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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將軍今晚來見本侯,便是來告知本侯這件事的麼?」張延齡沉聲問道。

史鏞忙道︰「不是不是,侯爺莫要誤會。末將可不是搬弄是非之人。末將其實是擔心侯爺會和楊一清大人之間產生更大的裂痕,所以告知侯爺此事。或許侯爺可以因此和楊大人之間開誠布公的談一談,彌合紛爭。」

張延齡微笑道︰「原來你是當說客的。」

史鏞搖頭道︰「侯爺又誤會了,今晚末將來見侯爺,並無任何人知曉。完全是末將自發。末將是覺得,若侯爺和楊大人之間不能冰釋前嫌,豈非要耽誤了平叛的大事。大敵當前,內部不和,此乃大忌。」

張延齡呵呵笑道︰「楊一清說的話你也听到了,他胸有成竹,根本用不著**心。這平叛大事,有我沒我都是一樣的。我自不會因為他對我的態度便會從中作梗,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所以,倒也沒什麼耽誤之說。至于和楊一清去談一談李夢陽的事情,那便大可不必了。一則,李夢陽之死跟我可沒干系。這筆賬算到我頭上,我可不認。二則,楊一清若是因為李夢陽的死便遷怒于我,因私怨而廢公務,錯的是他。該來找我道歉的是他才是。」

史鏞聞言,嘆息一聲道︰「末將也是自不量力,跑來打攪侯爺,說這件事情。其實,末將只是擔心平叛大事罷了。末將是靈州守備,之前目睹了曹雄不听勸解執意渡河進攻以至于大敗身死的事情。現如今,楊一清大人又要重蹈覆轍。眾將領都視若不見,反而一個個信心滿滿。末將雖竭力勸解,但卻人微言輕。侯爺今日在碼頭上說的那番話,讓末將知道侯爺是明白人,所以才想讓侯爺和楊大人彌合舊怨,那樣才能夠心平氣和說服楊大人放棄強渡進攻的想法。哎,末將真是不敢想象,一旦強渡進攻兵敗,那該是怎樣的後果。罷了,末將也不說了。但願一切順利吧。」

張延齡看著史鏞道︰「原來史將軍也是不同意強渡攻擊的。」

史鏞苦笑道︰「當然了。對方明顯已經于渡口對岸層層設防,咱們還要正面強攻,這不是犯傻麼?我不是詆毀楊一清大人,只是他的想法過于理想化。他始終覺得,一旦渡河成功,便可摧枯拉朽。所以他甘願在渡河時承受一些損失,他說那是代價。」

張延齡站起身來負手踱步,眉頭緊皺。

史鏞繼續道︰「末將和其余幾名將領提出的意見他置若罔聞,還嚴厲訓斥我們。今晚楊大人召集眾將商議的時候說,渡河進攻的方略不能變。必須以雷霆之勢進攻。為了確保成功,他將征調左近州府人手前來,加快造船進度,增加船只數量。他說,在絕對的碾壓實力面前,任何防守的手段都是雕蟲小技,都是螳臂當車之舉。他還說,所有反對渡河進攻的都是怯戰畏敵。在作戰方略上,從此以後沒有討論的余地。要討論也只能限于渡河船只如何防箭防炮,如何防火。渡河成功之後如何進擊,如何作戰,而非是該不該渡河的問題。侯爺,你說,這不是剛愎自用麼?末將擔心,他要重蹈曹雄兵敗的覆轍了。」

張延齡停下腳步,看著史鏞道︰「史將軍,依你看,要發動進攻還需多少時日?」

史鏞道︰「楊大人說,最多十五日,少則十日。造船進度加快的話,十日便可發動。」

張延齡點點頭,又問道︰「史將軍可否跟我說說,你所知道的目前叛軍的情形。」

史鏞道︰「侯爺這可問著了,我還真知道的很清楚。」

當下史鏞詳細的將他所知道的情形都說了一遍,包括對方目前的兵力部署,領軍的叛將是誰。城中軍民的心理和對叛亂的態度等等。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張延齡有些詫異。他只是想了解一下簡單的情形,誰知史鏞說出的比自己想要知道的更多更詳細。

「史將軍怎麼知道的如此詳細,令人驚訝。史將軍莫非有耳目在對岸不成?」張延齡問道。

史鏞想了想,低聲道︰「侯爺,末將也不瞞你。寧夏鎮游擊將軍仇鉞眼下便詐降投靠叛軍。他此刻便在寧夏城中。叛軍解除了他的兵權,但是因為擔心他手下將士嘩變,所以沒有殺他。仇鉞假意詐降,裝病住在寧夏城。但他在叛軍叛亂之後便和我有聯系,告知我不少叛軍內部的信息。我所知的消息都是他告訴我的。他和我是生死兄弟,我們曾一起出生入死,和韃子作戰。我救過他的命。」

張延齡沉聲道︰「你們是如何傳遞消息的?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好奇。」

史鏞道︰「我駐靈州,他駐寧夏鎮北邊寨堡,不能經常見面。于是我們便飼養了幾只鷂鷹作為傳信的手段。只是為了相互間的聯系而已。有時候他在北邊打仗了,殺了多少韃靼人,都會寫信來告訴我。我便回信告訴他,我為他喝了幾杯酒,替他慶賀。我這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會告訴他。我也沒想到鷂鷹居然派上了用場。那日接到他送來消息,他說他想要以死效忠朝廷,是我勸他詐降,等待機會,傳遞消息的。」

張延齡呵呵笑道︰「原來如此。二位倒是真是生死之交的好朋友。用鷂鷹送信聊天,倒也是千古奇談。令人贊嘆。」

史鏞笑道︰「還請侯爺對這件事保密,我怕傳到叛軍耳中,仇將軍會有性命之憂。」

張延齡道︰「那是當然,放心便是。史將軍,多謝你今晚跟我說了這些話,看得出你為人坦誠,對我也信任的很。可算是我在西北交的第一個朋友了。」

史鏞道︰「末將不敢高攀。沒打攪侯爺便好。」

張延齡道︰「天也不早了,我看咱們就聊到這里,以後有機會,咱們多聊聊天。親近親近。」

史鏞道︰「侯爺,末將斗膽再懇請侯爺一次,可否去勸勸楊大人,改弦更張,另覓良策。」

張延齡擺手道︰「不必了,這件事不用再說了。史將軍,再見。」

史鏞急道︰「侯爺!還請三思,此事干系重大,再有一敗,不可收拾。」

張延齡大聲道︰「送客。」

陳式一在旁道︰「史將軍,請吧。侯爺要歇息了。」

史鏞無奈,嘆息一聲,拱手告辭。

張延齡在燈下坐下,皺眉沉思了片刻,對陳式一道︰「你去將張隱、馮四海、柳譚孫安等諸位將軍前來。我有要事商議。」

陳式一見張延齡神色鄭重。不敢怠慢。忙去營中叫人。不久後,已經入睡的幾名主要將領紛紛趕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張延齡神情嚴肅,都有些心里打鼓。

「各位請坐。我有個計劃,想跟各位商議。之前我考慮的不夠成熟,所以沒有決定。但現在,我認為可以進行了。各位也說說看法。看看是否可行。」張延齡道。

「侯爺請吩咐。」眾人忙道。

張延齡點頭,清了清喉嚨,低聲說出了一番話來。在座眾人听著張延齡的話,逐漸臉上變色,直至表情驚愕不已。

……

清晨,楊一清正在軍衙後堂喝茶。腦子里盤算著今日要做的事情。

今日他要命人去左近的州縣去征集物資和人力,加快造船的速度。昨晚和眾將商議之後,他決定增加打造渡船的數量,起碼要有四五十艘大船,加上小船和木排竹筏,可以一次性渡河一萬五千兵馬。這樣才能擋住對方的進攻,站穩腳跟。後續的渡河兵馬一旦續上,便成定局。

至于對方的防守手段,也需要做一些防備。張延齡的話他也並非沒有听進去。比如說對方火箭射擊,除了在船上配備一些木桶,隨時可從河中打水滅火之外,還將準備一些防火的措施。比如在甲板上鋪上細沙,船頭船側豎起擋箭板等等。

總之,辦法總是有的。絕不能因噎廢食。就算被對方燒了些渡船又如何?只要能有上萬兵馬渡河成功,後續便是用木排竹筏渡河也無不可。

楊一清相信,自己的方略是正確的。打仗這種事,誰說文官不成?自古至今,文官領兵可不遜于武將。只是文臣不屑為之罷了。

況且,此次平叛之事,自己必須要主導。自己的好友楊廷和早就有信來,這一次平叛的主要功勞必須由外廷取得,以扭轉外廷的頹勢,這極為重要。

外廷急需要這次機會,重新展現重要性。讓皇上知道,真正有事發生的時候,靠誰才能為他排憂解難。楊一清贊同楊廷和的話,所以,他不能讓別人染指。于公于私,都是如此。

「大人,建昌候求見。在軍衙大堂等著呢。」有人匆匆前來稟報。

楊一清皺了眉頭,冷笑心想︰可算來了。此人一直沒有鬧騰,倒是有些奇怪。憋了一天,怕是忍不住要來鬧了。也好,教他知道知道,他這個侯爺在這里一文不值。若是鬧起來,需不給他好看。

「更衣,去大堂見他。」楊一清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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