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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只要抓人夠快,陰謀就追不上我

「公孫昭!公孫昭!你你你……敢對我用刑……我韓氏不會放過你的!」

開封府大牢內,韓修被吊了起來。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就在盧俊義之前被吊起的地方。

動手的獄吏,是同一批人,碗口粗黑紅色的殺威棒,也是同一款。

所以韓修的話听上去挺狠,語氣卻險些要哭出來,兩股戰戰,瑟瑟發抖。

公孫昭走進來,看到這個反應,直接挑選了一根新的殺威棒,對著獄吏道︰「之前那根快打折了,換這根!」

韓修也很干脆,咯的一聲,抽了過去。

不需要冷水潑臉,丘午作上前掐了掐人中,就將之掐醒過來,笑吟吟地道︰「韓郎君,得罪了。」

韓修還有些昏沉︰「放肆!什麼韓郎君?你喊庶民呢?見到本官,要稱職務!」

丘午作笑道︰「可你現在不是韓判官了啊,這重歸開封府衙,大家也不好叫你韓職務吧?」

韓修徹底清醒過來,看著那一道道玩味的視線,月復部頓時絞痛起來,絕癥似乎又發作了,申吟道︰「我是官人!我叔父會替我做主的!我會官復原職!」

丘午作搖搖頭︰「那恐怕難了,桃夭坊內已是人贓並獲,剛剛主事旖娘已經交代了,你們與無憂洞勾結的情況,現在我們甚至可以稱你為韓賊,對于賊子,殺威棒伺候就是堂堂正正!」

韓修勃然變色︰「我沒有跟無憂洞勾結,我身為韓氏子,豈會跟那群賊人往來?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應厚將行會的邀約,在桃夭坊內宴請而已……」

丘午作笑了笑,往後退去,公孫昭冷冷的看著他︰「大名府盧俊義在永嘉郡王府外停留,你認定他是謀害郡王的凶手,現在你在桃夭坊內協助要犯抗法,卻說你什麼都不知道?韓修,你自己相信自己所言麼?」

韓修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自己這話確實沒有說服力,但也只能淒聲道︰「可我真的不知道無憂洞……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上殺威棒!」

公孫昭招了招手,四名獄吏上前,開始解繩索,將他往行刑的地面壓去。

韓修拼命掙扎︰「公孫昭,你是好官!你是好官啊!那些人說什麼你不能相信,更不能屈打成招,這這這不合乎情理……嗷!!」

淒厲的尖叫聲響起,第一棒已經落了下來。

獄吏還是手下留情的,畢竟這位的身份著實不一般,雖然能打昔日的上司,多是一件美事,但他們還要在汴京生活,真的不敢下死手得罪韓氏子弟。

可即便如此,僅僅五棒下去,一股騷臭味彌漫開來,韓修被打得失禁了,心理防線也徹底崩潰︰「饒命!饒命啊!我說!我什麼都說!!」

在獄吏們輕蔑的注視下,韓修昂起頭,申吟著開口︰「我是罷官後被劉郎中引入桃夭坊的,他們也承諾了,有為我報仇的法子,我沒法再在京中任職,讓你也當不成這個判官……」

韓修從來沒有嘗試過用這個角度看人,別說屹立的公孫昭,便是那獄卒都變得魁梧高大,自己則如塵埃般渺小,愈發不敢扯謊,不僅將他們在桃夭坊內如何陰謀算計,如何應承給予旖娘照顧,就連享用紅牌小姐,誰快誰慢的細節,都描述了一遍。

獄吏們最喜歡听後面這種刺激的,尤其是听到呂少卿喜歡用吟詩作對來湊時間,更是露出壓抑不住的笑容。

想來用不了幾日,汴京的街頭巷尾,就會傳遍高官競速的趣聞了。

公孫昭對于桃色話題不感興趣,但通過其中的描述,也能判斷出真偽。

韓修確實不知桃夭坊與無憂洞之間的來往,但對于這座青樓的承諾和庇護,同樣是對無憂洞的包庇。

不知者,亦有罪!

……

拿著韓修的罪狀,公孫昭帶著丘午作,毫不停留地來到了隔壁的牢房。

里面正關著扒下官袍,一路被拖拽的呂少卿。

進士出身哦!

呂少卿看著走入的冷面判官,露出恨之入骨之色,心頭卻又由衷地升起一股畏懼︰「公孫昭,你沒有權力審判本官!」

公孫昭冷冷地道︰「判官掌刑罰和獄訟之權,我本該有權力,是被你們強行奪了去!」

宋朝由于官員太多,政出多門,職權重疊,同一件事幾個官員都能拿主意,並且是合乎律法的,那麼意見不統一,誰都說服不了誰怎麼辦?只能往上稟報,然後上面的官員發現,他們也有好幾個人都能管這事,意見又不統一,再往上稟報……

理論上可以一直套娃下去,一件縣內小事也能送到官家面前,當然實際中不可能這般,唯有不了了之,誰都別想做事,效率低到極致,所以後來也有了約定成俗的規則,將派遣的權力切割分配,大家一起切蛋糕,也別亂爭了。

公孫昭以前就只有斷桉和緝捕之能,沒有審問和定罪之力,而韓修卻能給盧俊義定罪,說白了還是要看背景,是文人出身還是粗鄙武人,都有講究。

公孫昭最憤恨的是,他每每緝拿凶犯,那些沒背景的人依法定罪,有背景的就被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減刑乃至釋放……

而現在,他把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抓進來︰「你們視大宋律法為無物之時,可想到會有今日的報應?這便是韓修的證詞!」

丘午作將證詞拿上前,翻看呈現到面前,呂少卿看著,臉色越變越難看。

起初的變色,是因為韓修真的什麼都講了,到了後半段,則 然尖叫起來︰「‘本官只數下便偃旗息鼓’,我們在各自的房內,他怎會知道?不,這是胡說八道!不可如此污我!絕不可如此污我!」

丘午作看著這個歇斯底里的少卿,莫名有種感受,只要把這份證詞銷毀,這位什麼罪證都願意交代。

士大夫不怕死,因為他們不會真的死,但最怕失去名譽,因為那是真的會社會性死亡。

而文人的筆桿往往又是最毒的,對于武夫他們口誅筆伐,對待別的文人也不會放過,因為實權官位就那麼多,有差遣的人為了行使權力爭得你死我活,沒有差遣的官員則眼巴巴地等著上位,所以掐起來比誰都狠。

公孫昭也看出了這點,直接道︰「你認罪,這份證詞就不必說些旁枝末節!」

呂少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好!本官說便是,一切都是厚將行會的邀請……」

……

來到了第三個牢房,劉郎中正等待上面來營救,看著公孫昭和丘午作走進來,率先道︰「範直閣呢?」

公孫昭直截了當地道︰「範直閣生病在家修養,開封府如今由我領詔做主!」

劉郎中變色。

單就開封府衙而言,公孫昭這個判官的頂頭上司,還真的只有知府範純禮。

當然,實際上的職務,還應該有一位通判,作為知府的副手,全稱「通判開封府事」,負責訴訟、糧運、家田、水利等事項,其實也就是啥都能管,而開封府的公文,也必須經過知府、通判與幕職官的聯名簽署,方能生效。

這一制度主要為了防止知府的權力過大,但是設置後造成行政效率過于低下,再加上開封府知府,本來就換得特別快,這個二把手漸漸的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如今開封府衙是沒有通判的。

而韓修的判官一去職,範純禮又適當地病倒了,公孫昭有了太後的詔書,接管大權,完全合情合理。

將韓修和呂少卿的兩份供述放到面前,公孫昭道︰「劉郎中,你現在最好期盼,關進牢房內的罪人多一些,否則的話,勾結無憂洞的大罪,就要全由你們承擔了!」

劉郎中先是愣了愣,然後發出慘笑︰「冷面判官,果然名不虛傳,好……我配合你便是!」

韓修和呂少卿一交代,他就被逼到了絕路,否認其實沒用了,無論後續如何發展,他們三個人是絕對完了。

為今之計,只有將更多的官員牽扯進來,進一步擴大事態,自己才有轉機。

所以這位心理防線最強的刑部郎中,反倒是交代得最快的。

……

當這三位的證詞撂到了旖娘面前,旖娘這位不是官場中人,卻整天和官場打交道的鴇母,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你審問出了這麼多……是想翻天?」

公孫昭平靜地看著她︰「只是澄清玉宇,滌蕩乾坤,還汴京一個太平!我為開封府衙判官,就該如此做!」

兩人直視片刻,旖娘突然笑了起來,換成了江湖人的口氣︰「你是一位英雄,佩服佩服!老娘反正是死定了,若能與一群士大夫一起上路,也沒有白來這世間走一遭!」

……

四份關鍵的罪狀拿到手,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來,公孫昭卻沒有片刻休息的意思。

他很清楚,自己的時間不會有太多,必須爭分奪秒,趕在那些被觸犯了利益的權貴反擊之前,拿下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鐵證!

于是乎。

在某位言官淒厲不甘的氣絕之時,一支整日加班,斗志昂揚的隊伍,再度整裝。

每個人的眼中都燃起熊熊火焰,看著那終于揚眉吐氣,執法嚴明的開封判官,听得那一聲令下︰

「出發!緝凶拿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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