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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中所有人都嚇壞了。事情居然發展到要動刀動劍的地步,而且這紅毛鬼說的很清楚,要分個生死。那豈不是要出人命麼?

「洋大人,可不能如此啊。可不能在我們這里鬧事啊。這位公子,你快走吧,莫要答應他。」中年婦人驚惶的向著張延齡和洋水手菲戈作揖求肯道。

幾名女子也白著臉低聲道︰「小公子,你莫要答應他。」

佛郎機國水手菲戈站在廳中,一手叉腰,一只手握著西洋劍挽著劍花。那長劍發出嗚嗚的聲響,倒也寒光閃爍,頗有些架勢。

突然間,他手腕一抖,西洋劍猛然刺出,正中廳中木柱。噗嗤一聲,那看似細長無鋒的西洋劍竟然刺入木柱數寸。

「哦,親愛的菲戈,你的劍術又精進了。真是叫我佩服啊。」水手奧利維拉大聲贊道。

菲戈得意道︰「那是當然,跟著總督大人攻打滿刺加的時候,我用劍殺了三個呢。臥亞總督都夸贊我劍術高超,說要稟報國王閣下,給我授予勛章呢。」

「哦,那可真是令人羨慕。那以後,我可要叫你菲戈大人了。」奧利維拉拍馬屁倒是有一套。

菲戈哈哈大笑,瞪著張延齡道︰「小子,到底敢不敢,和我決斗?不敢的話,跪在地上,給菲戈大人學幾聲狗叫,爬出這里。菲戈大人,便饒了你。」

眾人心中都很驚惶,這紅毛鬼身高馬大,比這位小公子高一個頭。也壯實的許多。這位小公子看上去雖然也有些強壯,但跟這名叫菲戈的紅毛鬼一比,那可差的太多。和他決斗,那不是找死麼?

那名叫小翠的青樓女子輕聲道︰「這位公子,你自去吧。小翠去陪他喝酒便是了。不能惹這些人了。公子護佑之心,奴家感激不盡。」

張延齡呵呵笑了起來,看著菲戈道︰「你要和我決斗?你可想清楚了。決斗是要分生死的。你不怕死?」

菲戈大笑道︰「小子,該怕的是你。菲戈大人可不怕。」

張延齡點頭道︰「好。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說的。這決斗,我接了。」

菲戈大笑道︰「很好,那你還等什麼,過來,拿出你的武器,我們決斗。就在這里。快些,菲戈大人的劍,已經渴望喝你的血了。」

菲戈飛起兩腳,將一旁礙事的桌椅踢開,往後退了幾步,舉著劍對著張延齡遙遙相指。

張延齡擺手道︰「等一下。」

菲戈咧嘴笑道︰「怎麼?怕了麼?」

張延齡笑道︰「怕你娘的腿。我大明是有律法的,可不能隨便殺人。雖然你們不是我大明的人,但是為了避免麻煩,咱們決斗你得和我簽份文書。這樣,爺殺了你,便沒有麻煩了。」

菲戈沒听明白,奧利維拉听懂了,大聲道︰「菲戈,他要和你簽生死文書,這樣死了人,他們的官府就不會怪他殺人了。」

菲戈呵呵笑道︰「怪他殺人?哈哈哈。他能殺了我麼?這個可憐的臭蟲很快就要成為一具尸體了,可惜他自己還不知道。」

奧利維拉皺眉道︰「親愛的菲戈,別怪你的朋友多嘴。我看,還是不要決斗了吧。要是真的死了人,可是個大麻煩呢。安達拉上尉可是說過了,不許我們在岸上鬧事。如果你殺了大明朝的人,怕是要惹麻煩。」

菲戈大笑道︰「所以才要簽了生死文書,殺了他就沒有麻煩了。這是決斗,我的朋友。你要我放棄決斗?這是一個男人的榮耀,你要我此刻放棄我說出的話麼?那是在羞辱我。你要敢羞辱我,我要求和你決斗。」

奧利維拉忙擺手道︰「得了得了,當我沒說就是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可不想跟你決斗,我還想賺些錢,回里斯本城里娶我的維拉小寶貝呢。」

兩人嘰里咕嚕的說了半天,張延齡喝道︰「到底簽不簽生死契約?兩頭白皮豬在說些什麼鳥語?」

菲戈罵道︰「你這只螻蟻,我保證,待會要將你的脖子擰下來。簽生死文書。」

張延齡大笑。大聲道︰「筆墨伺候。」

周圍眾人個個驚愕。這小公子居然真的要決斗,要簽生死狀。這可了不得,這真的要出人命了。

那老bao子已經臉色煞白,渾身顫抖著雙手合十,口中連連禱祝著︰「菩薩保佑,千萬莫出人命啊,千萬莫出人命啊。」

一名龜公叫道︰「得趕緊報官啊。真要出人命了。」

老bao子如夢初醒,大聲道︰「對對對,趕緊報官,趕緊報官。」

張延齡厲聲喝道︰「不許報官。」

那菲戈也大聲道︰「報官,不許。誰去,燒了屋子。奧利維拉,攔著門口。」

到此時,那是誰也沒招。兩個人執意要決斗,又不許報官,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所有人剩下的唯一想法就是,可千萬別出人命。眾人當然希望張延齡能贏,但是一想到就算張延齡贏了,要是殺了紅毛鬼,那也是大麻煩。紅毛鬼要是贏了,那便更不好了,這位打抱不平的公子怕是要被那個紅毛鬼殺死了。

這可如何是好?

龜公只得拿來紙筆,張延齡提筆刷刷刷寫下生死文書。上面簡簡單單的就幾句話。

「今日海雲樓中,雙方決斗,自願立下此契。雙方各安天命,不論生死,均不得追究對方罪責。甘心情願立下此生死契約。」

張延齡讀了一遍給菲戈听,那廝倒也精明,拿了找別人又讀了兩遍,仔細的听著一字不差,才相信其中內容。畢竟他不認識字,生恐被張延齡給騙了。心眼倒是多得很。

雙方簽了名,在名字上按下手印,又逼著老bao子當了見證人簽名按手印。算是完成了契約。

菲戈見張延齡怡然不懼,此刻心里倒是有些打鼓。但見張延齡身材不及自己,個子矮了自己一頭,覺得自己還是大有勝算。于是簽字按了手印之後大聲吼叫了一聲給自己打氣,提著西洋劍開始做熱身運動。

張延齡緩步走出來,站在那里看著菲戈壓腿擺臂忙活不休。廳門口兩名親衛探出頭來,等待張延齡的命令。張延齡卻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進來。這場決斗,張延齡不需要幫手。更不需要假手于人。

「白皮豬,準備好了麼?要不要給你些時間,讓你寫封遺書?」張延齡笑道。

菲戈站起身來,怒罵道︰「無知的臭蟲,我發誓要將你撕成碎片。」

張延齡大笑道︰「那還等什麼?開始吧。」

菲戈舉起西洋劍對著張延齡,沉聲喝道︰「拿出你的武器。」

張延齡點頭,一撩長袍,一柄黑魆魆的火銃已經攥在手中。張延齡麻利的拉栓裝彈,   幾聲清脆的響聲之後,火銃彈藥已經上膛。

「你用……火槍?」菲戈張著嘴巴呆呆問道。

張延齡將火銃在手指上滴溜溜轉了兩圈,將槍口對準菲戈笑道︰「怎麼?不可以麼?」

菲戈叫道︰「這不公平,這不公平,不可以用,這是禁止的。」

張延齡啐了一口道︰「誰說不可以用?誰規定決斗不能用火器?你的兵器是你的劍。我的兵器是我的火銃。公公平平,正正當當。你也可以用火器,我可不禁止你用。」

菲戈叫道︰「狡猾的家伙,我可沒有火槍。這不公平。不公平的決斗,那是恥辱,不是榮耀。」

張延齡冷聲喝道︰「笑話,公平你是說了算的麼?你們這幫白皮豬,漂洋過海跑到我大明的土地上撒野,欺負女人。連決斗都要用你們的規矩?爺說這就是公平。你可以用火器,沒火器你便用劍。動手吧,我數三二一,咱們同時動手。公公平平,童叟無欺。」

菲戈呆呆站著,後悔今日沒將火器隨身帶來。若不是軍中有規定,不許將火器攜帶在身,以免被大明人得知火器的制作之法的話,他的那柄火繩槍可也是威力不小的。

自己拿劍,對方拿火器,這可如何是好?

「親愛的菲戈,不用怕他。他是嚇唬你的。他手中沒有火把,如何點燃火繩?他們明朝的火銃咱們又不是沒見過,根本不是這樣的。這不過是個孩子的玩具罷了。那是嚇唬你的。不要上當。」奧利維拉突然叫道。

菲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這個人手中的火器過于精致,精致的像個模型玩具。這麼精巧的火器,明朝怎麼會有?想必是假的。

「三……」張延齡開始倒數。

「等等。你手里拿的,當真是,火器?騙小孩的,假的。是不是?」菲戈覺得自己不能冒險,大聲問道。

「轟隆!」張延齡扣動扳機,轟了一槍。尖叫聲中,煙塵四散。霰彈將一張翻倒的桌子打的木屑紛飛,嘩啦啦坍塌。

「蠢貨,教你長長眼。」張延齡喝道。

菲戈嚇得差點尿褲子,那不但是真火器,而且威力驚人。

「菲戈,上啊。火器要裝彈,他沒時間裝彈了。」奧利維拉大叫道。

菲戈驚醒過來,大吼一聲,舉劍刺了過來。

張延齡大罵一聲,抬腳踢飛一只椅子,趁著那椅子阻擋的瞬間,手上動作迅速,  兩聲,一枚彈藥上膛。

若不是平時無事便勤加訓練,此刻還真有些措手不及。拉栓上膛的速度本就很快,更何況張延齡已經熟練無比,兩息不到,彈藥就位。

菲戈揮劍劈開椅子,往前疾刺的時候,他看到張延齡已經舉起了槍。黑魆魆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對方已經裝彈上膛,一槍便可轟碎自己的腦袋了。

菲戈見機甚快,手一松,西洋劍掉落在地,舉起手大聲叫了起來。

「我認輸,你贏了。女人歸你。紳士的,要有風度。認輸的,不能殺!」菲戈大聲叫道。

張延齡大笑,舉槍上前,頂住菲戈的前額。

「白皮豬,果然無恥。跪下!」

菲戈叫道︰「紳士,不殺沒武器的。我認輸。」

張延齡冷笑道︰「我們有生死狀,今日你我總要死一個才能有輸贏。」

菲戈叫道︰「我認輸了,你不能這樣。」

奧利維拉也叫道︰「不能殺,不然,你們有麻煩。我們認輸。」

張延齡道︰「爺怕什麼麻煩?殺了你,就像宰了一頭豬。」

「是是是,我們是豬,白皮豬。不要殺。」菲戈叫道。

張延齡吁了口氣,努了努嘴,對旁邊的龜公道︰「把他們之前喝的酒拿出來,尿了尿的那一壺。」

所有人都似乎明白了些什麼。那龜公連聲答應,小跑著進了小廳,不一會捂著鼻子拎著一壺酒出來了。

「被我轟碎腦袋,還是喝了這一壺酒,你自己選。我數到三,你自己選擇。」張延齡冷笑道。

「我……」菲戈臉色煞白叫了一聲。

「三……二……」張延齡開始倒計時。

「我喝,我喝。」菲戈哭喪著臉叫道。

下一刻,菲戈接過酒壺,酒壺里飄出來的氣味讓他幾乎作嘔。但是生死攸關,也顧不得什麼了。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抓起酒壺往嘴巴里灌。

黃色的酒液順著嘴角流淌出來,腥臭的氣味伴隨著酒氣四溢,周圍眾人都捏住了鼻子,露出嫌惡的表情來。眼楮里卻閃爍著快意。

「哇!」菲戈喝了七八口,實在惡心的要命,連連作嘔。恨只恨自己適才一泡尿太多,居然還有一半在壺里。

「奧利維拉,你來幫我喝半壺。」菲戈一邊打干嘔,一邊叫道。

奧利維拉愕然搖頭道︰「我不喝,我不喝。」

「住口,你必須喝。否則,我要殺了你。你喝了,回去你才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你必須喝。你要是不喝,一會我便把你殺了。不然你回到駐地,定要說出去。這是你證明自己的機會。」菲戈大聲吼道。

奧利維拉心中大罵,但是他不敢違抗菲戈的命令。菲戈是他的上司,又凶狠殘暴,什麼事都敢干。他擔心今日丑事暴露出去,自己要是不喝,他必會殺了自己。無奈之下,只得上前來接過酒壺,咕咚咚的喝了下去。

半壺尿酒被兩人喝了個干淨,兩個人爬在地上干嘔,周圍眾人像是看著兩條癩皮狗一般的看著他們,心中快意之極。

「記住,在我大明,沒有你們這些白皮豬橫行的份。今日算你們識相,饒你們一條狗命。以後再敢欺負人,便不是這麼簡單了。下一次,要饒命可以,那便要閹割了你們。明白麼?閹割懂麼?便是割了你們下邊的玩意兒。」張延齡喝道。

「明白,明白。」菲戈一邊吐一邊點頭。

張延齡冷笑一聲,轉頭看著周圍,密密匝匝已經圍了數十人在此,知道不宜久留。于是啐了一口,快步走出。兩名親衛分開人群,三人出了海雲樓上馬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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