「這份視頻文件來自一次微生物學研討會，而發言人正是被告王雨晴，大家請看大屏幕！」
隨著她的講解，全場目光開始集中在大屏幕上。
畫面中出現了兩個人，其中之一是主持人，另一位則正是王雨晴。
「……再次感謝王博士受邀參加我們的采訪，在這里我想做一個假設性的提問，可以嗎？」
「當然！」
「這個問題來自一位現場觀眾，他想要問王博士，假如有一個單獨的群體，面臨某種未知病毒或者細菌的感染，那麼以你的專業性來看，最好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隨著主持人提出問題，畫面中的王雨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但很快給出答復。
「如果這個病原體只在某種特定的人群之間感染，那我最好的建議是將這類人聚集起來，然後隔離並觀察，直到找出病原體的特性，再施加針對性的治療……」
「可按照你的說法，病原體可能會被其中的患者產生生命威脅，我們卻只能袖手旁觀嗎？」
「我知道這听起來很殘酷，但不幸的是，這是歷代醫學進步上不得不做出的犧牲，有時候為了救活50000人，你必須要犧牲特定的5個人……」
畫面定格在最後一刻，王雨晴說出了這句話。
全場嘩然。
陪審席上，12位陪審員同時看向被告王雨晴，眼中的懷疑之色愈發旺盛。
听證席上，趙春明面露冷笑，勝券在握，肖百合和譚瑩瑩也都要坐不住了。
不過她們的心情很奇怪，譚瑩瑩稍顯激動，因為這代表著地檢總部可能要贏了。
但肖百合的心中，卻有一絲不爽。
她覺得，能打敗張偉的應該是自己，而不是庭上那個自視甚高的黃芳！
辯方席上，張偉轉頭，直勾勾的看著王雨晴。
「這應該不是你今年發表的講話吧？」
「當然不是，我記得這是八九年前的一次交流會了，那時候的我和現在不一樣！」
王雨晴這麼解釋，張偉也只能信了。
而庭上，黃芳卻還不依不饒的質問羅飛翔。
「羅教授，我想听實話，你確定不是王雨晴郵寄的真菌郵件嗎？」
「她對你說過很多美好的話，談論過工作，談論過生活，但這個視頻告訴我們，有時候她為了救活成千上萬的人，必要時可以犧牲掉2個人，或者6個人的生命……」
「難道楊議員不是因為她的野心，她對于市議會的的不滿才被殺害的嗎，除了楊議員之外，還有另外四個人，如果不是武協的及時制止，他們難道也要成為無辜犧牲者？」
「羅教授，請回答問題，請你真正的回答我的問題！」
面對黃芳的連番提問，羅教授的神色變得有些難看，甚至有些自我懷疑了。
「反對！」
看著庭上質問羅飛翔的黃芳，張偉不得不站出來。
「法官閣下，控方提出了憑空捏造的不實指控，這是她的主觀臆想，她還騷擾證人，提出帶有強烈主觀偏見的問題，發表煽動性言論，我還需要繼續舉列下去嗎……」
咚咚咚！
淡定哥也徹底不淡定了，連續敲錐。
「公訴人，請你結束提問，你的行為已經快要觸及我的底線了！」
法官制止，黃芳這才收斂下來，不過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她看著陪審團，看著12位旁觀者眼中的猜忌，她知道自己已經贏了！
至于張偉會怎麼質詢，對她來說都已經無關緊要。
現在的局面，已經一邊倒了。
黃芳結束提問，輪到張偉交叉質詢。
不過他上庭之後，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
「羅教授，你還需要繼續平復一下嗎？」
他只是看著羅飛翔，等待對方恢復平靜。
「不用了，我可是法學院的教授，要是連這點風浪都挺不過去，那還怎麼教學生呢！」
羅飛翔恢復的很快，還朝著張偉笑了笑。
但張偉卻沒笑，因為羅飛翔恢復的再快也沒用，他剛才陷入自我懷疑的表情，已經被陪審團捕捉到了。
連羅飛翔都對王雨晴產生了一絲懷疑，很難保證12位性格迥異的陪審員，他們會作何猜測。
「羅教授，我只有一個問題，剛才你將的故事很美好，你的訴說也讓我們知道了這個故事是真實發生的，你就是當事人之一。」
「而控方出示的視頻證據，你能告訴我們，畫面中的王雨晴和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位，有什麼不一樣嗎？」
羅飛翔看了眼辯方席，然後做出對比︰「畫面中的雨晴顯得有些年輕，應該是她在8年前的發言了。」
「哦，你為什麼能判斷出來是8年前呢？」
「因為……」
羅飛翔停頓了一下，隨後面露笑意︰「她發言時身上穿的那件米色羊毛衫，是我當時送給她的，視頻中那件衣服還很新……」
「明白了，謝謝你的回答！」
張偉點了點頭，隨後道︰「我相信人是會變得，王博士8年前的發言，不可能代表她現在的想法。羅教授，你認為現在的王博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羅飛翔看著王雨晴，笑道︰「她在我眼中還是那樣子，為了工作，可以犧牲掉一切雜七雜八的事情，她為了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為了幫助更多的人，甚至可以一輩子都待在研究室里！」
「謝謝你的回答，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張偉返回控方席，結束了質詢。
庭上，淡定哥看了看時間。
「今日時間已晚，暫時休庭，也因為控方提交的視頻證據並沒有添加進證物名單，法庭給予辯方多一天的準備時間，我們周三再開庭！」
淡定哥宣布休庭，法庭解散。
黃芳在休庭後，來到張偉面前，冷笑道︰「辯方律師，你們現在認罪的話還來得及，我可以考慮酌情減刑！」
「現在勝負還未定呢，控方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
「勝負未定，看來張律師對于自己的處境，還有些遲鈍啊！」
黃芳嘲諷了一句後，再次說道︰「要認罪就趁早，我可以等你到周二晚上12點，過時不候！」
說著，她將一張名片丟給張偉，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張偉拿起名片，在手中一陣搓揉之後，像是廢紙一般丟掉了。
「經典的半場開香檳是吧？」
他看著離去的黃芳和地檢總部一眾人，雙眼微微眯起。
這黃芳，犯了大忌諱！
「張律師，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王雨晴來到張偉身邊，一臉擔憂。
「還能怎麼辦，你先回去，還有兩天時間呢，我來思考對策。如果我沒有其他發現的話，我會申請讓你上庭為自己辯護，但我盡量不會選擇這條路的，因為這會讓你成為控方集火的對象！」
「那我先回去了啊，武協那邊估計要帶我走了！」
王雨晴說著，和張偉還有不遠處的羅飛翔揮手告別，就在武協的護送下離開了。
「張偉，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只有不到兩天了，這要怎麼翻盤？」
「羅教授，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
「老規矩，你去法院前門吸引火力，我從後門離開。接下來的時間，我要完成調查，所以不想被媒體圍堵，只能犧牲你了！」
「這……好吧……」
羅飛翔听到張偉的要求，雖然有些無奈，但也只能認命。
他毅然走出了法庭，然後直奔市法院大門口，他知道那里有無數的媒體記者在等著他們。
而張偉，則是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然後直沖市法院後門。
……
當晚，林府。
「咚咚咚！」
二樓房間入口，張偉敲了敲門。
「干嘛啊，干嘛啊！」房間內，傳來趙瀟瀟不耐煩的聲音。
「閨女，爸爸需要你的幫助啊！」
「誰是你閨女，你敢佔本小姐的便宜！」
房門打開一條縫，露出了趙瀟瀟生氣的側臉。
房間內十分昏暗，加上有發梢阻擋，以至于張偉都看不清面前女孩是不是真的很生氣。
「行吧，好舍友，你張大哥需要一點幫助，不知道能不能進你房間呢？」
「一看就是在法庭上吃虧了，我就知道你也有吃癟的時候！」
趙瀟瀟冷哼一聲，但還是打開了房門。
張偉這是第一次進入二樓的房間，整個二樓甚至只有一個房間。
當他走進入後，就看到房間內部顯得特別空曠，除開幾根承重柱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個屏風，一張簡易床，還有十幾個電腦屏幕。
張偉走了一步，結果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
「好家伙，你這是吃了多少零食！」他定楮一看，居然是薯片盒子和一些零食的包裝紙。
他這才發現，整個房間的地上，全都是零食袋子。
亂！
非常的亂！
「要你管啊！」趙瀟瀟一臉不耐煩，坐在了十幾個電腦屏幕前，這是她的「工位」。
張偉沒有地方做，只能倚靠在一根承重柱上，看著趙瀟瀟手敲鍵盤，敲打著一連串的代碼。
「我想問一下，你是否破解了實驗室的安保系統？」
「嗯，破解了，你想知道什麼？」
「我就知道閨女你厲害！」
「誰是你閨女，別亂說話，小心本小姐把你轟出去！」趙瀟瀟冷聲警告一句，但還是保持著敲打鍵盤的姿態。
張偉連忙湊到近前，問道︰「你看了系統記錄，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日志，或者不正常的記錄呢？」
「可疑的日志，被人刪掉了一部分算不算？」
「算啊，怎麼不算？」
張偉一驚，感情趙瀟瀟還真發現了什麼。
「大概是什麼時間？」
「我看看哦……」趙瀟瀟開始敲打鍵盤，一連串的字符在顯示屏上出現。
「嗯，從上個月13號開始，一直到現在，每天晚上11點-凌晨5點的日志都會刪除掉，不過一般人還真看不出來原因。」
「為什麼這部分日志會刪除掉呢？」
「很簡單啊，沒有了日志文件，等于沒有了一切記載，日志抓取的功能如果關閉的話，系統就不會記錄門禁卡的進出登記了。我看系統顯示，13號晚上11點的記錄是人為刪除的，之後系統還設定了規則，將11點到第二天凌晨5點的時間都刪掉了，不過這個時間段，本身也沒有人會去刷卡進出實驗室，所以後台不會有任何顯示的！」
「誰能刪除這些日志，並且修改規則？」
「只有持有管路權限的人才行，根據系統日志，這樣的管理員只有一個人，應該是實驗室的最高負責人吧？」
「那就是譚修文了，他13號晚上不是喝酒去了嗎……」張偉嘀咕了一下時間，然後突然反應過來。
「譚教授好像說，他喝完酒就回去休息了，沒去過實驗室來著，難道他在說謊？」
「可日志都刪掉了，這里又看不出記錄，你怎麼證明他說謊呢？」
張偉的眉頭一皺，緊接著又突然舒展開︰「閨女，醫科大附屬實驗室的系統是鐵匠科技做的，那麼醫科大本身的安保系統呢？」
「不要叫我閨女，我再次警告你哦！」趙瀟瀟冷聲一聲，但還是連操作起來。
「嗯，醫科大的安保很垃圾，給我15分鐘，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找出來，不過說好了啊，要是發現小情侶草叢野戰的視頻，你可不能看啊！」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張偉是那種人嗎！」
張偉生氣了，一臉不爽。
不過很快，他就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我就奇怪了，這個譚教授上庭的時候，我以為他想幫王雨晴說話來著，可我總感覺他有些不對勁！」
「尤其是最後那一次，我都沒提問呢，他居然自己開口了，並且還背刺了王雨晴，要是他真有問題的話，豈不是說……」
張偉的眉頭，逐漸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