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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後不知何時站在小茉莉身後,氣喘噓噓的站在那里,手中拿著的龍頭拐杖的銅制龍嘴位置滴著鮮血。正是她冷不丁的揮杖猛擊了小茉莉的頭頂。

「太……太後。」小茉莉勉力轉身看著周太後叫道。

「小賤人!」周太後喘著氣罵著,舉起拐杖又打了下來。這一次龍嘴擊中了小茉莉的太陽穴。小茉莉慘叫一聲撲倒在地上,身子開始抽搐。

「小賤人!打死你。」周太後兀自手中不停,龍頭拐杖一下又一下的揮擊在小茉莉的頭上。血肉橫飛,發絲沾著頭皮在空中飛濺。小茉莉的手腳顫抖扭曲著,每被拐杖打一次便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直到頭顱被打得血肉模糊。黑紅的血從小茉莉身下漫出來,地面上全是鮮血,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

「別打了,她已經死了!」張皇後喘息著,心中翻騰抑制不住的干嘔。

周太後的拐杖落地,整個人再次癱坐在地上,精疲力盡。

張皇後用帕子捂住嘴巴,沉聲道︰「善後之事你自己處置干淨,皇上來問,你也要自己應對。還有,別忘了剩下的條件,三日內必須達成。否則,你周家人都得死。特別是周瑛,他該被挫骨揚灰。」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滿京城的大街小巷。二月小陽春,天氣正在一天天的變暖,京城之中的湖泊河流之旁的柳枝上也有了鵝黃色的女敕芽。

街頭巷尾之間,早點小吃攤上白汽蒸騰。早起準備干活的百姓們唏哩呼嚕的喝著大碗粥面,啃著熱乎乎的面餅,為一天的忙碌集聚能量。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白色的蒸汽,讓所有人都像是沐浴在金色煙霧中的神仙一般。

這是京城二月初春的一個生機勃勃充滿人間煙火氣的早晨。誰也不知道大明皇宮之中昨晚發生的那一場慘劇。誰也不知道一個叫小茉莉的女子此時此刻已經渾身僵硬的成了一具尸體。當然,誰也不知道他們大明朝的皇上此時此刻正驚愕而痛苦的站在長東春閣里,看著不遠處床上的那具尸體。

「皇上節哀。這都是命啊。婉兒福薄,消受不了皇上的恩寵啊。」

面色蒼白的周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下站在朱佑樘身側顫抖著,目光看著地面,不敢看著床上被錦被包裹著,只露出一張蓋著黃紙的臉的尸體。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朕只一夜未來,婉兒便沒了?便陰陽兩隔了?」

朱佑樘的手顫抖著,臉上肌肉糾結,難以自抑。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那個柔情萬種的女子,此刻已經是一具毫無生機的尸體,這讓他難以置信。

「昨晚天寒,哀家早就睡了。凌晨時分才听到婉兒身邊的宮女紅英來稟報說婉兒不見了。大伙兒忙起來找。宮門前後都有人守夜,都說沒見到婉兒出去。于是大伙兒便在宮里細細的找。後來,在後殿的荷花池里找到了婉兒,人卻已經……沒了。哀家得知,簡直五雷轟頂。可是事已至此,又當如何。半夜里不敢驚動皇上,便一早命人稟報皇上了。皇上……千萬不要太過悲傷。說來說去,都是婉兒福薄。」

周太後嗓音顫抖著,不知是悲傷還是寒冷,斷斷續續的抖抖索索的說著。

朱佑樘目中含淚,靜靜的看著婉兒的臉,心中悲痛不已。

「可是……她半夜三更去後殿花園作甚?嗯?她身邊的人居然沒有發覺?該死!」朱佑樘輕聲道。

「皇上昨晚沒來,婉兒這丫頭有些寂寞,想著皇上睡不著,看著外邊新月出來,便說要去看月亮。宮女們自然不肯讓她出去,擔心她受涼。誰知道半夜里她還是趁著宮女們睡著了的時候出去了。然後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也是宮女們後來才想起來的,想來這便是原因了。」周太後嘆息道。

朱佑樘心中更加難受,心中愧疚不已。婉兒發生這意外,看來也跟昨晚自己沒來有關。她定是想念自己,輾轉難眠,看著月亮便想著出去走走,誰料想會失足落水。

朱佑樘心痛如絞,想著那半夜的池水冰涼刺骨,婉兒落水之後百般無助的感覺,心都要碎了。他緩緩上前,準備走到床邊去撩起帳縵,準備去模一模婉兒的臉,但剛動了步子,身後的老太後便忙開口叫了起來。

「皇上,不要靠近。溺死之人相貌不堪,皇上還是讓婉兒保持一些尊嚴的好。婉兒定不想皇上看到她現在的樣子。皇上若對婉兒有情,便讓婉兒保持之前在皇上心中的美好印象吧。其實,本來都不該讓皇上來見她這一面的,既見了一面便也夠了。婉兒泉下有知,當感念皇上恩情的。」

朱佑樘停下了步子,他也知道,溺死之人的相貌必是難以入目,他也不想破壞婉兒在自己心目中的美好印象。但他哪里知道,婉兒的姿勢好不容易才擺好。只要一動,破碎的頭骨和包裹頭部的布巾上的鮮血便要滲出來。或者哪怕是撩開帳縵細看,都會露餡。老太後怎會讓他發現這些端倪。

「皇上節哀,婉兒這一生能得皇上恩寵,也是她的福分了。這一會哀家便命人將她的尸首送出宮,讓周壽周彧他們安葬了婉兒。皇上若是想念她,多想想她的好處,逢年過節燒注香也就夠了。終究是福薄女子,那也是沒有辦法。」周太後道。

朱佑樘咬著牙緩緩點頭。人已經沒了,再悲傷也是無用。婉兒無名無分死在宮中,自己也不能公然的為她下葬或者做些什麼。自己和婉兒的一段情義本就瞞著皇後。也許便是婉兒福薄吧,自己這幾日已經下定決心要和皇後坦白此事,準備給婉兒冊封名分。沒想到卻再無機會了。

「皇上,時候不早了,皇上的早朝時間已經過了,群臣等著皇上上朝呢。國事為重,皇上該走了。」周太後沉聲道。

朱佑樘點頭,緩緩轉身走出屋外。周太後在宮女的攙扶下出門。站在廊下,朱佑樘看著周太後面色憔悴發髻散亂雙目滿是血絲,心中想道︰老太後也必是極為悲傷的,婉兒是她的娘家佷孫女,沒想到遇到了這樣的意外。

「老太後,你也要節哀,多保重。婉兒的事情,朕心中有愧。朕自會好好對待慶雲候他們的。周家……朕會照應的。」朱佑樘道。

周太後搖頭道︰「皇上千萬別對周家再有恩寵了,周家福澤不厚,承受不住。婉兒的事便是一種預兆。皇上不用覺得欠周家的。還有,這長哀家住不得了,請皇上恩準哀家搬回仁壽宮居住。住在這里,哀家不免要想起婉兒。還請皇上恩準。」

朱佑樘點點頭,心中感動。老太後明理賢德,令人欽佩。這里也確實不適合讓老太後居住在這里了。睹物思人,必是難以釋懷。

「朕準了。您保重。朕要去了。」朱佑樘道。

「恭送皇上。」周太後躬身行禮道。

朱佑樘回頭往春閣之內看去,隱隱約約看到婉兒的床頭帳縵隨風飄蕩,婉兒的臉似乎隱隱約約在布幔後隱現朝著自己笑。他心中知道那是錯覺,更是悲傷難抑。呆立片刻終于咬咬牙轉身快步而去。從今日起,這長他是不會再來了。過去的這一個月,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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