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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七章 西軍又降了

「遵王命!」

廣信軍指揮使徐寧,鎮戎軍指揮使張清,行禮之後,接下王令,面面相覷,有些詫異。

面對傳令官,他們自然不會多言,直到入了大營,才低聲議論起來。

「居然真的進攻荊州,奪取襄陽,此地有這般重要麼?」

「莫不是為了壓制荊湖方臘,襄陽一下,最急切的定是方臘了!」

「確該如此,我至今還記得那位少東家……明尊教內若是多為這等喪心病狂的賊子,危害之大,難以想象!」

早在兩軍被調入京西北路和京西南路的邊界,徐寧和張清就隱隱有所察覺,恐怕兩軍的目標會是襄陽,卻很難理解這座城池的重要性。

因為書院里的課程,對于襄陽之地描述得不多,有些事情李彥也不太好說,畢竟歷史上大多數時期,襄陽的存在感其實不是特別強,只是軍事重鎮之一。

直到南宋。

對于後世人來說,襄陽的出名是因為蒙古滅南宋中,關鍵的一場戰役就是長達六年的襄陽拉鋸戰,當然更多的還是受小說射凋與神凋的影響。

但實際上,無論是小說中,還是印象的歷史里,這地方的重要性,都被不同程度的夸大。

小說自不必多言,郭靖黃蓉守了襄陽足足三十多年,蒙哥死在襄陽城下,這經過了藝術加工,大家都很清楚。

歷史上,蒙古死磕四川的時候,曾輕而易舉地拿下過襄陽,然後宋軍又將襄陽收復,他們也沒太在意,依舊去 攻川蜀,因為在此之前,這地方並不關鍵,反倒是佔據巴蜀,可踞上游之勢,建瓴而下,直取江浙月復地。

那後來襄陽什麼時候變得重要起來了呢?

很簡單,川蜀在蒙古的進攻下,雖然沒有完全失陷,連蒙哥都死在了合州釣魚城下,但也半廢了,再也無法作為挈領長江上游總勢的西北屏障,戰事一旦轉移至長江中游,經過加固修整的襄陽,肩負起了守護南宋江山社稷的重任。

即便到了這一步,襄陽仍然不是什麼失去後就肯定完蛋的最後防線,宋軍本可依托鄂州,也就是後世的武漢,阻止蒙古進入長江。

但襄陽不僅丟了,守將呂文煥投降對方後,駐守在京湖地區的呂家兄弟子佷,門生故舊還望風而降,蒙古不僅奪了襄陽,還不費吹灰之力地平定漢江流域,短時間內便進抵漢陽,從某種意義上,這比襄陽丟了還難讓人接受。

宋軍猝不及防,抵抗一番後,漢陽還是宣告失守,鄂州獨木難支,也不得不獻降。

這就太致命了,相比起名氣更大的襄陽,鄂州才是宋廷的西大門,扼守漢水入江口,可阻自四川東下之敵,長江下游南宋中樞的存亡,全系于此地。

襄陽失,南宋危,鄂州失,南宋亡!

之前襄陽沒丟的時候,忽必烈兵圍鄂州,宋理宗驚恐之至,就準備效彷他的先祖們遷都,等到襄陽、鄂州真的丟掉,南宋下游門戶大開,也別遷都了,除非流亡海外,否則遷到哪里去都沒用。

所以襄陽重要不重要?當然重要。

但重要到名氣完全壓過其他地方,肩負起南宋命脈的地步,只能說在某個特定時期是如此,平時遠不至于。

南宋的局勢那般危急,都是如此,在現在這個局面里,尚未挖掘出最強防守潛力的襄陽,更談不上唯一目標。

畢竟宋廷南遷金陵不久,江防守軍體系根本不完善,巴蜀被造反的楊天王折騰得焦頭爛額,難以順流而下出兵支援,襄陽這之前被郭康肆虐的中游之地,同樣是一地狼藉。

方臘起初認為燕軍不會南下全力進攻襄陽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真有這功夫,不如全力以赴,破了江淮防線,然後殺入江南了事,何必繞一個大圈,多此一舉呢?

不過相比起方臘的僥幸心理,徐寧和張清固然奇怪,但依舊全力執行起來。

兩軍的副指揮使石秀與呂方接到命令,再召集諸多將領,將十幾封家書分發下去︰「此番襄陽之戰,有兩個步驟,第一就是拿下襄陽城內的兩萬西軍,以勸降為主,這些家書就是關鍵。」

眾將看了後,嘖嘖稱奇,石秀笑道︰「我若是這些西軍將士,看著這些情真意切的書信,也會忍不住思念家鄉,棄械投降的!這信件要不要收起來,被我們看壞了怎辦?」

張清笑道︰「放心,這些都是復件,到時候射入城中就用這些,原來的信件,機密營則會派僧人送入城中,交予營中將士。」

眾將好奇,有位叫龔旺的小將,極為崇拜張清的飛石絕技,趁機開口︰「張指揮,听說現在燕京許多寺院,都派出了僧人,這些僧人不是閉門修佛麼,為何願意作為諜細呢?他們會不會被識破啊?」

「盛世下山斂財,亂世關門享福,叢林寶剎之區,悉為藏奸納叛之藪,接下來該好好整頓了!」

張清想到那位曾經的吳參贊,如今的吳右丞手段,心頭冷笑,澹澹地道︰「僧人作為諜細確實有優勢,在書院學習時,王上就教過,宋遼互派諜細的時候,都是僧人對僧人,不過王上也有言,雖然周邊的國家普遍信仰佛教,卻不可一概而論,真要遇到一個不理會佛教的,會吃大虧的!」

龔旺連連點頭,另一位丁得孫則羨慕地道︰「我等若能去書院進修,該有多好啊!」

徐寧笑道︰「歲安書院的教導宗旨,就是有教無類,只要立功,如何不能入院進修?不過你們可听清楚了,奪取襄陽只是第一步,荊襄荊襄,那方臘佔據荊湖,豈會坐視我們佔據襄陽?一旦我等下城,他們必定傾盡全力來攻打,如何守住城池,才是此戰的關鍵!」

丁得孫笑道︰「此賊如何是我燕軍的對手?」

張清臉色沉下︰「你們莫不是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方臘絕不是一般反賊所能比擬,誰敢大意輕敵,置我軍上下于險境,軍法處置,嚴懲不饒!」

眾將心頭一懍,齊齊抱拳︰「是!」

等眾將散去,只剩下四位正副指揮使,徐寧再度開口強調︰「我軍實力強橫,有些驕兵情緒是避免不了的,我等作為指揮使,卻要時刻保持冷靜,切不可盲目沖動。」

石秀知道自己確實有拼命的毛病,但如今地位不同,確實要耐住性子,抱拳道︰「領命!」

呂方則想了想,提議道︰「我軍最不擅長的,其實是守城之戰,倘若方臘率軍來攻,恐難保城池,何不主動殺入荊湖,除此後患?」

徐寧微微一笑,將王令的具體文書遞了過去。

呂方接過,不禁揚起眉頭。

因為除了上面所說的兩步外,還有第三步。

奪取襄陽,民兵與工匠將會抵達,將襄陽修成一座固若金湯的防守重鎮。

如有必要,廣信、鎮戎兩軍繼續南下,威懾荊湖!

……

襄陽城內。

劉法坐在衙門正堂之中,手中拿著家書,反復看了兩遍,臉色十分難看︰「那個僧人交代了麼?」

親衛道︰「交代了,正是燕國派來的諜細,但這些信件……已經散到軍營里面去了。」

劉法閉了閉眼楮。

他是宋夏戰爭里名揚的將領,首度嶄露頭角,就是在宋軍被西夏擊敗的危急時刻挺身而出,「斬擄五百余、焚蕩族帳萬二千、獲孳畜鎧仗萬三千」,一舉扭轉戰局,此後屢屢激戰西夏,先後斬首數千余級,威震陝西,被西夏人驚懼地稱為「天生神將」。

歷史上他出名的一場戰役,這個世界並沒有發生,那是公元1105年,在會州迎戰西夏主力大軍,一戰破敵,將敵擊潰後,渡黃河縱橫荒漠,追擊足足四百余里,斬俘西夏軍萬余人。

即便如此,劉法的下場依舊悲慘,由于不擅逢迎被貶官不說,後來更是被童貫威逼出征,遭遇西夏軍圍攻,力戰而死,童貫還順勢將戰敗罪責推卸過去……

如今西軍的頭頂,再也不會壓著一個沒根的太監,但處境並未變好,甚至更差,水土不服而喪命者已近兩成,劉法不久前都生了一場病,氣血衰退,身體虛弱了許多,此時看著身邊一個個同樣精神不振的親衛,突然道︰「你們想家了麼?」

眾親衛齊齊拜下,泣聲道︰「將軍!我等對將軍忠心耿耿啊!」

劉法起身,將他們一個個扶起後,才沉聲道︰「我們沖鋒陷陣,生死與共,我豈會生疑,只是問一問!」

親衛站起,沉默片刻後,有人垂著頭道︰「怎麼可能不想呢,我三年沒回過家了……」

劉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是啊,我真湖涂了,這不是廢話麼?」

他拿起家書︰「燕軍終究是燕軍,深諳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想來當時守汴梁的西軍也是如此無奈,這些家書實在是任何攻城器械都不能比擬的,軍心渙散,襄陽也守不住了,不過他們為什麼要奪襄陽呢?」

喃喃低語幾句,劉法搖頭,意識到這已經不重要了,擠出三個字來︰「降了吧!」

親衛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壓抑不住的欣喜,低聲道︰「將軍此言當真?」

劉法看到這個反應,就更是連連苦笑︰「我也不想做降將,但官家弒母不認,難道真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麼?我劉某也是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兒,為這個連老娘都害的畜生,拖著軍中兄弟一起死,又是何苦?」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堅定,最後站起身,斬釘截鐵地道︰「降了!回西北!與家人團聚!」

「噢——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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