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九十三章 老州牧語帶玄機

薊州南門,州牧陶鄴中率領薊州大小官員出城十里迎候。

州府衙門和總兵衙門能到場的官員一個不落地盡數到齊,更別提漁陽郡的官吏們,凡是品級夠格的,更是削尖了腦袋要在唐欽差面前混個臉熟。

一時間官道上綠袍如雲、侍從甲士如雨,放眼望去蔚為壯觀,當真是薊州近年來少有的大場面。

薊州城破,大伙兒僥幸逃得一條性命,此刻聚齊,彼此相視一眼,均發覺少了幾張熟悉面孔,不管從前關系如何,此時都不免有些唏噓傷感。

至于那位並不太招人待見的劉郡守,雖然听說沒能殉國,此刻卻也不在這里,而是不出大伙兒意料地給陶州牧打發去城西,去接待朔方派來的邊軍援兵。

在薊州這塊地方,朝廷與地方豪族的博弈根本就是擺在了台面上,申屠淵的霸道有目共睹,更別提還是別州來的跋扈客軍了。因而在某些人幸災樂禍的揣度之中,劉郡守此去多半是得拿自家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沒準兒還要被背靠幾座大山的唐欽差在心里記上一筆。也虧得劉郡守是薊州官場出了名的厚道老實人,換做別人攤上這等費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只怕要如喪考妣了。

日近正午,當南方官道盡頭馬蹄隆隆、掀起漫天煙塵的時候,薊州官員睜大眼楮瞅了半天,也沒看到黃羅傘蓋乃至金戈衛等聞名已久的欽差儀仗。

若非每過一刻鐘便有一騎探馬來給陶州牧通報欽差的行程,只怕大伙兒都要以為是狄人又殺了個回馬槍、從而落荒而逃了。

近千騎的大隊騎兵逐漸減速,待煙塵漸落,終于顯露出恆山鐵騎的真容,饒是薊州官員見多了金城將軍麾下精銳,仍是有不少人心生贊嘆。

大周已經近兩百年沒出過異姓王,宗師親王也大多是混吃等死之輩,真正手握大權的滿打滿算只有三位,其中聲望最隆、權柄最重者便是坐鎮北定府的真定王姬武,論輩分乃是當今天子之叔,是公認的大周藩鎮之首、北方擎天一柱。

老王爺戎馬一生,麾下三千鐵騎親軍威名赫赫,因為駐地為恆山大營,世人皆謂之恆山鐵騎。雖然北定府亦駐扎有大量禁軍,卻完全被恆山鐵騎奪去了光彩,世人只知恆山大營,卻極少注意到北府禁軍。

三千恆山鐵騎多為人馬皆披掛的重騎,力能摧山、戰功彪炳,天子多次下旨褒獎,許持金槍。

是以出現在薊州官員眼中的,就是這樣一支無堅不摧的鐵流。

無論人馬,俱都身著寒光湛湛的鐵甲,手持耀眼金槍,氣勢沉凝如山岳。為首一員領兵校尉更是一身燦爛銀甲,胯下一匹通體雪白的西河龍駒尤其雄壯,頭頂大紅盔纓迎風舞動,極為英武。

銀甲校尉稍稍落後一步,護衛在一名緋紅官袍的官員身側。

薊州官員的目光瞬間匯聚在此人身上,這位唐欽差不過五十許人,中等身材,白面方臉,一雙眸子深邃靜謐,觀之如對深潭。

此人雖是文官出身,明明官袍都未換,此時不但軟甲護身,頭上也不是官帽,而是一頂銀盔,此外身邊竟無一名隨從家人,也無馬車行李隨行。

陶鄴中快步上前,躬身一揖到底︰「薊州牧陶鄴中率薊州官員恭迎天使。」

唐姓欽差在馬上肅然應道︰「唐符節承旨行事,還望諸位一體同心,不負天子重托。」

「臣等謹遵,不敢稍有懈怠!」薊州官員山呼應和如雷。

陶鄴中直起身來,臉上帶笑,開懷道︰「京師一別、猶如昨日,匆匆十數載春秋,不意符節兄風采更勝往昔。」

唐符節滾鞍下馬,同樣笑著還禮道︰「這可真是折殺小弟了,若沒記錯,兄長弟九歲,今日勞兄郊迎十里,唐符節惶恐,日後同城為官,還要請年兄多加照拂。」

听到「年兄」二字,陶鄴中始終提著的心算是放下大半,唐符節態度如此,雖然自家辭官的奏折已經遞上去了,但這個州牧的位子多半還能坐上些日子,應當不會被天子卸磨殺驢。

他搖頭道︰「惶恐個什麼,老頭子托大,就叫符節一聲賢弟,當年殿試高中,你我一同參拜天子、跨馬游街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數十年風刀霜劍、宦海沉浮,諸多同年星散各州為官,大多緣慳一面,前陣子听說陳洪玉老兄被流放劍州,聞之令人唏噓不已,你我薊州相逢,也實在是難得之喜。」

兩人臉上皆露出幾分物傷其類的感慨之色,接著又相視一笑,縱然之前並無深交,憑著同年之誼,立刻親近了幾分。

既然官面上的事情已說完,陶州牧與新任總兵已經開始敘舊拉家常,無需兩位大佬發話,其余官員紛紛識趣地退開等在道旁,也沒人敢表現出一絲的不耐煩。

很快兩人身邊就只剩下了那名銀甲校尉。

唐符節抬手向身側銀甲校尉一引,介紹道︰「這位是真定王爺麾下、恆山大營折沖校尉熊飛白,驍勇善戰、擋者披靡,世之虎將不過如此。」

熊飛白抱拳道︰「長史大人謬贊,末將愧不敢當,熊飛白見過陶牧守!」

陶鄴中聞言心中一動,這位熊校尉稱唐符節為長史大人,而不是天使或總兵,除了表示親近,似乎還有些別的意思在里頭。

二百年前湘戾王一場叛亂掀起了偌大風波,如今的平民百姓或許早已淡忘,他這樣熟讀史書又做到了封疆大吏的人物,卻深知那場叛亂的余波綿延無窮,對周天大勢的影響完全不下于鐵騎西征。

其中最為顯著的影響之一便是藩鎮勢力的急劇衰落。西征結束之後,當時的天子挾大勝之威厲行削藩,除了實打實地削減王爵的封地和兵馬,還用了許多較為溫和的軟刀子。比如封地不再稱國,相國之位亦被廢除,代之以天子任命的王府長史來實際處理封地政務。長史權同州牧這樣的封疆,品級上卻比州牧為低。

唐符節此前是真定王府長史,背後自然是當今天子,可今日一看,熊飛白這樣的恆山悍將竟然也是一副心悅誠服的模樣,真定王的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北定府日後就要被中州龍庭和薊州夾在當中,這位老王爺心里當真沒有半點疙瘩?

除去天子和真定王,眼前這位同年還同時得到了曹憲之與敖莽的舉薦,曹憲之且不提,那敖莽是什麼人?陳洪玉可就是因為得罪了這位當朝權相才被罷官流放的。

陶鄴中方才刻意提起此事,也有試探唐符節與敖莽之間關系的意思,然而唐符節听了只是感慨,並無其他表示,倒讓他有些不好下定論了。

心頭千回百轉,陶鄴中臉上卻不動聲色,朝熊飛白拱手回了一禮,贊嘆道︰「今日見到熊校尉,便知恆山鐵騎果然名不虛傳。」

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向著唐符節問道︰「賢弟,朝廷準備如何處置孫道林?」

唐符節搖頭道︰「還沒有明確的旨意,我是在來的路上才接到代郡慘敗的軍報,等消息傳到朝中,只怕又要掀起軒然大波了。孫道林喪師失地,按照國法難逃一死,然而薊州的情況畢竟與中原不同,死了一個王輊連同數千薊州精銳,也算薊州豪強給了天子一個交代,或許能讓孫家逃過一劫?」

「難啊,大勢如此,薊州豪強逍遙了這麼多年,天子早就不耐煩了。」

陶鄴中唏噓道︰「惡人不好當啊,這回孫老匹夫算是走了一步險棋,若是不成,孫家為首的豪強真個要倒,王家這些被迫棄車保帥的薊州人哪怕心里明白,恐怕也饒不了他。」

兩人正說著,西北方向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浩浩蕩蕩,少說也有千騎。

熊飛白陡然警覺,忙問道︰「陶州牧,可是州中兵馬?」

陶鄴中很是驚訝,搖搖頭道︰「這個時候……這個方向,不是金城邊軍就是狄人。哦,朔方來的一衛邊軍也是今日到薊州,只是不該走這個方向啊?」

見陶州牧也不清楚,熊飛白向兩位大人抱拳一禮,轉身回到騎隊,上馬舉槍。

他將金槍向著西北方向一指,暴喝一聲︰「隨我迎敵!」

*********

(出差,碼字時間太不規律了,啥時候碼完一章啥時候就傳,能撿起點兒節操也是好的,看在俺熬到這會兒的份兒上,大家原諒則個。)(未完待續)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