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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大煞風景

寧夏城南,官道之上。

楊一清騎著馬率領數萬大軍緩緩而至。他看到不遠處,寧夏城南門之外,張延齡站在城門口迎接著自己。

晌午的陽光照在張延齡的身上,張延齡沒有全副武裝批盔穿甲,只是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藍色袍子站在陽光里,像是一個街頭上普普通通的年輕人一般。

但是,在楊一清的眼楮里,那可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正是他出奇兵,率領他的三千騎兵跨越黃河,穿行沙漠,穿過賀蘭山,抵達了寧夏城。完成了對叛軍的致命一擊。

或許在以前,楊一清會認為張延齡這麼做好大喜功,毫無必要。但是在經歷了渡河之戰的失敗之後,楊一清才真正意識到,張延齡為什麼要這麼做。那正是最為有效而且有力的手段,揚長避短的攻敵核心之策。

即便楊一清對張延齡有著一種讀書人獨有的輕蔑和不屑,即便是現在,楊一清的心里也一樣是這種想法。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在平叛這件事上,張延齡比自己更適合。更有謀略和膽識,更有胸襟和氣魄。

此刻,張延齡站在那里,身後是巍峨的城門。給楊一清的感覺就是︰他就是這座城池的主人。

「張侯爺,呵呵呵。怎敢讓你親自出迎?楊某有禮了。」楊一清翻身下馬,快步上前,笑著向張延齡道。

張延齡笑說還禮道︰「楊大人,有禮了。多日不見,楊大人風采依舊,精神矍鑠,看來心情不錯啊。」

楊一清撫須呵呵笑道︰「那是自然。平叛大事成功,老夫怎能不高興?多虧侯爺出奇兵妙計,否則這平叛大事不知何日能成。現如今局面初定,咱們也算是不負朝廷重托了。」

張延齡笑道︰「是啊。總算是可以松一口氣了。趕了幾天的路,楊大人怕是已經很疲憊了吧。來來來,我為楊大人引路,咱們進城說話。」

楊一清笑著點頭,和張延齡並肩往城里走。

谷大用騎在馬上,面色難堪之極。自始至終,張延齡似乎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甚至都沒跟自己打個招呼。連眼角的余光都沒掃自己一下。他知道張延齡故意不給自己面子,心中憤怒不已。

大軍留在城外就地扎營,少量兵馬跟隨眾人進城。城中百姓夾道歡迎,場面熱烈。這倒是讓楊一清很是意外。

「怎麼會這樣?這些百姓是自發的麼?」楊一清問道。

張延齡笑道︰「當然,自發前來迎接朝廷大軍,迎接你楊大人的。是否有賓至如歸之感?」

楊一清咂嘴道︰「老夫本以為,這些人會如喪考妣一般呢。看來,朱寘鐇的叛亂不得人心啊。」

張延齡笑道︰「楊大人是趕上了好時候。若是早幾日進城,怕不是這副場面。朱寘鐇也並非如你所想的不得人心。他起兵的時候,可是得到了寧夏城諸多百姓的支持的。听說叛軍開赴黃河渡口打仗的時候,百姓們簞食壺漿相送,場面比此刻可熱鬧多了。」

楊一清訝異道︰「哦?此事當真?那他們此刻為何又如此?難道他們想通了?」

張延齡一邊向著百姓們招手致意,一邊微笑說道︰「楊大人是讀書人,道理應該比我知道的多。老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天下最為可憐可悲的便是百姓了。太平之世如此,亂局之中亦然。百姓們趨利避害,想過些安穩日子,甚至為此做出了一些選擇,難道我們應該怪他們麼?」

楊一清皺眉沉吟,緩緩道︰「侯爺這番話頗令人深思啊。朱寘鐇起兵之時,百姓擁戴他。我們進城時,百姓也歡迎我們。看來,這擁戴和歡迎都非出自真心,而是不得不為之。他們只想能換取平安的生活而已。哎,可是,我大明的百姓,何時墮落到了如此地步了?只為私利,而不顧大節了?民意何在?忠義何在?」

張延齡呵呵笑道︰「楊大人,這可怪不得他們。要朝廷忠義,卻又盤剝百姓,敲骨吸髓,讓他們生于水火之中,飽受饑寒之苦。卻又要他們顧大義大節,講忠孝仁義,這未免對他們要求的太多了吧。他們只是尋常百姓啊。楊大人責怪他們的時候,難道不應該想想朝廷是怎麼待他們的麼?不該想想他們過的是怎樣的日子麼?」

楊一清皺眉道︰「侯爺的意思是,這里的百姓饑寒交迫?生計難為?朝廷對他們不管不問?」

張延齡笑道︰「我可沒說。我只知道,此次叛亂之所以鬧得如此嚴重,必是有原因的。朝廷該反思自己做錯了什麼,而不是去一味得責怪百姓和參與叛亂的士兵。其實百姓們是最有忍耐力的,也是最容易滿足的。只需給他們一丁點好處,他們便會說你好。只需給他們活路,他們便會跟著你走。只可惜,有時候他們連這一丁點的好處也得不到。為了活著,做出任何的舉動都是合理的。」

楊一清緩緩點頭,沉吟不語。

一行人抵達軍衙大堂,張延齡請楊一清剛剛坐下,谷大用氣沖沖的走了進來,一坐在大堂中,瞪著張延齡。

張延齡笑道︰「谷公公,何時來的?我怎地沒見到呢?以為你留在靈州呢。」

谷大用沉聲道︰「你張侯爺眼里自然沒有咱家,自然希望咱家不要來此。免得礙眼。但是咱家職責所在,卻也不得不來。你不希望咱家來,咱家也還是要來。」

張延齡皺眉道︰「谷公公,這話我听著怎麼這麼刺耳?你愛來不來,關我屁事?我眼里非得有你谷公公麼?」

谷大用怒道︰「張延齡,莫以為你拿了寧夏城,便洋洋自得。功是功,過是過,咱家身為監軍,自有咱家的職責。你不覺得有些事你該給我們一個解釋麼?」

堂上眾將有些驚愕,這谷大用怎地在這時候居然鬧起來了。今日是大軍抵達寧夏城的好日子,佔領寧夏城,標志著大事成功。這個谷大用怎麼發起瘋來了。

楊一清倒是微笑捻須,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場鬧劇。

「本侯要向你解釋什麼?你倒是說說。」張延齡沉聲道。

「莫要裝糊涂。你私自行動,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擅離平叛大軍,偷偷行動。難道你不覺得事前該跟咱家和楊大人打個招呼麼?朝廷任命你為平叛大軍總兵官,你放著大軍不管不顧,這是否合適?」谷大用冷聲道。

張延齡呵呵笑了起來道︰「原來是這件事。谷公公,你莫非是想要故意找茬?你是不是想要奏我一本,說我擅離職守,私自行動?還有,我替你想個罪名,干脆將靈州渡河失利的罪責也安在我頭上得了。就說是因為我的擅離職守,所以才導致了渡河失敗。你覺得如何?」

谷大用沉聲道︰「朝廷要是問責的話,怕是咱家也只能如此如實上奏了。身為領軍主官,這本就是你該負的責任。莫非這要咱家和楊大人替你擔責不成?」

張延齡冷笑道︰「谷公公,你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做事倒要你來擔責?你又能擔得什麼責?我如何行事還要你的允許麼?簡直天大的笑話。我想怎麼干就這麼干。你不高興?給爺憋著!」

谷大用怒道︰「莫以為咱家不敢。咱家身為監軍,本就肩負此責。軍中一切事務,功過對錯都要據實上報。張延齡,你莫要耍橫,咱家可不怕你。」

張延齡看著他冷笑,一旁站著的陳式一卻已經早已忍耐不住。大聲喝罵道︰「谷大用你個狗東西,別人拼命的時候你什麼也沒做,這時候跑出來指手畫腳。你娘是被狗曰了,生了你這麼個狗雜種出來了麼?」

「哈哈哈。」眾將哄堂大笑,肆無忌憚。

「陳統領,你怕是弄錯了。他可不是狗雜種,他是驢兒子。我適才明明听到他是在驢叫喚。」馮麻子這種時候最來勁,大聲叫道。

「哈哈哈。」眾將笑的更加大聲,更加的肆無忌憚。

「你們……大膽!敢辱罵咱家,該當何罪?」谷大用怒聲道。

「別人辦喜事,你來嚎喪。挨了罵怪誰?活該。」張隱冷笑道。

谷大用暴跳如雷,對著張延齡叫道︰「張延齡,你手下如此沒規矩,辱罵咱家,這是犯上作亂。你若不處置他們,咱家跟你沒完。」

張延齡冷笑道︰「他們辱罵你了麼?我怎麼沒听見?我倒是听他們說了一堆恭維你谷公公的話,你不識抬舉,反說他們辱罵你。谷公公,你該去治一治耳朵了。」

谷大用氣急,指著張延齡道︰「好,很好。你張侯爺了不起,。咱家惹不起你。靈州渡河之敗的責任,咱家是一定要上奏朝廷的。還有你擅離職守,私自出兵的事情,咱家也要一並上奏。楊大人,你我聯名上奏,將此事稟報朝廷。」

楊一清捻須笑道︰「谷公公,消消氣,這是作甚?咱們剛進城,還沒喘口氣,谷公公便說這些話作甚?確實有些不妥。」

谷大用冷聲道︰「看來楊大人是想擔負渡河失利之責了。」

楊一清面色變冷,尚未說話。張延齡冷聲開口道︰「谷公公,你也鬧夠了吧?這次計劃是我和楊大人共同商定的。渡河失敗也是計劃的一部分。一切都是我們商議好的計劃罷了。輪得到你谷大用在這里指手畫腳?當真可笑之極。」

谷大用愕然道︰「什麼?都是你們的計劃?楊大人從一開始便知道你要來奔襲寧夏城?渡河失敗也是你們的計劃?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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