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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超凡听力

朦朧的白霧飄蕩,灌木叢的紅花綠葉都被吞沒在縹緲的細小水珠中。

就連陽光也難以刺破,這天地的屏障。

孟焦心急如焚,前前後後踱步十幾遍,這四面高牆環繞著的小小空當,已被它踏了個遍。

幾叢女敕草被踩破了頭,新生的蘑菇還未露出苗頭,就被壓得粉碎。

火箭不見了,眨眼之間,那麼大一只幼虎,就消失了,它能去哪?

這原始森林危機四伏,風雨散去,起一場大霧,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也可以嚴重干擾視覺。

火箭腦子本就不太靈光,若是被猛獸盯上,怕它自己渾然不覺,成為刀俎下的魚肉啊。

就算清晨沒有肉食猛獸覓食,或者大霧干擾了猛禽的出行,天威亦不可小覷,那滔滔水聲一直未斷絕。

莫說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野生動物保護者,就是一個沒讀過書的七歲小孩,也懂得水火無情。

山洪一發,拔山倒樹,摧城毀地,它們又正好處于河岸旁,危險程度更是直線上升。

火箭火箭,遇到這洪水,你可就熄火了啊。

又是擔憂又是愁,又是焦急又是怒。

愛恨交加,悔痛反復,孟焦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句經典的電影台詞︰「

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後才後悔莫及。

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後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此。

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說三個字︰我愛你。

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雖然情感不同,但意境卻如此相通。

直到此時此刻,苦苦尋弟弟而不得的孟焦才發現,那個虎頭虎腦,有時機靈有時調皮的小家伙,在自己心中竟然如此重要。

如果上天能夠給它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它一定會摟住弟弟圓滾滾的小腦袋,輕輕低語著為它創造的名字,搓揉它脆女敕的小耳朵。

然後狠狠的使勁的舌忝舐它毛絨絨的額頭,把它那個濃墨重彩的王字都給舌忝褪色,一萬年都不復光彩。

關心則亂,如果長時間沉浸在這種焦急的狀態中,于事無補,孟焦強自鎮定下來,平靜心神。

它知道時間緊迫,自己不能再像一只無頭蒼蠅般亂竄了,火箭定是偷跑進了灌木中,目前時間尚短,它立即去尋找還來的及,不然,時間越久,火箭生還的幾率就越渺茫。

只是,它走之後,虎三妹又由誰照料?

前後兩難,刻不容緩,它必須立刻做出抉擇。

它再度細細觀察了一圈環境,這里並非母虎精心選擇的棲息地,但也足夠隱蔽,樹木高聳矗立四周,灌木密集。

一片低矮的草叢斜斜的掩住了幾處缺口,使得整個空地密不透風,除了鳥類,走獸除非運氣極好,誤打誤撞來到此處,否則斷不可能尋到虎三妹。

關鍵之處在于虎三妹的性格,它膽小怕事,睡醒了亂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發現大哥二哥不翼而飛,也不敢獨自去尋找,而是會在原地乖乖等待,或者趴在角落躲起來,這樣它的安全性會大大增加。

低下頭,孟焦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灌木枝葉,翻翻攘攘的胡亂編織成綠色的巨網,它比虎三妹高大許多的身軀在這灌木叢面前也是同樣的卑微。

突然,它在一片綠色中尋到了一絲淡黃,異常縴細,搖擺一下,又消失在樹枝中。

恍惚間,它還以為自己過于焦急產生了幻覺,它不敢放棄任何一個能尋到火箭的契機,死死盯著那一處枝干,期待著那一絲淡黃再度出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短短幾秒後,它又瞥見那細若發絲的淡黃色重現于綠色海洋中,那是火箭被刮下來的一根毛發。

孟焦欣喜若狂,晨霧和過于濃重的水腥氣掩蓋了火箭身上的氣味兒,今日無風,各種野花野草的氣味兒也頗為濃重,想靠著嗅覺尋到火箭難如登天。

而河水的轟鳴不絕于耳,它只能在這背景音下听個大概,完全無法做到分辨動靜,听到火箭的腳步聲,這種環境下再好的耳力也如同聾子。

地面落葉覆蓋,泥土被壓在落葉下,沒露出模樣,想靠著腳印尋到火箭如同痴人說夢。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這灌木叢伸出手來,扯下一根毫毛,恰好它孟焦不是個色盲,在一片綠色中精準捕捉到了這一絲線索,這回,可算有了方向。

轉過身,虎三妹仍在熟睡,小肚子上下起伏,呼吸平穩有節奏,和大哥二哥相比,它才像個幼虎的樣子。

孟焦知道虎三妹和火箭有些不同,或者說,火箭可能和所有幼虎都不相同,它是個異類。

「我孟焦又何嘗不是異類呢。」

既然有了希望,果決起來,孟焦也不遜北極星,再轉身,沒回頭。

擠開一從樹葉,在嘩啦啦一片葉響中,朝著記憶中那根毫毛的方向前進,毅然決然的闖入灌木叢中,頗有其母風範。

孟焦的方向辨識能力極強,記憶力同樣不差,盡管進入灌木叢視線被嚴重阻隔,幾乎辨不清東南西北,它還是迅速來到了那根絨毛附近,並且準確的找到了那根掛在低矮樹杈上的虎毛。

這根絨毛就處于包圍著空地的灌木叢的淺層位置,再遠一點,大霧遮掩,孟焦就算能分辨一萬種色彩也斷然看不到這小小的絨毛。

再近一點,孟焦也不至于反反復復查找了好幾圈都沒發現。

尋到這一根毫毛可不代表尋到弟弟,孟焦心中急火未歇,它細細嗅著這根毛發的氣味兒,企圖據此追蹤。

但它沒有警犬的天賦,就算張開嘴,用全部嗅覺細胞去接受氣味兒素,都找不到密林中那條通往火箭的路。

它有些惱怒的搖了搖頭,正看見兩對陷在泥中的小腳印,瓣瓣分明,原來,這灌木太過密集,厚重的上層枝葉攔住了飄落的樹葉,所以這灌木中的地面不似空地那樣,鋪著「地磚」留不下痕跡。

灌木叢中到處都是污泥,常年不見陽光,陰暗潮濕,莫說雨後,就是艷陽天連續照個兩天兩夜,這里也會殘留下重重的濕氣,松軟的地面,極易留下腳印。

「這下好了!」

孟焦循著腳印的方向一路追隨,這爛泥中的痕跡,就是它的方向燈,無論火箭怎樣東拐西拐,都蓋不住清晰的爪痕,只要老老實實「順藤」,定能捉到火箭這只叛逆的小西瓜。

前進,前進,孟焦驚覺耳畔的水聲愈來愈大,震得它耳朵一陣轟鳴,就連鳥叫蟲鳴都听不清了。

毫無疑問,目前洪水是這原始森林中最為可怕的猛獸,什麼虎豹豺狼,在天威面前都脆弱的像紙糊的花架子一樣,一踫就碎,火箭要是闖進河岸,就是神仙,也難救它活命。

孟焦心急腦不急,它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冷靜,豎起耳朵,微微張開嘴,瞪大雙眼,力圖尋找一切線索,

灌木叢終于走到了盡頭,出現在孟焦眼前的,是高高的一望無際的野草。

一場強降水後,大地煥發出勃勃生機,就連綠草都長得更為茁壯了些,霧氣彌漫,只有水聲,更加浩大澎湃了。

線索中斷,前方又是鋪滿落葉的路,孟焦恨不得生出千里眼順風耳,搜查方圓百里尋到弟弟,以熄滅自己心中灼烈刺痛的火。

怎麼辦?繼續往前走?

或者,左拐,右拐?

經過短暫的思索,孟焦決定繼續向著水聲前進,前進,偏西方向,那濃厚的水腥氣已經撲面而來,空氣中的濕氣越來越重。

孟焦已經顧不得那許多了,它身上已經被不知是露水還是雨水的各種液體打濕,毛發被浸透,周身上下沒有一塊干燥的地方。

對它而言,這都不算什麼,它只希望盡快尋到火箭,然後返回那片空地,靜靜等待母虎歸來。

撞大運式的搜索效率極低,可孟焦就算想地毯式搜索也無能為力,俗話說藏人容易找人難。

這茫茫林海,一望無際的參天大樹,翻滾彌漫的霧靄,莫說藏下一只幼虎,就是藏上十只百只,想找到也無異于海底撈針,難度何止一星半點兒。

別說它肉眼凡胎,就是調來兩架直升機,開著探照燈反復搜尋,這大霧天氣高林茂草,也斷難找到。

一路前行,一路密草,眼楮都看花了,孟焦期盼著,能再看見那一線淡黃色的絨毛,讓它有跡可循,可是沒有。

長時間的高度精神集中耗費了大量精力,它覺得腦袋有些暈眩,眼前的樹干,野草,花朵都仿佛纏繞在一起,模糊,融化成一灘辨不清楚形狀的色塊。

出現幻覺了,但孟焦渾然不知,它木訥的向前走,下意識的尋找,它幾乎忘記了自己要尋找什麼,只知道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丟失了,自己一定要找到它。

可這樣東西在哪里?它不知道,它心里憋著一股氣,已經顧不得思考了。

思維揉成一團漿糊,所謂的冷靜,沉著都被拋之腦後,它焦急啊,急的要流出眼淚,但它已經忘記了怎麼哭。

聲帶顫動,身體已經不受控制,腳步僵直,喉嚨里陣陣喑啞的吼聲傳出,草葉震顫。

孟焦的瞳孔已經縮成了一顆黑點,失去焦點,它顧及不到掩藏行蹤。

理智喪失,搖擺在人與獸的邊緣,只要再放棄一絲意志,它便會徹底淪為嗜血餓虎,或是倒在偏僻角落,瞪著眼楮死去,或是成長為一頭駭人惡獸,稱王稱霸,死于無名。

沒人會知道它是人,只因它自己選擇放棄思考的權力。

霧氣更加濃郁了,沉澱在森林各處,似動非動,好似凝固成蒼白一頭不斷變幻的精怪,對這頭孤獨的,可憐的幼獸飽含惡意,肆意譏諷嘲笑。

行尸走肉般,孟焦咧開了嘴,滴滴涎水從口中流出,穿過稀疏的牙齒,漫過嘴唇,順著下巴上潔白的絨毛滴淌下去,它渾然不覺,漫無目的的,機械的前進。

葉爾秋河的轟鳴聲振聾發聵,籠罩河岸,它演奏這狂放樂章,整個河畔化為它的琴弦。

它曾經孕育的千百種野獸昆蟲,飛禽游魚,皆為听眾,被迫接受它浩瀚無朋的演唱會。

它們必須適應這聲音,正如它們必須汲取水分一樣,恩賜和威嚴,它們都要承受

嗚哇~

嗚哇~

孟焦驚醒了,它瞳孔猛的放大,急急止住步伐,一頭歪倒在草叢中,摔了個狗啃屎,下巴上的口水黏著幾片落葉,綠油油的極為滑稽。

「是火箭的聲音嗎?又是幻覺?」

孟焦爬起來,身上滿是泥土,髒亂不堪,漂亮的皮毛被沾染的一片泥濘,它不在意,它集中精神,它清明大腦,它側耳傾听。

眼前的世界由無數個不停晃動的重影歸位,最終合為一體,重現了它熟悉的那個畫面,密草,霧氣,而不是那副令人心生畏懼的抽象派厚涂油彩畫。

半圓形的小耳朵轉動,背面是顯眼的白色斑點,由一圈黑色絨毛和淡黃底色襯托,據說可以恐嚇身後的敵人,使它們不敢偷襲。

虎的听力極佳,孟焦未睜眼時,憑借听力便可在被叼住趕路時分辨出母獸踏過的是各種地形,砂礫,土壤,山坡,草叢

它希望,在黑暗中作為它指南針,為它辨別事物的耳朵,敏銳的听力,在此時能再創奇跡,從那浩瀚的水聲中捕捉到那一線,模糊的,如夢似幻仿佛從未出現過的吼叫。

這超出了虎的能力範圍,更超出了人的能力範圍,密林的喧吵不下于菜市場,樹枝搖晃的聲音,樹葉嘩嘩作響,各種山雀的叫聲,老鼠的磨牙聲,松鼠抓在樹干上的聲音。

蟋蟀,蟈蟈,蜜蜂,蒼蠅,蚊子各種各樣的昆蟲叫聲,鷹隼的啼鳴,走獸踩踏地面,不同的地面不同的聲音,不同的力度不同的聲音,波濤聲,水珠落在葉子上的滴嗒聲。

這是最宏大的樂隊,也是最復雜的聲音,無數種聲線,無數個語調,如何辨別?

孟焦拜遍了漫天神佛。

「凡有能力,有仙力,有神力,有精神力,有一切特殊能力的大神大仙,妖魔鬼怪,魑魅魍魎。

求求你,別告訴我那是幻覺,讓我听一次,再听一次。

一次就好」

它盲目自信,仿佛依仗它那可憐的听覺能犁過這千頃原始森林,尋到走失的火箭一般。

這是它最後的希望了,它緊緊握住,像溺水的人握住一把稻草,它不敢面對現實。

屏住呼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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