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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熊返回松林許久後,馴鹿終于放松下來,低下頭尋覓著問荊、蘑菇還有鮮女敕的石蕊,灌木枝條河柳的女敕葉也是上好的食物。

這是一年中少有的水草豐美的季節,到了深秋隆冬便只能在高原凍土中尋覓苔蘚地衣了。

馴鹿已經光顧這片河岸多次,熟悉的地方令它們放松警惕,加上豐富的食物更使它們沉醉其中,完全沒注意到還有一頭可怕的猛獸就埋伏在近在咫尺的位置。

不知不覺艷陽已經攀爬到半空,整片河岸都蒸騰著盛夏的暑氣,蛙聲和蟲鳴在雜草水坑中此起彼伏。

葉爾秋河水反射太陽的波光映在雌馴鹿的栗褐色毛發上,粼粼搖弋。

溫暖的氣息加上溫和的陽光喚醒了它的倦意,它示意雄馴鹿放哨,照顧好小馴鹿,自己微微眯起雙眼假寐起來。

北極星沉在低窪中,肩膀肌肉高聳,前掌按住土壤,後腿緊蹬地面,一雙虎目死死鎖住身前的母馴鹿。

二者相距已不足兩個身長的間隔。

就連那毛發中上升的熱氣還有環繞著雌馴鹿飛舞的蠅蟲都清晰可見,北極星緊繃著全身的肌肉,每一根毛發都在為這場捕獵發力。

從夜晚的黑暗到正午的溫暖,它付出的所有耐心和等待即將得到回報。

雌馴鹿緩緩漫步,眼簾下拉,皮膚抖動驅趕著討厭的蠅蟲,前蹄散漫地刨動泥土,低垂著頭似是在尋找食物。

它已經松懈到了極點,靈魂都飄忽上了雲端,溫暖潮濕的氣息圍繞著它,從它的下月復上升,燻陶著它。

沸沸揚揚喧吵的蛙聲鳥叫仿佛都隨著這氣流愈來愈遠,就像從天空的某個角落飄過來一般,在它的耳邊微微作響。

它不知道,自己越來越接近可怕的掠食者了,漫無目的的散亂步伐將它帶向死亡。

北極星判斷著雌馴鹿與自己的距離,完美的角度,完美的伏擊地,完美的獵殺時機。

它出擊了!

寬厚的喉管迸出一聲引擎發動般的低吼,有力的心髒推動澎湃的血液,寬大的肺葉鼓動空氣,像是巨神的風箱傳輸著能量,驅動這鋼筋鐵骨。

撞開灌木細枝,女敕葉被扯斷飛濺,柔軟的泥土被重重蹬踏,借著大地賦予自己的力量,北極星伸展強壯堅硬的脊椎。

每一塊肌肉都在發力,從鼻尖的第一根縴毫到尾末的最後一根毛發都隨之舞動,就像一團炙熱烈火卷攜黑色的閃電從土地上一躍而起。

雌馴鹿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它還站在溫暖的河岸邊緣發呆。

當雄馴鹿急促的警示傳入耳中時,當小馴鹿驚慌的蹄聲響起時,當那帶著腥氣的可怕掠影刻入眼中時,它才猛地扭過身體,妄想逃過一劫。

北極星健壯的身姿在空中滯留短短一瞬,粗大的尾巴像船帆般微微調整方向。

隨後,就如同它此前多次成功的捕獵一樣,寬厚的虎掌掛在了雌馴鹿的脊背上。

銳利的虎爪撕裂皮毛刺入它的肌肉,絕望驚慌的鹿鳴響徹河岸,淒厲的慘叫撕心裂肺,對北極星而言卻是悠揚樂章。

鮮血氣味刺激凶猛的掠食者,空蕩蕩的胃渴求食物。

匕首似利爪扯斷肌腱,鋼鐵般的肩背組織一齊發力,像是一張由肌肉線條編織的巨網陡然收緊。

北極星緊貼著雌馴鹿,感受它流動的滾燙血液和劇烈跳動的心髒。

雌馴鹿的要害部位暴露在猛獸的尖牙利齒下,堅硬的脊椎、脆弱的喉管動脈,任何一處受到傷害都會結果它的性命。

北極星兩只前爪撕扯著馴鹿的皮肉,它凶性大發,一邊利用有力的前肢給雌馴鹿帶來強大的壓力一邊伸展身姿靠近雌馴鹿的喉嚨。

雌馴鹿細長的前腿無法承受這可怕的壓力,終于,它難以支撐倒在地面,潮濕的泥土緊貼它的脊背,它絕望地蹬彈四肢,然而只是無用功。

北極星給了獵物致命一吻,寬大的虎口與雌馴鹿的喉嚨親密接觸,犬齒閉合,緊咬脆弱的咽喉。

淒慘的鹿叫戛然而止。

雌馴鹿感受著生命快速流逝,余音化作一聲聲殘破的嗚咽,眼中躍動的光芒消散,逐漸停止了掙扎,只剩涓涓熱血渲染女敕綠草地,在空氣中緩緩冰冷。

蛙鳴仍繼續,河岸復平靜。

正午的烈陽烘烤草地,平日里常有的清涼微風帶著熱氣吹過。

一只蒼鷹勾著獵物從葉爾秋河上空掠過,發出一聲啼鳴後飄進遠方森林中消失蹤影。

北極星將馴鹿開膛破肚,溫熱的血腥氣味撲面而來,它滿意的側過碩大虎頭,用裂齒扯下一塊肉片吞咽下肚。

這是北極星從出生以來經歷的最漫長的捕獵,從天際黑暗到暑氣蒸騰,它付出了十足十的耐心。

為了它尚未出世的孩子,所幸結果美好,上天並未辜負它的努力。

北極星稍微進食了一些內髒補充體力便不再享用食物,這片草地距離對岸的棕熊領地不遠,濃烈的血腥味兒很可能將那頭蠢熊吸引過來。

死掉的馴鹿可比活著的馴鹿容易得到的多,捕獵不易,北極星不想引起沒必要的麻煩。

叼著馴鹿的脖頸,北極星拖動死去的獵物步入森林,它要將這來之不易的獵物帶到一個安全的位置慢慢享用。

經歷了如此漫長的等待和埋伏,它已經很疲憊了。

走進干燥的落葉松林,陰影一寸寸佔據土地。

炎熱的太陽被層層密林遮擋在外,清涼的氣息拂過北極星面部的絨毛,它稍有些愜意地微微眯眼,帶著白色斑點的耳朵靈巧地轉動,馴鹿皮毛摩擦地面發出的沙沙聲讓它心情愉悅,步伐更加輕松。

越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繁衍便越困難,東北虎更是如此。

幼虎從出生到能夠獨自捕獵往往需要一年半甚至更久的時間,這段時間都是虎母獨自照料。

這種傲視山林的王者並不像食草動物一樣出生十幾分鐘就能站立,幾小時就能奔跑,一周時間便可以迅捷如風。

它們的幼年期漫長且脆弱,脆弱到哪怕一只凶狠的碩鼠都能威脅它們的生命,在鋒利的爪牙成熟前,幼虎唯一能依賴的只有虎母。

雌虎本強,為母則更強。

在哺育幼虎的時間段母虎的性情會異常暴躁多疑,平時謹小慎微的它為了保護虎崽甚至不再畏懼體型遠遠比它龐大的雄虎,任何膽敢靠近領地的動物都將遭到它可怕的襲擊。

北極星的領地並不大,它獨自生活,領地內的食草動物足夠食用,毗鄰領地的除了它的母親和那只棕熊外還有幾頭成年雄虎。

除了月復中尚未出世虎崽的生父外,另外幾只雄虎北極星並未接觸過,事實上那幾只雄虎對北極星也不感興趣,它們瞧不上北極星這小小的領地,紛紛將獸王的威勢向葉爾秋河的入海口擴展。

那是一片未經開發的處女地,食物豐富,還沒有老牌虎王的侵犯。

從葉爾秋河岸往西,地勢逐漸升高,一座險峻的高山拔地而起,將密林籠罩在自己腳下。

這座高山頂端常年積雪,阻擋寒冷氣流的侵犯,雖然不像葉爾秋河一樣滋潤流域的生靈,可雄偉的身姿也算庇佑著森林中的百獸。

北極星的巢穴就在雪山腳下,那是一處難得的好所在。

為了在自然環境中生活的舒適,大多數動物都會尋找或是建造一處住處,野兔挖掘出的土窟,棕熊冬眠的樹洞,蜂巢蟻穴皆如是。

一處常住的洞穴可以遮風擋雨,避免被其他動物侵擾,養育繁衍後代也大有益處,甚至還能帶來安全感,放松常年緊繃的神經。

北極星千挑萬選最終才選中了這個洞穴,洞穴的入口寬闊,地勢較高,從入口到洞穴深處地面逐漸升高,可以避免積水。

內部雖然不如洞口那般寬敞,但也足以容納三五只北極星般大小的老虎,用來哺育虎崽綽綽有余。

長途跋涉後,北極星終于看到了洞穴入口。

這里並不隱蔽,僅有兩三棵高大的冷杉矗立在左右,光禿禿的洞口連雜草都沒幾根,周圍彌漫著濃重的老虎氣味,足以令豺狼聞之膽顫。

北極星平時很少將獵物帶回洞穴,除了那股腐爛的惡臭惹人生厭外,討厭的烏鴉和食腐動物也會被吸引過來。

尤其是烏鴉,經常不知死活的用聒噪的叫聲擾亂它的美夢,偏偏那些家伙又瘦又小還分外機靈,讓北極星一點捕食的都沒有。

此時已到下午,森林的氣溫不降反升,熱浪一重重掀過樹梢,烤的動物們心神不寧。

將馴鹿尸體拖到洞穴深處,北極星趴在岩石上,享受著奢侈的涼意。

倦意一重重襲上心頭,北極星閉上秀麗的淡黃眼楮,沉沉的睡著了。

北極星很少做夢,它印象中的夢境僅有幼年時的幾次夢中追獵,還有幾次夢中它體型超過了兄長,將兄長按在地上蹂躪的嗚嗚求饒。

這次,可能是太過疲倦,它做了一個漫長的美夢。

夢中它順利誕下了三只虎崽,每一只都又機靈又強壯,它們長的又快又好,各個筋骨健壯身材雄偉,奔跑起來像一陣風,跳躍起來像一道閃電,無論是狡猾的狐狸還是凶狠的棕熊都能爪到擒來。

北極星相信它們定是未來的森林之王,看著它們茁壯長大,對于北極星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

夢終究會醒。

響亮的雷聲伴隨著通天徹地的霹靂降臨在原始森林中,驚醒了北極星,它睜開眼楮。

只見山洞內外已經一片漆黑,濃雲遮蔽日月星辰,暴雨好似一張接天連地的幕布。

斗大的雨滴被狂風鼓動凶猛的向洞穴撲來,積水匯聚成溪流向洞外流去,在閃電的光芒映襯下好像一條條銀蛇蜿蜒爬行。

北極星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暴雨。

在天公的龐大威勢下,北極星終于迎來了劇烈的陣痛,來自下月復。

疼痛電流般襲來,新生命似乎也為雷聲所動,耐不住寂寞準備降臨這個殘酷而美麗的世界。

北極星低沉嘶啞的吼叫淹沒在雷聲中,它半站半臥,靠在冰冷的洞壁旁,顫抖著後腿。

雖然疼痛如此劇烈,它雙目卻飽含溫柔。

它期待著,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來到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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