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獄中女子冷冷道。
同床近三十年的丈夫竟然是意圖毀滅家族的臥底。她家破人亡，和這男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楚南好像沒听出她的憤怒，咧著嘴說︰「回家吧，我煮了晚飯。孩子在等著呢，再不回去吃就涼了。」
圖素陽已年近五十，但靈能修行讓她外貌看起來仍在三十歲左右，風韻猶存。
圖素陽低頭苦笑，隨後道︰「難怪我和家族其他人的待遇不同，原來是有你這層關系，看來你們也沒自己說得那麼公允，浪蕩子楚南。」。
楚南的笑容僵了一下，道︰「小老頭一個了，還浪蕩子。」他撓了撓已經花白的頭發，即使是半神抵御不了時光的侵蝕。「是，和你結婚用的那個名字和那張臉都是假的，我騙了你三十年，但總有些東西由始至終都是真的。」
圖素陽把臉別了過去，不說話。
「比如把高高在上的老爺們拉下來，還有愛你這件事。」
「听著惡心。」圖素陽冷漠道，「收起你這套用來騙女人的話術，我情願在這里呆一輩子。」
楚南讓看守打開門鎖，走進了牢房。他在圖素陽旁邊坐下，後者趕緊挪開了一個身位。
「我以前哄那些愛玩女人的話術可要華麗多了。」他說，「唯獨這三十年來對著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句話就挺華麗的，趕緊走，我不想再見到你。」圖素陽閉上眼楮，干裂的嘴唇在顫抖。
「你其實一直都知道的吧。」楚南說，「我和丹恩學社的關系。」
這正是圖素陽最痛心的地方。三十年來，她已經確認自己的丈夫就是丹恩學社的人，但還是對他毫無保留。因為她很欣賞這些人的勇氣，盡管他們看起來像是像自不量力的魯莽。
她想著圖家的技術可能對他們開發穹頂外會有幫助，卻沒想到穹頂外是在孕育毀滅自己家族的力量。
「三十年前，圖家可以接近的目標有很多。」楚南嘆了一口氣，「但我覺得你是最特別的，要更聰明，更善良一點。」
「所以你就騙我？」圖素陽瞪向他。
「嗯。」楚南說︰「更聰明就會知道我的身份，更善良就不會阻止我。」
圖素陽不接話。
楚南繼續道︰「我就是親眼見過你們家族工廠里的骯髒。工人從早上六點工作到晚上十點，在危險的廠房里麻木得如同機器。」
他的語氣越來越激動︰「生重病的工人被合法的‘沒有勞動雇佣關系’打發回家等死；被拖欠工資的工人，即使用靈能自爆也掀不起半點波瀾。然後呢，他們親手做出來的產品，自己一輩子都用不起。」
圖素陽沉默良久，說道︰「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不代表我還能接受你。」
「那先回家，日後再接受我。」楚南款款道，「說了孩子在等著，她說我不把你帶回去就不吃飯。」
圖素陽倔強地盯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最後態度還是軟了下來，「我是為了孩子……」
「走，回家去。」楚南抓起圖素陽的手，兩人拉拉扯扯著走了出去。
……
即使可以回到穹頂，沈杰也再生不起去花天酒地的念頭。想起自己當年和那些女大學生「你情我願」的行為，沈杰只覺得羞恥。
「多少還是有點劣根性的。」
他心里自嘲道。
當年因為看不慣沈家把普通人關起來當血奴的行徑，無力改變的他離家出走，跑到了明璃區。
本想著干一番大事業，最後卻過起燈紅酒綠的生活。若不是認識路離，他可能還在干那些雞鳴狗盜的事，在紙醉金迷之中墮落。
逃到光啟的那段時間，他見識到了人對信仰的專一有多沉重。光啟人在放棄神明信仰，回歸自身的那根線上艱難掙扎，創造出一片比穹頂還要繁華的土地，讓他明白活在最底層的人在接觸到生的希望時會有多大的力量，又會墮落至什麼程度。
在街上走著，沈杰看見了一個「熟面孔」。這個女人的修為估計不錯，保養得也好，臉上仍能看出她三十年前不俗的姿色。
沈杰對她印象深刻。因為他和路離第一次見面的前一刻，他就在和這個女的進行深深的交流運動，那時候她還是個女大學生。
現在她穿著工作服在調試街邊的免費飲料機，旁邊有排隊的年輕人說著「阿姨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勞動最光榮嘛。」蓬勃的生氣蘊含在她臉上的思索之下。
沈杰有種錯覺︰她看起來似乎比三十年前更年輕了。
突然，她的目光向這邊掃來，沈杰羞愧地低下頭，快速走開了。
為了生存，大城市的陰暗角落里總有人會墮落進泥潭。城市飛速發展，連帶著農村源源不斷地破產。破產的農村家庭又為城市提供源源不斷的娼妓來源。
那時候「性佔有」取代了「性平等」。人被異化成物品，富人作為強者多幾個老婆，或者多幾個男寵的觀念更是成為一種普遍真理。
「好時代，好時代。」沈杰念念叨叨地回到分配的公寓，繼續自己的工作。
在同等的穹頂，人人各盡所能，各取所需。
他也不例外。
……
高空中，路離問身後的女子︰「吟光，你還需要神才能活下去嗎？」
吟光早已月兌下聖女袍，穿上了常服，她笑道︰「不需要了。」
「享受你自己的生活去吧，我還有事情要做。」
「是，先生。」
路離繞著這個世界飛行一圈，沒有發現除穹頂之外的人煙，有些地方倒是有人類被怪物啃食剩下的尸骨。
是凡念讓穹頂的人們活了下來，而不是靈能。
舊穹頂的外敵只有智力低下的怪物，生產力也已經高度發達，只是落後的階級社會限制了它。
老爺們總會被拽下來的。路離只不過是做一個小小的推手，加速這一進程。
路離看向星空，新穹頂目前只剩下那一個敵人。
他把從光啟人那收集來的鏡子印記拿出來，解除了魔神的封印。心靈之王的注視凝聚到路離和這個世界之上。
路離身後浮現出五尊魔神，挑釁道︰「不是在找我嗎，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