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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麟喝了口酒,看著張延齡道︰「正是如此。我以為,你我之間的關系應該沒有你和定國公府的關系密切吧?那可是你丈人家。你應該寫信給他們,讓他們出兵才是。不瞞你說,我接到你的信之後很是困惑,還特意去了一趟定國公府,旁敲側擊的問了問延德小公爺,才知道你壓根沒有告知他。這讓我百思不解。」

張延齡呵呵笑道︰「朱小公爺……」

朱麟擺手道︰「叫我朱麟便是,不用小公爺小公爺的叫。顯得咱們生分。」

張延齡笑道︰「朱麟兄,你覺得我為何要寫信給你呢?」

朱麟翻著白眼道︰「這是我問你的話,你怎地反倒問我?」

張延齡道︰「你定想過答案不是麼?說說你心里怎麼想的?反正長夜漫漫,咱們瞎聊聊便是。」

朱麟想了想道︰「我也沒多想,我只是覺得,既然你延齡老弟寫信要我帶兵去居庸關南口駐扎,想必是有用的著我的地方。既然你用的著我,我自然要去。只是一開始我並沒想到會是救駕的事情。後來張永通知我皇上遇襲,要我領軍出關救駕,我才真正明白了你的用意。所以才倍加困惑。」

張延齡微微點頭道︰「麟兄,答案你已經說出來了。你沒有多想便出兵了,那便是你對我的信任,你知道我不會害你,你不會把事情想得太復雜。而我,也完全相信你會給我這個面子,會按照我的請求出兵。」

朱麟怔怔的看著張延齡,皺眉道︰「就這麼簡單?」

張延齡呵呵一笑,舉起酒壺喝了兩口烈酒,沉聲道︰「麟兄,我張延齡跟人打交道其實很簡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拿我當人,我便拿你當人。人與人之間交往,最忌諱的便是精打細算錙銖必較,那便沒有什麼意味了。人生苦短,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必浪費太多時間在猜忌和勾心斗角之上,更何況是朋友親眷之間。我寫信請你幫忙,就是因為我認為你附和我交朋友的標準,覺得你不是錙銖必較精打細算的人,不會覺得我這麼做會坑你害你。我認為你是坦蕩義氣之人。事實也證明,我沒有看走眼。」

朱麟靜靜的听著,黑堂堂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舉起酒壺來向張延齡手中酒壺一踫,沉聲道︰「多謝你對我如此評價,我朱麟是個粗人,或許脾氣暴躁,做事也會出格。但我對朋友都是真心的。我心中也早就將你張延齡視為朋友了。我知道自己沒你有本事有腦子,但我確實相信你不會坑我。因為,你若是想害我,當初你便不會饒了我了。干一杯。」

張延齡笑著和朱麟對飲兩口,伸手抓了一把肉脯在口中大嚼起來。

朱麟放下酒壺,沉聲道︰「不過……你這麼做,回頭定國公府那里恐怕不太好交代,還有張侖,他們或許會怪你。這一份護駕的大功勞,你卻沒有告訴他們。」

張延齡呵呵笑道︰「我不用跟任何人交代,我可不欠他們什麼。再說了,我若請他們,他們敢私自調動京營去居庸關南口駐扎麼?他們會給我張延齡面子麼?恐怕會一笑置之,根本不予理睬吧。那怪得了誰?況且,這也未必是一場大功勞,領軍前來,是要打仗的。搞不好是要吃敗仗掉腦袋的,你沒有考慮失敗的可能性麼?所以,不用說我送你什麼大功勞,有功勞也是你自己敢于前來掙得的。我也許送給你的是一場災難也未可知。」

朱麟道︰「你也莫這麼說,我朱麟是知道好歹的,誰對我好,我是知道的。不過,這一次可也忒險了。差一點便出大事了。說實話,我得知有兩萬多韃子圍攻獨石城的時候,當時便覺得皇上和你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不得不率騎兵先行趕來,就怕趕不及。兩萬多韃子兵馬,你們是如何突圍月兌身的?這可真是教人覺得不可思議。」

張延齡不願多談自己戰斗的事情,微笑道︰「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或許是皇上洪福齊天,上天保佑吧。」

朱麟搖頭道︰「我是領軍之人,什麼洪福齊天上天保佑這種事,我怎會信?必是場場血戰,謀劃得當才有這樣的結果。你也不用隱瞞,我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情,都是你謀劃指揮的結果。真沒想到,延齡老弟果真是良將之才。此次護駕有功,皇上必極為倚重了。回到朝廷後,必是萬人稱頌了。」

張延齡看著朱麟呵呵笑了起來,眼光奇怪。

朱麟詫異道︰「怎麼?我說錯了麼?」

張延齡嘆道︰「朱麟兄,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糊涂?這次回去後萬人稱頌?開什麼玩笑?怕是要面臨暴風驟雨還差不多。」

朱麟楞道︰「怎麼可能?你以一己之力護駕成功月兌困,這難道不是事實?」

張延齡輕聲道︰「朱兄,這話今晚之後你一定不要再說。什麼運籌帷幄,什麼一己之力護駕,這些話過了今晚你再不要提及。」

朱麟撓頭道︰「那是為何?」

張延齡道︰「朱兄,你以後會知道的。總之,你若是為我好,便不要再提我的什麼功勞。皇上能月兌困,首先是皇上英明神武,是天佑我大明。其次是全體將士忠君護主,拼死搏殺的結果,而非我張延齡的功勞。」

朱麟心中似懂非懂,但現在朱麟對張延齡已經完全信服,也不多想,笑道︰「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閉嘴便是。」

張延齡道︰「朱兄,有件事請你幫忙。」

朱麟笑道︰「你吩咐便是。」

張延齡道︰「明日你護送皇上回京城,我卻要回獨石城一趟,想請你借我兩千騎兵隨行。」

朱麟楞道︰「怎麼?你還要去和韃靼人作戰?」

張延齡道︰「獨石城那里還有不少傷兵和百姓。我承諾了去救他們。帶著兵馬去是以防萬一,韃靼人知道援軍到來,一定會逃走的。另外獨石城是北邊門戶,長城隘口已被破壞,韃子臨走前定會大肆破壞城牆關隘,總要有兵馬去趕走他們,防止他們造成更大的破壞。」

朱麟點頭道︰「明日讓董陽率一千兵馬護送皇上南下。我耀武營七千步兵和居庸關兩千步兵正在趕來的路上,匯合後正好護送皇上回京。我和你一起去獨石城,萬一打起來,我也出份力。」

張延齡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談談說說,張延齡本就疲憊,喝的酒水又是烈酒,喝完了一壺酒之後便酩酊大醉,衣服也來不及月兌了,便倒在草鋪上呼呼沉睡了過去。

朱麟取下披風給張延齡蓋上,自己走出帳篷,坐在帳篷口的草地上守著,不久後也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張延齡簡單洗漱便立刻回到自己的帳篷里探望趙永勝。還沒進帳篷,便听到里邊有說話聲,听聲音居然是趙永勝的聲音。

張延齡大喜過望,踏步入內,大聲笑道︰「趙守備,你醒了麼?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趙永勝半躺在草鋪上正和站在一旁的陳式一說話,見張延齡進來,忙要坐起身來向張延齡行禮。張延齡趕忙阻止了他。

「多謝侯爺救了我一命,永勝感激不盡。」趙永勝激動的道。

趙永勝說話的聲音還很微弱,臉色還很蒼白,但是他能醒來說話,便已經表明他已經月兌離了危險。

張延齡哈哈笑道︰「謝什麼?難道看著你死不成?我還擔心救不活你呢,趙守備,你可真是命大。昨晚你抬下來的時候,沒有人認為你還能活,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哈哈哈,這可太好了。忠勇愛國之人,自有老天庇佑。實在是讓我太高興了。」

趙永勝輕聲道︰「都是侯爺妙手回春,情形陳千戶已經跟我說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張延齡擺手道︰「淨說這些話作甚?你感覺怎樣?」

趙永勝道︰「身子有些乏力而已,那是受傷流血之後的虛弱,不算什麼。傷口處有些麻酥酥的。」

張延齡笑道︰「那就對了,那是急救散生肌祛毒之兆。我昨日可是在你胸口上灑了兩瓶急救散。那可是值兩百兩銀子呢。看來沒有浪費。」

趙永勝道︰「這銀子卑職自然要認。」

張延齡哈哈大笑道︰「我可不要你的銀子,只要你別找我算賬就好了。我可告訴你,我昨日幫你縫合傷口的手藝可不佳,將來傷口愈合之後必是一塌糊涂很不雅觀。估模著你胸口上的傷疤像是爬了個大蜘蛛。你不會怪我吧?」

趙永勝苦笑道︰「別說是大蜘蛛,便是像一坨馬糞,卑職心里也只有感恩的份。」

張延齡咂嘴道︰「你早這麼說,我昨晚便縫成一坨馬糞的樣子了。」

趙永勝一愣,便听張延齡哈哈大笑起來,趙永勝也明白了張延齡是開玩笑,跟著笑了起來。這一笑不打緊,牽扯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一陣疼痛,笑容變成了苦笑,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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