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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六章 《刺史之子毒殺……誒,沒發生呢!

嗩吶一曲奏完,氣氛徹底熱烈起來。

興頭上的文士們紛紛效仿,拿著各自擅長的樂器,依次來到場中長歌一曲,然後開始跳舞。

就連弓嗣光都蠢蠢欲動,想要上去手舞足蹈。

而李彥始終端坐,做一位安靜的美男子,畫風與場中格格不入。

但他氣度森然,無人敢過來打擾,又是後來者,眾人樂得他不參與,只是開懷暢飲,放聲高歌。

正常情況下,這就是酒會的高潮,可今夜顯然不同。

鄭輝回到席上,與顏都知遙遙相望,兩人微微點頭,下定了某個決定。

鄭輝起身,聲音朗朗︰「諸位,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眾人笑吟吟的望過去︰「文明兄請說。」

鄭輝道︰「我要娶顏娘入門……」

笑容凝固,群響畢絕。

就如同一盆涼水澆下,場中瞬間由極度熱鬧,變得極度安靜。

舉杯吟詩的,吟到一半卡了殼。

場上跳舞的,忙不迭的奔回席上。

就連場邊吹拉彈唱的樂姬都啞了聲,假母都變了色。

弓嗣光一個激靈,眉宇間滿是詫異︰「他瘋了麼?回去不被鄭刺史打死?」

李彥是最淡定的,開口道︰「听著意思,沒有六禮,也是納妾吧,有什麼大問題麼?」

弓嗣光低聲道︰「問題大了,他可是出身滎陽鄭氏,家風嚴肅,最重等第, 關鍵是鄭文明還沒有正式娶親,豈能納一個妓子為妾?」

滎陽鄭氏, 五姓七望之一, 雖然現在這群山東士族, 在中央政治上還處于邊緣化的地位,滎陽鄭氏歷史上的宰相, 全部出自于安史之亂後,但這些從魏晉南北朝傳下來的大家族,在門風上是極為看重的。

而都知娘子平時引得高官權貴, 文人雅士追捧,可真正願意娶她們的人,檔次卻一下低了很多。

唐朝都知娘子嫁的最好的,據說是嫁給了郭子儀之子郭鍛, 但很可惜,郭子儀根本沒有那個兒子,要麼是族內親戚, 要麼就是子虛烏有的民間杜撰。

現實里, 都知娘子大多嫁給富商為妾, 官場中人娶都知娘子的,基本也就縣尉那個級別,頂死六七品,再往上會被嘲笑。

這些李彥倒也清楚,但鄭輝畢竟不是官身, 單就身份而言, 阻礙最大的反倒是此人沒有正妻︰「這位鄭郎君年齡不小了,為何還沒娶妻?」

弓嗣光語氣里帶著幸災樂禍︰「他早該娶的, 兩年前相中竇氏女, 後來竇氏犯了大事,退婚者眾, 一年前相中韋氏女,韋氏又倒了霉,這不就拖到了現在?你說這個人是不是時運不濟?」

李彥︰「……」

是挺倒霉的~

竇氏因為雲丹案遭到重創, 韋氏因為關內災情被武後凌虐,而這兩個士族,是關內聯姻最頻繁的兩大家。

正因為他們接連出事,鄭輝的婚事一拖再拖,現在居然生出了娶都知娘子的念頭。

這位刺史之子說出口後, 似乎也長松一口氣, 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顏都知更是眼波盈盈,明若秋水的雙目中全是喜意。

而眼見滿堂寂靜,之前位于鄭輝身側的蒙面女子卻站了起來,舉杯邀飲︰「今日幸為秦晉會,早教鸞鳳下妝樓,賀兄長喜事,娘子萬福!」

顏都知趕緊盈盈行了一禮,鄭輝也笑著舉起酒杯︰「多謝小妹。」

眾人呆住︰「這位竟然是鄭刺史家的小娘子?」

大唐風氣開放,早年貞觀時期,女子出門還要戴著冪籬,將大半身體遮住,防止路人窺視,到了現在這個時期,冪籬已經變成帷帽,有時候紗巾也可以,等再過個三十年,干脆拋頭露面,華服濃妝,騎馬馳騁了。

至于女扮男裝出門的,更是家常便飯,有一層遮羞布就行了。

但即便如此,貴人娘子來這種地方,還親自慶祝兄長納都知為妾,依舊令人瞠目結合。

弓嗣光咧嘴樂了︰「久聞鄭刺史的女兒特立獨行,沒想到今日兒子也是如此,我現在特別想看到,那老兒得到消息後的反應。」

這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場內的其他人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好好吃個花酒, 怎麼就踫上這檔子事?

而得到了親妹妹的祝福後, 鄭輝和顏都知並肩, 往其他席上走去。

來到第一席,顏都知縴手舉起酒壺,往下倒酒,鄭輝拿起盛滿酒的杯子︰「盧兄,今日唐突,我敬你一杯,還望海涵!」

那位姓盧的文士起身,嘆了口氣︰「文明啊,這件事鄭公那里……唉!也罷!」

他一飲而盡,卻沒有道一句「娘子萬福」,顯然是不願意承認顏都知的身份。

到了第二席,文士也臉色不太好看的飲了酒,沒有祝福之言。

接下來的人,面對鄭輝的敬酒,哪怕稍有遲疑,也都喝下,卻都閉著嘴,沉默不言。

這其實已經夠意思,是真的有幾分朋友之誼在。

畢竟此舉是要得罪鄭刺史的,那可是洛陽的最高長官。

然而到了弓韜光這一席,他卻雙手舉起酒杯,先是與鄭輝踫了踫,然後又對顏都知敬了敬︰「我敬兩位,祝兩位百年好合!」

之前面對眾文士的冷淡相對,顏都知的表情也清淡下去,听了這話,不禁滿是詫異的看了弓韜光一眼。

鄭輝更是大喜。

他並不怪其他朋友,畢竟這次是自己拖別人下水,但能得到這種祝福,自然喜出望外,連連道︰「多謝!多謝奉正兄!」

李彥道︰「你這位七弟膽子夠大的啊!」

弓嗣光語氣里有些不屑,趕緊撇清關系︰「他不是我的七弟,旁支出身的……」

但看著弓韜光與鄭輝連連幾杯酒下肚,他的眼神中也不禁驚奇起來,滿是不解︰「這是圖什麼呢?」

鄭輝是白身,沒有任何官職,巴結他,自然是為了巴結他的父親鄭刺史。

可現在鄭輝的所作所為,正是大大觸怒了鄭刺史,今晚之後,這群人在那位老人家眼中,肯定要被劃為狐朋狗友的行列,弓韜光所言,更顯得尤其可惡。

正想著呢,鄭輝和顏都知來到了席上,弓嗣光動都不動,直接道︰「這杯酒我不喝,奉勸一句,鄭郎君別顧著高興,還是好好想想,回去怎麼應付鄭公的盛怒吧!」

鄭輝身軀一僵,腳步不禁有些踉蹌,顏都知更是垂下頭去,緊緊抿起嘴。

眾人為之側目。

弓韜光更是道︰「五哥,你就算不說好話,也不用如此吧!」

弓嗣光抱著雙臂,一副憊懶模樣︰「實話實說而已,如果連這點話語都經不起,還談什麼百年好合,一年都過不去吧……」

話是實話,但實話最傷人,眾人對其怒目而視。

弓嗣光堅定的要和這群人劃清界限,還要再說,卻見李彥站起身來,立刻閉上了嘴。

鄭輝趕忙帶著顏都知走過來︰「李郎君,我們敬你。」

李彥卻不舉酒杯,開口問道︰「你平時有口臭嗎?」

鄭輝怔住,苦笑道︰「李郎君,我沒有得罪你們,何至于此……」

「看來沒有!」

古代人有口臭其實是常見的,畢竟難以注意口腔衛生,牙周疾病不可避免,但貴族相對較少,而李彥看著這位刺史之子臉上敷著的薄粉,渾身上下一絲不苟的打扮,心頭有了答案,探出手,捏住鄭輝的手腕。

查看了此人體內的情況,李彥更是確定無疑,五指一撥,鄭輝身不由己的轉了半圈,就感到一掌拍在後背,月復中翻江倒海,一道酒液從口中狂噴而出。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眾人直到鄭輝噴酒才反應過來,怒喝道︰「你做什麼!」

連弓嗣光都傻了,你不會吟詩作對,也不至于直接動手啊,毆打刺史之子,今夜可熱鬧了嘍!

「鄭郎!鄭郎!」

距離最近的顏都知花容失色,趕緊扶住鄭輝,卻見他臉色變化,身體哆嗦起來。

左右趕過來的人察覺到了不對勁︰「怎麼了這是?」

李彥冷聲道︰「他中毒了,嘴里一股怪味,只是被酒氣掩蓋了。」

他伸手按在鄭輝背後,皺了皺眉︰「去把那盤醋遞給我,快!」

反應最快的,還是沖過來的鄭小娘子,立刻撲到旁邊的席上,將醋盤拿來遞上。

李彥一手拿了筷子,再鄭輝喉嚨口攪動了一下,另一只手直接將整盤醋倒入嘴里,看著都酸死個人。

鄭輝反抗不得,被咕嘟咕嘟灌下去,然後又感到那手掌在胸口按了按。

片刻後,他趴伏在地上,狂吐起來。

吐得昏天黑地,堂內很快彌漫著一股氣味,而那些嘔吐物里面,也露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

眾人這才確定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中毒!酒里有毒?」

鄭小娘子勃然變色,看著顏都知手中的酒壺,咬牙切齒︰「你竟然毒害我兄長?」

顏都知表情呆痴︰「妾沒有……妾……啊!」

她被一腳踢翻在地,然後頭發就被抓了起來,被鄭小娘子一陣亂打。

其他人想到這位可是刺史的獨子,甚至顧不上看女人打架,一片混亂,有些人起身就要往外面沖︰「我去找大夫!」

直到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統統坐下,回到剛剛的原位,一個都不許動!」

李彥開口︰「弓郎君,你去請醫者來,堂內每個人都有嫌疑,只有你是後來者,一直處于我的視線中,沒有下毒的機會。」

弓嗣光老老實實的起身︰「是!我這就去!」

有人不滿,喝問道︰「閣下到底是誰?憑什麼發號施令?」

李彥依舊在查看鄭輝的情況,並不理會,弓嗣光立刻怒斥道︰「原本你們今晚一個都逃不開干系,是大唐神探李元芳在,才讓你們逃過一劫,閉上你們的嘴,乖乖坐下,我看誰還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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