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火焰世界的春天,用一句話來概括的話,就是安德魯印象中,穿越前的現代世界里的「盛夏」的感覺。
火辣辣的陽光灑落下來。
灑滿了「流火聖盾」全城。
城中,暖火寺外的一棵大樹上,一只類似于知了的火焰世界特有的「火翼蟬」,正發出一陣陣不知疲倦的蟬鳴。
安德魯在暖火城那邊,為王庭之行做準備,全力以赴打算在出發前把魔法生產線建立起來的同時,流火聖盾這邊,卻是每天都從前線「猩紅戰矛」接收著一批又一批的傷員,接入暖火寺進行治療。
此時,暖火寺中。
一名年輕的傷員咽了口唾沫,緊張兮兮地盯著病床旁的美麗小護士。
只見小護士動作嫻熟,神情老練,手持一支針管,針管內部是一種呈現出獨特的橘紅色的、散發出星星點點的迷蒙紅色光點的奇異液體。
「士力架已經吃過了吧?接下來打完這一針,就好了。」
小護士一邊說,一邊動作麻利地將針頭扎入年輕傷員的健美的三角肌。
年輕傷員的臉部肌肉,陡然間劇烈扭曲起來,咬牙切齒地、猛地爆發出淒厲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啊!輕一點輕一點……輕一點啊!你好像扎到我的骨頭了,啊,你扎進我的骨髓了!我快要疼死了啊啊!」
「閉嘴啊!安靜點好麼?」小護士抽出針管,不滿說道,「你也太夸張了吧?你們這批傷員,是前線戰事結束後,從前線退下來的傷員里,傷勢最輕的一批了!瞎叫喚什麼啊?」
這是實話。
畢竟前線的戰事結束後,最先被送回來的,都是傷勢最重的傷員。
到現在才被送回來的,都是傷勢不那麼緊急的。
「我……我怕打針啊。」年輕傷員臉色一紅,還在嘴硬,「而且我真覺得你扎到我的骨頭里了。」
小護士有些怒了,翻了個白眼︰「你是在質疑我的職業技術麼?」見那傷員還想要辯解什麼,小護士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好了好了,算我扎到你骨頭里好了,麻煩你別再多說了。」
說到這,小護士朝旁邊的一張病床的方向上一努嘴︰「你倒是學學人家啊!你看人家,是戰事結束後,第一批送回來接受治療的,傷勢可比你嚴重得多多了!他也是我負責的,也沒見人家說什麼扎骨頭里什麼的。」
年輕傷員不由轉頭看去。
就看到隔壁的靠窗的病床上,坐著一個沉默寡言的青年,正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似乎在听那幾乎一刻不停的蟬鳴。
小護士說那青年「剛送來的時候傷勢比你恐怖十倍」,年輕傷員對此毫不懷疑。
因為哪怕到現在,那青年身上還是纏繞著一層又一層的治療繃帶,透出濃郁、甚至刺鼻的藥味!
青年的右耳朵上,打了一個鮮紅如血的小巧耳釘。
年輕傷員看了那青年一眼,就苦著臉回過頭來︰「他?我哪能和他比啊?我就一臨時被征調到前線的新兵,人家那可是和魔法公會的聖女在戰場上能一對一掰手腕的猛男啊!
他……他可是奧爾良啊!」
是的,隔壁病床上纏著繃帶、打著耳釘、沉默看著窗外的這青年,便是原本要和芭芭拉一起去王庭,但因為被魔法聖女卡佩拉重創,而不得不暫時休養,由安德魯頂替其位置的奧爾良了。
在前線受傷之後,奧爾良是第一批被送回到流火聖盾的。
但小護士剛剛說錯了一點︰奧爾良實際上是受傷第二重的那批傷員,受傷最嚴重的那批,甚至無法經受魔法飛艇的顛簸,只能留在「猩紅戰矛」,等待趕往前線的藥老的治療。其中的代表人物,自然是前線戰場的總負責人,彼得。
奧爾良知道自己和彼得老師相比起來,還算受傷輕的。
他不是第一次被送到流火聖盾的暖火寺來接受治療。
對奧爾良來說,暖火寺的一切都是那麼得熟悉。
但這一次住進暖火寺,有些之前沒有的新的變化。
比如……士力架。
安德魯制作的士力架,如今已是暖火寺的標配,被大量用于治療之中。
親自感受過士力架對體能的迅速補充的能力、以及吃下士力架之後再接受其他的常規治療魔法時明顯更好的療效之後,奧爾良不由自主地,反復回想起自己輸給卡佩拉的那一戰。
他真覺得︰如果當時自己手頭上有一枚士力架的話,或許輸的人,就不是自己,而是那卡佩拉了。
「請問……」
奧爾良凝望窗外良久,終于回過頭來,「我什麼時候能出寺?我感覺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听到這話,小護士還沒回話,那年輕傷員已經長大了嘴巴,看著奧爾良身上的繃帶和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色,心說這就是「好得差不多了」?這如果都是算好得差不多了,那我這算啥?我簡直不配呆在這暖火寺里啊!
只听小護士笑道︰「干嘛這麼急著出寺?你的恢復狀況如何,你說了可不算,當然我說了也不算。除非琳達隊長說你可以出寺,否則你哪兒也別想去。」
奧爾良認真看著對方,說道︰「可我還有急事,不能在這里久呆。」
「……什麼急事?你這小鬼,該不會還想去參與那王庭談判吧?」一個聲音響起,同時一個身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啊,琳達隊長!」小護士立刻站得筆挺,行了一禮。
琳達的臉色有些憔悴,但一雙眸子依舊閃亮亮的。
她先是沖那小護士點了點頭,隨後看向奧爾良︰「昨天不是才剛跟你說過麼,王庭談判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操心也沒用。而且,暖火城那邊,已經選出替代你去的人選了……」
說這話的時候,琳達的眼神有些古怪。
作為僅次于商會高層的、實力達到七階的準高層,她自然知道這所謂的替代人選,正是安德魯。
對于安德魯,琳達當然是充滿敬意的。直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安德魯來到流火聖盾,來到暖火寺,所提出的那套「治療之前先要補充體能」的理論,對整個暖火寺的醫療系統和治療理念,有多大的影響。
安德魯前往暖火城之後,陸陸續續有關于他的消息傳回來,琳達得知之後,也頗替安德魯感到高興。
但總的來說,琳達也和其他幾乎所有人一樣,把安德魯看作一個後方型、支援型的人才。
「前些天,剛剛听到安德魯居然就是頂替奧爾良,即將和三小姐搭檔前往王庭的消息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個同名之人呢。」琳達還記得當時自己得到消息時的震驚,「高層們做出這樣的決定,自然有他們的理由。所以安德魯他不止懂治療、能支援,還……很能打嘍?」
安德魯很能挨打,這是琳達知道的。女刺客來襲刺殺安德魯的時候,她可是事件的親歷者。
但琳達真的從未把「安德魯」和「能打」這個詞,聯系到過一起啊。
奧爾良听到「有人頂替你」的時候,目光微閃。
搖頭道︰「您是說那個安德魯麼?抱歉,我不覺得他能勝任我的工作。即便我現在受傷了,我也是比他更適合的三小姐的職業搭檔。他的職業和三小姐重疊了,不搭配。」
和勞倫斯這樣的人不同,奧爾良說安德魯不如自己的時候,看起來完全是就事論事,沒有刻意針對的意思。
但也正因如此,說明他是真的覺得,安德魯很不行!
當奧爾良說「哪怕我現在受傷了也比他更適合」的時候,是認真這麼認為的!
琳達听完卻是不做評價,只聳了聳肩,微笑道︰「這就不是我的專業領域了。到底誰更加適合做三小姐她的職業搭檔去參加王庭談判,你和當事者本人去說吧。」
當事者本人?
奧爾良一怔。
就看到琳達身後,轉出來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看著比自己小幾歲、應該和三小姐同齡的少年。
當他從琳達隊長身後走出來的瞬間,窗外的蟬鳴都暫時停歇下來,似乎那隨著春天的到來,而越發酷熱的氣息,僅僅因為這少年的出現,便消退了許多!空氣變得隱隱溫潤、清涼起來。
「麻煩您了,琳達隊長。」
來人先是對琳達點頭致謝,隨後也不廢話,轉頭直接看向奧爾良,同時客客氣氣地伸出手來︰「您好,奧爾良,對麼?很榮幸見到你,我叫安德魯,初次見面,還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