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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雖然解了焦渴,但是身上的疲乏卻並不能消除。連續多日的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以及連續作戰體力消耗極大,包括張延齡在內的不少人數日里都沒有好好的睡一覺,這種疲乏的感覺著實令人抵擋。

戰斗或者趕路的時候還好些,腎上腺激素會刺激著人保持亢奮狀態,強行透支精神和體力。但是一旦停下來,腎上腺激素消退之後,很多人困頓疲倦的都睜不開眼楮了。

在草地上只坐下不久,很快便有許多人鼾聲如雷,倒頭便睡。

張延齡見此情形皺著眉頭,他怕的就是這種情形。停下來之後便走不了了。

「侯爺,兄弟們實在太困太累了,要不然便讓他們在這里睡一會吧,也恢復些體力。這山谷還是挺隱秘安全的,只要不大聲喧嘩,應該不打緊。一會我叫兩名兄弟去山坡上放哨,當可不會有什麼事發生。」陳式一上前來沉聲道。

張隱也道︰「是啊,兄弟們如此疲憊,韃子追上來的話也難以交戰。一些兄弟身上的傷口也需要處理。不如歇息一兩個時辰,即可恢復體力,又可避開這正午的酷熱。」

張延齡點點頭道︰「也好。就算我想趕路,怕是也拖不起來他們了,只能如此了。但是一定要做好警戒,特別是不能胡亂發生聲響,到處亂走,保持絕對的警惕。不是我太過小心,皇上一日不回到京城,便一日有危險。咱們都不能掉以輕心。」

張隱和陳式一躬身道︰「卑職等明白。」

陳式一看著張延齡的臉色道︰「侯爺去水潭邊清洗清洗,然後也好好睡一覺。侯爺已經好幾天沒睡安穩覺了,眼珠子都紅了。侯爺一定要保重身體,可千萬莫要垮了。」

張延齡微笑點頭。

當下陳式一吩咐兩名士兵去靠近山道旁的山坡上警戒放哨,張隱則帶著七八名兵士弄了清水過來給傷兵們清洗傷口,重新包扎敷上急救散藥粉。眾士兵基本上個個身上帶傷,這種炎熱的天氣,又是極為虛弱疲勞的狀況下,傷口感染惡化的幾率大大增加,考驗急救散的功效的時候也到了。

張延齡搖搖晃晃的來到水潭邊,蹲在水潭邊準備洗把臉。突然看見潭水之中一個蓬頭垢面、眼窩深陷、胡子拉碴、臉頰凹陷的怪物出現在眼前,頓時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

反應過來之後,一坐在地上捂著臉啞然失笑。

那潭水中的怪物不是別人,那不就是自己麼?隨朱厚照出巡至今,算算時間已經一月有余。這一個月里,自己的頭發胡子都長得很長了。一路餐風露宿倒也沒什麼,但在獨石城被圍困之後的短短七八日里,自己操心勞神,都沒好好的睡過覺。甚至連洗漱打理自己的時間都沒有。

出發前,自己不能說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樣子,起碼也是個須發整潔干淨的帥侯爺。現在卻像個怪物一般。若是自己以這副形象回到家里,怕是要把家里人都嚇壞了吧。怕是家中妻妾都不認識自己了吧。

想到家中妻妾,張延齡頓生思念之情。離家多日,也不知她們現在如何了。自己當初陪同朱厚照出行便很倉促,臨行之前甚至沒有好好的跟她們道個別。走的那天是晚上出發,又是偷偷溜出城,所以也不可能讓她們送自己。只草草的在家中道別便離開了。

這一個多月時間里,但有空暇時間,張延齡便會想起她們,心中也自充滿柔情蜜意,思念之情也與日俱增。

談如青還在天天在藥坊之中忙碌著吧,這妮子清雅溫柔大方得體,還吃得苦,受得累。自己和她認識了幾年時間,實際上也沒給她帶來多少快活的時光,倒是讓她多增加了不少煩惱,多忙碌了一些事情。但是她卻從未向自己抱怨過。

她救了自己的命,卻從來沒有拿這件事出來說,真是世間少有的極品女子。自己何其幸運,能遇到如青。本來談老夫人一年的守孝期已經過了,張延齡本想著野狗嶺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便娶她進門,誰料想又不得不跟著皇上出巡。張延齡決定,回去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籌辦婚禮,將如青風風光光的娶進門來。以後好好的待她。

還有徐晚意。這位郡主起先跟自己鬧得不可開交,兩人的關系一度緊張之極。但相互了解之後,張延齡對她徹底改觀。

徐晚意脾氣確實高傲了些,但她的出身高貴,本就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女子,她有自傲的資本。更何況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滿月復才學,開智心明,自然不肯被命運擺布。她對自己的厭惡其實也不能全怪她,誰叫自己穿越之前的這位建昌候確實是聲名狼藉之輩,她自然不肯了。

因為不了解而相互排斥敵對,之後因為相互了解而變得親近和諧,終于能夠成為真正的夫妻,也算是幸運之事。況且徐晚意不僅容貌絕美,而且品性絕佳。出身于定國公之中,但是她和她的父兄卻不一樣。對于她父兄做的一些事情,她是極為厭惡的。對自己遭受的輕視極為不忿,堅定的站在自己身邊,讓自己甚感欣慰。

張延齡回想自己和徐晚意之間的交往,或許真正對徐晚意心中改觀,便是西山遇襲的那天晚上吧。徐晚意勇敢的轟殺襲擊者的時候,張延齡便對這個和自己共同經歷生死的女子生出了好感。

這世上有幾個女子能和你共歷生死呢?那便是緣分。

還有徐幼棠,這個性格開朗的小妮子幫了自己大忙。若不是她幫自己造出了鳥銃,這一次在獨石城恐怕情形更加的糟糕。搞不好便凶多吉少。

鳥銃在這幾日的戰斗中殺傷了數百敵人,射距又遠,準頭又精,比之弓箭可不知好了多少倍。雖然只有三十支,但起到的作用可不亞于一支幾百人的弓箭手的隊伍。這一切都是徐幼棠的功勞。

這妮子也和談如青一樣,痴迷于自己喜歡的事情,鑽研起來甚是專心,可是自己撿到的大寶貝。

張延齡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西山水庫堤壩上的情形,那日荷花嬌美,清風習習,自己佔有了這個小妮子的身體。徐幼棠嬌聲叫著自己哥哥的樣子當真讓人憐愛之極。

不過,徐杲似乎對自己很有意見。皇陵修建完畢之後,徐杲回家之後便不準徐幼棠隨便出門了,應該是听到了些風聲。但自己是絕對要娶徐幼棠的,必須說服徐杲,或者哪怕威脅他,也是要娶了徐幼棠進門的。

還有阿秀,淳樸溫柔的阿秀。自嫁給自己之後,打理家中事務,侍奉自己,井井有條任勞任怨,對自己噓寒問暖。要說家中誰對自己最關心,那便非阿秀莫屬了。不夸張的說,倘若自己性命受到威脅的話,阿秀必是第一個沖上前來,肯為自己獻出性命的那一個。

越是想著這些女人們,張延齡心中便越是說不出來的滋味。思念,憐愛,自責,各種復雜的情緒縱橫交織在心頭,匯聚成一種恨不得立刻肋生雙翅飛到她們身邊的急迫心境。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是多麼的幸運。有了她們,其實自己什麼都不缺了。

當然,張延齡也知道,這種心態是在此時此刻時產生而出的。事實上,一想到未來張家的命運,想到將來嘉靖皇帝對張家所作的一切,張延齡便不得不面對現實,努力圖強。否則不僅是自己,自己的女人們的命運也必是悲慘無比。

張延齡甩甩頭嘆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捧著水洗了臉,將亂糟糟的須發隨便整理了一番,走到一棵樹下靠著樹干閉上了眼楮。

很快,極度的疲憊便讓張延齡失去了意識,他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張延齡被一陣煙火氣味嗆醒。睜開艱澀的眼楮時,正好看到不遠處劉瑾等人正圍著一堆篝火說話。篝火冒起的青煙繚繞,火堆上似乎烤著什麼。

張延齡大驚,騰地跳起身來,大聲叫道︰「誰生的火?誰生的火?」

劉瑾等人嚇了一條,轉過頭來,看見張延齡眼楮紅紅的滿臉怒容的快步走來,樣子極為嚇人。

「怎麼了侯爺?」劉瑾皺眉道。

「劉公公生的火?」張延齡喝道。

劉瑾道︰「是我,怎麼了?皇上餓的慌,正好谷公公發現了一只兔子,射中了它,正好烤了給皇上充饑。」

張延齡看見了火堆上正在炙烤的兔子,踏步上前一腳將兔子踢飛,然後抬腳掃的篝火火星亂冒,一把抓住地上的水壺往篝火上澆上去。篝火很快便熄滅了。

朱厚照坐在一旁眯著眼歇息,此刻也驚訝的看著張延齡,目光中滿是驚愕。

劉瑾臉色鐵青,冷聲道︰「張侯爺,你這是作甚?這是烤給皇上吃的兔子,你這是做什麼?對皇上不敬麼?」

張延齡怒道︰「咱們躲在山路旁的山谷里,不能露出行跡。你在這里燒火,豈非是暴露了我們的位置?篝火煙霧最為顯眼,你難道不知?」

劉瑾這才明白為何張延齡突然發癲般的這麼做,原來他是擔心篝火冒出的煙霧暴露了行跡。

谷大用在旁咂嘴道︰「哪有什麼韃子?韃子怎會追來?咱們都已經月兌險了。侯爺也太小心了吧。未免太過分了。」

谷大用話音剛落,便听得腳步咚咚作響。陳式一從樹林外飛奔而來,臉色漲的通紅,大聲叫道︰「皇上,侯爺,韃子追來了。適才誰在山谷中燒的火?韃子似乎看到了煙霧,已經派了百余人朝著山谷來了。」

「啊?」劉瑾谷大用等人臉色發白,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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