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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7章 無不可為

費宏和梁儲兩位大學士聞訊連忙趕來。

梁儲歲數大了,加上天氣突然轉寒,身體有些受不了,跑來的時候氣喘吁吁,差點喘不過氣來。兩名官員忙扶著他坐在外邊的椅子上,為他抹著胸口順氣。

費宏站在公房內室門口,大聲叫道︰「首輔大人,首輔大人,您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門拉開,布簾子被掀開。楊廷和走了出來,發髻有些散亂,臉上的怒氣尚未散去,但是說話的聲音卻平和了下來。

「二位怎麼來了?」楊廷和道。

「不是說……首輔大人在發火砸東西麼?」費宏道。

楊廷和沉聲道︰「誰在胡說?我不過失手打破了一盆花罷了。怎麼就把你們給叫來了?」

費宏噓了口氣,笑道︰「原來如此,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哎,我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梁公都差點喘不過氣來。沒事就好。」

楊廷和看著坐在椅子上喘息咳嗽的梁儲,沉聲道︰「梁大人,身子不適可回家歇息去,這里有我和費大人,你不必擔心。身子要緊。」

梁儲咳嗽停歇,啞聲問道︰「楊大人,當真無事麼?」

楊廷和笑了笑道︰「能有什麼事?梁大人回家歇著吧,春寒凜冽,不必在公房受罪。來人,送梁大人回府歇著。」

兩名雜役忙答應著,上前攙扶著梁儲起身,楊廷和還貼心的吩咐人拿了自己掛在外間的大氅給梁儲披著擋風。梁儲本想再問幾句,卻被差役們扶著出去了。

梁儲離開之後,楊廷和看著費宏沉聲道︰「費大人請進來,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說罷楊廷和掀開布簾進了公房內室,費宏忙跟著進來。

一進門,費宏便呆住了。平素整潔干淨的首輔公房之中一片狼藉,地面橫七豎八滿是紙張和書籍,花盆茶盅打翻在地,滿地碎瓷渣子和這花盆中的泥土。牆上的字畫被撕扯的剩下半截,桌子板凳都全部翻倒。

公房里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強盜的洗劫一般。

「這……怎麼回事?」費宏愕然道。

「費大人,請坐。」楊廷和神色如常,伸手將兩只凳子扶起來,自己坐了一個,向費宏示意他坐另外一個。

費宏滿月復疑竇的坐在凳子上,看著楊廷和。

「這里有一封奏折和一封信。費大人瞧一瞧吧。」楊廷和伸手從懷中取出了胡祖光的奏折和楊一清和朱暉兩人聯名寫給內閣的那封信。

費宏忙接過,打開細看。片刻之後,費宏臉色大變。他猛然站起身來,抬頭驚愕的看著楊廷和道︰「首輔大人,這……這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楊廷和擺擺手道︰「看完再說,還有那封信。」

費宏神色緊張的快速看完了奏折和那封信,他的臉已經一片煞白。他算是明白了,楊廷和為何會把這屋子里打砸的這副模樣了。這件事可是太突然了,太令人震驚和憤怒了。

「看完了?」楊廷和伸手過去,從費宏手中抽走奏折和信,輕聲問道。

費宏呆呆看著楊廷和道︰「首輔大人,這可不是大事不妙了麼?這可怎麼得了啊。怎麼會是這種情形?不是之前還說一切順利,已經快要拿下河套了麼?怎麼會這樣?」

楊廷和淡淡一笑,嘆息道︰「是啊。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真真假假,變幻莫測。我們在這里以為我大明兵馬高歌猛進,誰能知道這一切都是謊言呢?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啊。」

費宏顫聲道︰「首輔大人,這一切如果都是真的,我大軍被韃子所困,危在旦夕。那得趕緊上奏皇上,趕緊派兵前往救援啊。否則,可不是全完了麼?走,首輔大人,咱們立刻進宮見皇上,召集眾人商議對策。」

費宏說著,舉步便往門外走。楊廷和坐著沒動,皺眉看著費宏。

「首輔大人,走啊。怎麼了?」費宏問道。

楊廷和沉聲道︰「費大人,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正德五年,就是劉瑾死的那一年,從禮部侍郎的職位上被調入內閣。加文淵閣大學士,成為內閣輔臣之一,並且兼禮部尚書之職的是麼?」

費宏楞道︰「是啊,首輔大人問這個作甚?」

楊廷和點頭道︰「也就是說,你入閣也只有四年而已。你年歲和我相仿,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如像梁儲一般,你還能在內閣和朝廷里任職二十多年呢。到了梁大學士這個年紀,還能在朝中任要職,那是何等尊榮和成就啊。」

費宏一腦子問號,只得順著楊廷和的話道︰「還不是靠著首輔大人的信任和舉薦。若無你舉薦,我費宏豈有今日?我也不敢想能為朝廷效勞多少年。總之,朝廷需要,我便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楊廷和呵呵笑道︰「好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人人都這麼說,又有幾個能做到?費大人,我想,我們今日是內閣輔臣,明日怕就是階下之囚,要被人唾罵,被稱為奸佞之臣,遺臭萬年了。今日,是你我為大明內閣大學士的最後一天了。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費宏呆呆而立,腦子里一片混沌。

楊廷和微笑道︰「費大人要去見皇上稟報這奏折上稟報的事情是麼?我便陪你去便是。不過你稍候片刻,我得換件新的官服,寫一封留給妻兒的信。因為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到皇上。最後一次能給家中親眷寫信的機會了。你費大人也該去換件新官服,也給家里人留些話才是。」

費宏站在那里發愣,但瞬間,他便明白了楊廷和在說什麼。

「首輔大人……您是說……皇上會遷怒于我們?會降罪于我們?」

「這還用說麼?出兵的事情,是我外廷的提議,你我和梁大人拍著胸脯保證能夠成功。現在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你我能夠月兌得了干系?皇上能夠饒恕我們?就算皇上寬宏大量,張延齡徐光祚張侖他們能饒的過我們?他們早就巴不得有機會能夠對我們下手了。費大人,今日你我只要將這件事上奏皇上,接下來,你我便要下北鎮撫司詔獄之中了。認罪則是死罪,不認罪在詔獄之中也是活不成,總之,你我是死路一條。不光是你我,我們的父母妻妾兄弟,我們擁有的一切都將全部完蛋。還有外廷相關人等,六部衙門官員們一個也跑不了。我們統統都要完蛋。統統死無葬身之地。」

楊廷和低沉著嗓音,頭微微低下,眼楮上翻,直勾勾的盯著費宏。

費宏的身上滲出了一層冷汗。楊廷和的聲音冷酷,眼神像是一頭凶惡的猛獸一般,讓費宏不寒而栗。

「楊大人,那你說怎麼辦?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不稟報朝廷麼?楊一清和朱暉他們,以及十三萬將士怎麼辦?難道不救?這可如何是好?」費宏顫聲道。

楊廷和緩緩起身,負手走到窗邊,看著外邊寒風呼嘯之下瘋狂搖晃的院子里的小樹。冷聲開口。

「救?如何救?來得及麼?信上說,他們是二月底被困,今日已經是三月十一了。他們的里糧食只能支撐二十天,也就是說,滿打滿算,他們最多還有十天的軍糧。難道有天兵天將從天而降去救他們不成?」

費宏道︰「若是調集騎兵,晝夜兼程,是能夠趕得及的。二十天的糧草,他們要是進行配給的話,每日再少食一餐,可以撐一個月的。再不濟,還有戰馬和一些牲口可以宰殺。是能撐得到的。」

楊廷和轉頭怒目而視道︰「騎兵?那里的騎兵?京營騎兵麼?那豈不是將這件事告訴所有人,那還不如你我負荊請罪,主動去向皇上認罪去。費宏,你想被抄家,全家發配邊關,你希望你的妻女入教坊司為妓麼?你想在錦衣衛詔獄中受盡酷刑麼?你願意一生的奮斗,才有的今天的成就和地位,全部付諸東流麼?」

費宏叉手站在那里,呆呆翻著無神的眼楮喃喃自語︰「我……我當然不想,我瘋了麼?我想落得如此下場?可是我們怎麼辦?我們沒法子可想了啊。」

楊廷和沉聲道︰「你不想,我也不想。那麼,這件事,你便听我的安排。我定會想辦法保住你。只要你听我的便成。」

費宏道︰「首輔大人有何妙計?這件事如何能隱瞞的住?」

楊廷和看著手里的奏折和信,突然用力撕扯了起來,將信和奏折撕扯的粉碎。

費宏驚愕道︰「楊大人……」

「記住,你我都沒見過這求救的奏折和信件。我們都不知情。一定記住。」楊廷和沉聲道。

費宏皺眉道︰「可是……這件事還是要被皇上知道的啊。大同鎮總兵胡祖光也是知道的,還有那個仇鉞,他們知道送來了奏折。我們假裝不知,豈不是掩耳盜鈴?」

楊廷和沉聲道︰「我即刻寫信給胡祖光,他會听我吩咐的。兵部不久前獲得了他私賣武備給韃子的線索,只是沒來得及查他。所以這次出兵才讓副總兵李俊卿領軍。他會听我的吩咐的。他沒有寫過任何的奏折。」

費宏咽著吐沫道︰「那個仇鉞呢?」

楊廷和沉聲道︰「仇鉞受了傷,就在大同鎮。他的傷不會好了。胡祖光會替他治傷的。」

費宏打了個寒戰,頭皮發麻。

「然則,我大明十三萬將士呢?怎麼辦?他們若是敗了,消息還是會傳到京城的,還是會被朝廷知道的,我們還是月兌不了干系的啊。」費宏喃喃道。

楊廷和口中發出呵呵的冷笑之聲,費宏毛骨悚然,呆呆的看著楊廷和。楊廷和笑聲停歇,說出了一番讓費宏更加膽戰心驚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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