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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夜黑風高當殺賊

「林公子,大才也!」

在熱烈的歡呼聲中,章裕來到李彥身邊,滿面笑容的評價。

李彥滯了滯︰「不敢受此稱贊,還是安醫師出力更多。」

章裕見他年少成名,不僅沒有半分驕傲自得,反倒是真的不願接受這份稱贊,不禁又高看一分,由衷地道︰「林公子謙虛了,醫術高明的不少,但能讓人看出醫術高明的,那就相當不易了。」

李彥道︰「這場治療只是平息了之前的一些風波,還望貴行接下來好好安置女,才能將快活林的影響降到最低,把這一頁揭過去。」

章裕掃了眼這些渾身涂抹著藥膏的女子,當成相撲手已是毫無價值,拿來邀名收買人心倒是不錯,頷首道︰「林公子所言甚是,我行也最重仁義,自然是要有頭有尾……無論如何,此番多多依仗林公子和安醫師,為我行挽回聲名,今夜設宴,還望兩位賞臉!」

安道全不太喜歡宴飲的吵鬧環境,聞言有些遲疑,章裕見了又補充了一句︰「請安醫師放心,我們宴客的地方都是自家會所的會仙樓,沒有外人打擾的。」

安道全奇道︰「會仙樓不是七十二家正店麼?」

章裕自得地撫須笑道︰「確實是正店,但也是我商丘行會的會所所在。」

這話還真不是吹噓,七十二正店之首的樊樓,本名為礬樓,又叫白礬樓,正是礬業行會的會所,同為七十二家正店的看牛樓酒店,同樣是牛販行會的會所,改為酒樓時才起了這個略顯古怪的名字。

以正店會所相邀,章裕誠意十足,李彥也點了點頭︰「那就讓章管事破費了。」

章裕拱手︰「哪里哪里,我恭候兩位大駕!」

等到台下散去,行會人員離開,安道全收拾了藥箱,來到快活林深處。

站在剛剛收拾出來的醫館前,看著里面寬敞的空間,他以一種猶似夢中的語氣道︰「按照兄長與商丘行會的對賭協議,這里在未來三年里,都將屬于我們!來汴京四載,我安道全終于有一個安身立命之處了!」

李彥為他感到高興︰「以你的醫術,這是應得的,有你這樣的醫師坐鎮的醫館,也該開得越多越好。」

安道全由衷地道︰「這是因為我時來運轉,遇到了兄長,更多的人卻沒有那般好的際遇……」

說著,他的聲音低沉下去︰「比如那些可憐的女子,她們身上的許多痕跡,都是出自鬼樊樓的……」

李彥之前詢問「韓春春」時,終究是傳音入密,一問一答的形式,不可能將什麼問清楚,聞言臉色沉下︰「她們是受無憂洞所害麼?確實不奇怪,汴京之上,有七十二家正店,樊樓為最,汴京之下,又有數百里溝渠,是為鬼樊樓,又名無憂洞……現在這個時期無憂洞,依舊猖狂麼?」

安道全苦笑︰「自然猖狂,我等外州人若是帶著家人來到汴京,最怕不是日常花銷,而是被街頭巷尾乞子,將子女擄進無憂洞里。」

「那無憂洞的溝渠四通八達,加起來有數百里長,多少人家的小娘子,被拖進洞里,先是被禍害,然後將之囚禁在洞內,等找到買家就賣出去,從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些女的出處,大部分也是這般來的,我在家鄉時就听過此地惡名,妻女妾室都不敢帶……」

李彥問道︰「開封府衙的作為呢?」

安道全回道︰「開封府知府換了一任又一任,若問他們最頭疼的是什麼,定是這無憂洞。」

「昔年的包待制想要清理,先耗費半年時間,繪制了一張輿圖,然後派出數百位精干的快班弓手入內清理,想要直搗巢穴,救出那些被囚禁的女子。」

「結果那些賊人也結社成幫,消息靈通得很,根本不與官兵正面對抗,捕快也只是抓到寥寥十數個外圍人員,反倒是折了不少捕快。」

「那些捕快倒不是被賊人所害,而是輿圖根本囊括不到無憂洞十之一二的地盤,迷路後出不去了,結局不問可知……」

「包待制大動干戈,落得這般下場,也是徒嘆奈何,後來就再也沒人提出清理無憂洞了,都是睜一只閉一只眼……」

「如今汴京之上的樊樓有繁華,下面鬼樊樓或許就有多麼可怕!」

李彥目光微動︰「既然如此,無憂洞里發生的桉子,開封府衙也是不會理會的了?」

安道全覺得這位兄長的想法未免有些古怪︰「無憂洞的賊子若被拿住,就是問斬,哪有主動報桉的道理?」

李彥點了點頭,話鋒一轉︰「行會中人都是無利不起早,今夜去會仙樓,你多吃菜,少飲酒,不許諾。」

安道全了然︰「請兄長放心,我可還記得之前的日子,境遇改變是我們自己爭取來的,而非行會大發善心的賜予,自然不會被花言巧語所惑。」

李彥欣然︰「很好!」

兩人分別,安道全留在醫館內忙碌,順便為女繼續用藥,李彥則帶著林三回歸家中。

剛到家門前,就見林元景的馬匹被另一位家僕牽進去,兩人竟是前後腳回家。

听到後面傳來馬蹄聲,林元景轉過頭去,就見到在軍營中給自己帶來震撼消息的兒子,翻身下馬,讓林三去還馬,自己則走了過來︰「父親!」

林元景也趕緊下馬,隨後又覺得自己太熱切了,輕輕咳了咳︰「二郎回來了啊,今日可還有什麼事情?」

李彥道︰「並無大事。」

林元景看著他平澹的表情,突然覺得雙方對事情大小的看法似乎不太一樣,又換了種詢問方式︰「你今日可做了什麼事情?」

李彥倒也不是故意隱瞞,但這位便宜父親是屬咸魚的,又不是李德謇,還能討論一下朝堂局勢,何必多言呢?

當然對方既然問了,他也不會說謊,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簡單概述了一遍,包括晚膳不在家里吃了,商丘行會的管事章裕要請客。

林元景本來就是問問,聞言不禁怔住,自己的兒子居然又成了六大行會的座上賓客,下意識地叮囑道︰「不可招惹事端!」

李彥正色道︰「請父親放心,這些也只是因緣際會,在沒有利益沖突之前,我和行會自然是你好我好,達成雙贏。」

林元景張了張嘴,突然發現自己沒什麼好說的了,似乎只剩下浸婬了幾十年的家傳槍法了︰「你的寒星冷月槍練得如何了?」

李彥奇道︰「父親不是前幾日才教我嗎?」

難道對方看出自己當時就學會了?

林元景有些尷尬,輕咳了一下︰「你天資出眾,性格又沉穩,或許能在十年內將此槍練得大成,日後再有進步,為父甚是期許。」

李彥這才釋然,倒是頗為贊同︰「不錯,我也正準備將林家槍法推陳出新,父親的寒寂槍可否借我一用,平日的白蠟桿子不太合用了。」

林元景覺得自己終于派上用場了,大踏步地走入屋內,取出一桿式樣古樸的大槍,遞了過來︰「你便拿去吧!」

李彥接過,就見槍頭尖銳分刃,鋒芒四射,槍身色作澹銀,紋理渾然,他手腕輕輕一抖,就有一股寒芒掠過,不禁贊道︰「真是一柄重殺伐之氣的好槍!」

……

宋朝充實國庫,增加稅款,有一個「設法勸飲,以斂民財」的政策,為了使民眾縱酒暢飲,城鄉酒肆林立,汴京的酒樓夜市更是往往通宵達旦。

這其中的代表,就是七十二家正店,每家都有自己的品牌美酒,也只有它們才有資格釀酒,其余的腳店只能先從正店買,充當中間商含淚賺取差價,再賣給顧客。

而這些酒樓的佳釀,也確實對得起招牌,比如樊樓的「眉壽」「和旨」,鐵薛樓的「光祿」,會仙樓的「玉胥」,時樓的「碧光」等等。

名店出名酒,名酒襯名店,形成品牌效應後,單單是賣酒,這些正店酒樓就足以財源滾滾,其後飛速膨脹,到了北宋末年,各個都已是高檔的餐廳。

其中會仙樓無疑是排名前列的酒樓,地段更是極佳,坐在樓上靠北臨窗的座位,不僅可以縱覽汴河勝景,還可以望見虹橋間隔的開封府衙。

華燈初上之後,李彥第一站抵達的,不是會仙樓,反倒是對岸的開封府衙。

此時官吏早已下班,他熟練地翻了進去,一間間屋舍走過。

路過一間時,他的腳步稍稍一頓。

因為里面正有一道細微的呼吸聲。

公孫昭直接就躺在工位上,熟睡過去,但腰間的紫金劍依舊放在身側,保持著警惕。

這種公司是我家的精神,讓人感嘆,李彥順便就逛了逛他的家。

不得不說,開封府衙的官吏工作還是很得力的,府庫分門別類,對于搜查十分友好,李彥沒有花多少時間精力,就取出了一個箱子。

拭去上面的灰塵,取出里面的輿圖展開,圖名的位置,正寫著鬼樊樓-無憂洞。

李彥默默感謝了包拯,將圖收好,箱子放回原位。

大唐時期,他練功的地點,只在家中和內衛的練武場上。

這個世界,局勢不同,練功也得換個地方,換種形式,多多積累經驗了……

夜黑風高當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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