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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府東北二十余里外,張延齡一行于未時末抵達白雲山山下。

沿著蜿蜒的山道往山中行去,但見山巒秀麗,滿目青翠。白雲山雖然海拔不高,最高處只有三四百米。山脈方圓也僅十余里。但是這里的風景著實是美不勝收。

一行人從西南方向的山道上山,于夕陽西下時分抵達西南側半山腰的慈雲寺方才落腳。寺廟主持得知張延齡乃京城來游玩的貴客,又得了張延齡賞了百余兩香油錢,態度甚為殷勤。張延齡提出要在寺廟暫住一晚,以便明日起早去游玩景色的要求時,寺廟主持忙命小沙彌打掃後院禪房,請張延齡一行入住。

慈雲寺雖然不大,但是地勢倒是很好。後院石塔正對的便是東北方向的鳴春谷。趁著夕陽未落,張延齡等人在寺廟主持的建議下登上石塔觀景。

站在石塔之上,但見夕陽照耀著北側青翠的山谷之地,層巒起伏,光影明暗,確實令人心胸開闊,神清氣爽。

「沒想到這嶺南之處,竟也有如此山川盛景,了不得。但不知那座山谷為何叫鳴春谷呢?有什麼講究沒有?」張延齡。

陪同的寺廟主持神秘一笑,合掌道︰「侯爺稍候便知。侯爺目前所看到的景物,便是我白雲山盛景之一的‘白雲望晚’。侯爺看著天空白雲朵朵,晚照山嶺,青翠明暗,是否有一種‘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禪意?」

張延齡點頭道︰「你別說,主持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這種感覺。」

那主持笑道︰「待會還有盛景,侯爺且欣賞這白雲望晚之景,這等景色,稍縱即逝。」

張延齡微微點頭,負手站在石塔之上,看著下方的景物。夕陽一點點的下落,天空也一點點的變暗,山谷中陰影拉長,逐漸變得幽暗晦澀。幾乎在一瞬間,便失去了之前的美好。

「果然,美景就像人的韶華青春一般,稍縱即逝。短暫而美好。」張延齡低聲嘆道。

寺廟主持念了聲佛,笑道︰「侯爺如此年輕,竟有如此感嘆。侯爺是有慧根之人啊。若是入我佛門,必能成一代得道高僧。」

陳式一在旁笑道︰「你這老和尚,我家侯爺身居高位,家中妻妾滿堂,才得貴子,你居然勸我家侯爺入佛門,簡直可笑。」

那主持忙道︰「貧僧只是這麼一說罷了,可不是勸侯爺入佛門。侯爺請看,鳴春谷中的盛景就要出現了。」

張延齡定楮看去,只見無數的飛鳥從四面八方的天空中飛向那座山谷之中。無數的黑點在空中飛翔,伴隨著嘰嘰喳喳嘈雜的鳥鳴之聲遠遠傳來。此處距離鳴春谷起碼有三四里之遙,但是還是能清晰的听到鳥鳴之聲。

「這是怎麼回事?」陳式一訝異道。

張延齡呵呵笑道︰「那山谷是群鳥棲息之所。太陽下山,鳥兒歸巢,成千上萬的鳥兒回來,鳴叫于山谷之中。這恐怕便是鳴春谷之名的由來了。」

老主持連連點頭,口中直夸侯爺聰慧之極。這鳴春谷確實是由此得名的。清晨日暮,無數鳥兒出谷覓食,回巢棲息。鳥鳴于谷,故得此名。

「侯爺若仔細傾听,便可听到百鳥之鳴,自有音律。山谷回聲,相和相生。」老主持說道。

張延齡點點頭,靜下心來凝神細听,果然,那鳥鳴之聲看似嘈雜,但仔細分辨,確實是百鳥齊鳴,各有其音律。仿佛是一場交響樂一般,層次分明。不覺心中暗暗稱奇。

眾人都靜靜听著這些鳥鳴之聲的時候,陳式一忽然說了一句︰「那山谷里定然全是鳥屎,臭不可聞。」

這一下,大煞風景,眾人愕然相對,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

二更時分,一條人影隨著兩名親衛進了慈雲寺後院張延齡的住處。

張延齡坐在燈下看著一本金剛經,那是向老和尚借來打發這漫漫長夜的。

「侯爺,汪大人來了。」親衛在門口低聲稟報道。

張延齡站起身來,朝著門口張望。

「快請!」

親衛替來者掀起竹簾,來者躬身進屋,跪地磕頭。

「下官汪鋐,叩見張侯爺。」

張延齡快步走近,雙手攙扶,笑道︰「汪大人,快快請起,不必多禮。」

來者是廣東按察司僉事汪鋐。此人四十許人,身材中等,相貌堂堂。趕了數十里的路程,此刻滿頭大汗,但卻精神奕奕。

「汪大人,將你從數十里外的東莞請到這里的山野寺廟之中,讓你奔波勞累,本侯實在很抱歉。」張延齡笑道。

汪鋐沉聲道︰「侯爺說哪里話來。下官本來還不信是侯爺相召,差點鬧了誤會。真沒想到,居然當真是建昌候親臨廣東。真是讓人沒有想到。」

張延齡呵呵笑了起來道︰「是啊,本侯自己也沒想到會來到這里。更沒想到在這半夜時分的廟宇里和汪大人見面。本侯也不想如此,可是本侯只能這麼做。希望汪大人能明白。」

「張侯爺,下官都明白。別處都不方便,張侯爺只能在此見下官。」汪鋐沉聲道。

張延齡點頭道︰「看來汪大人心里清楚的很。那麼你定知道本侯找你來是要做什麼了。」

汪鋐沉聲道︰「侯爺是想向下官了解這里的情形,問詢廣州之地佛郎機國人侵佔屯門的事情是麼?是皇上派侯爺前來查清此事的是麼?」

張延齡微笑搖頭道︰「也是,也不是。本侯確實奉旨來此,但卻不是查什麼佛郎機國侵佔屯門之事的。」

汪鋐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沉聲道︰「那麼,張侯爺請下官來是做什麼的?我本以為張侯爺是來查明此事的。」

張延齡笑道︰「汪大人,這件事情還用查麼?你汪大人的折子上不是寫的很清楚了了麼?佛郎機國人侵佔屯門,廣州府衙驅趕未果。這些事都是實情不是麼?」

汪鋐訝異道︰「原來侯爺知道此事。下官以項上人頭保證,這都是實情。」

張延齡笑道︰「因為上了這份折子,所以你調離廣州府按察司衙門,現在在東莞縣當海道巡查是不是?只允許在東莞縣域海道巡查。是不是?」

汪鋐苦笑道︰「原來侯爺連這些事都知道。」

張延齡道︰「我當然知道。汪大人,本侯來了廣州府多日,已經查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我恐怕也知道。哎,沒想到這里如此黑暗。爛透了。汪大人,我今日請你來此,便是請你幫我一個忙。我要肅清此處貪官,嚴打走私,更要驅逐緝拿屯門島上的佛郎機國惡商,還此地以清明。你肯幫我麼?」

汪鋐站起身來,拱手行禮,大喜道︰「原來侯爺此行來此,是要干這等大事的。下官早就期盼著朝廷能派人來整肅此事了。下官自從上了那封奏折之後,任何折子都已經遞不上去了。所有的奏折都泥牛入海。下官都已經失去了希望了。沒想到朝廷都看到了,下決心來清肅了。這可太好了。需要下官做什麼,下官義不容辭。」

張延齡搖頭道︰「汪大人,朝廷並沒有看到你的折子。你只有一封奏折遞到了皇上面前,其余的都沒有到皇上手里。這次本侯是來此考察別的事情,才發現這里的秘密的。這是本侯的決定,不是朝廷的決定。」

汪鋐驚愕的看著張延齡。

張延齡繼續道︰「本侯此來,只帶了十幾名隨從微服前來。並不知道要做這件大事。所以,我需要幫手。我思來想去,這里的官員我認識的不多,能夠信任的人數來數去也只有你汪大人一個。所以,我只能請你來幫我。你敢麼?」

汪鋐吁了口氣,沉聲道︰「侯爺,下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張延齡一拍巴掌,沉聲道︰「好。果然有膽色。看來我沒有看錯人。」

汪鋐問道︰「可是侯爺,你只帶了十幾名手下前來,如何行事?莫非有大隊兵馬正在趕來?」

張延齡笑道︰「哪有什麼大隊兵馬,只有你和我而已。我手頭人手不多,你手下當有兵馬吧。你有多少人?」

汪鋐愕然半晌,呆呆道︰「下官……在東莞官衙,只有手下五十幾名巡捕。一條船。」

張延齡愕然看著汪鋐,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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