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首都坎達拉郊外的飛艇起降場。 數艘載著貴重貨物的蒸汽飛艇，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起降作業。 隨著與琴康這個東大陸最大出口國接壤後，兩國的貿易活動變得更加活躍和頻繁，而像蒸汽飛艇這種適合長途運輸的空中交通工具，也迎來一波井噴式發展。 而得益于從魔法師手中流出的氫氣制造技術，更讓它的成本下降了很多。 午間時分，一艘有些特別、外表閃爍絲絲微光的飛艇靈活而利索的降落在了寬闊的王都起降場上。 隨著艙門的打開，圖爾斯帶著自己的副手們拎著行李箱走了下來。 「意料之中的沒有任何人迎接。」看著空無一人的場地，馬歇爾打趣笑道。 圖爾斯瞪了這個自己從外勤部長時期就一直帶在身邊的心月復一眼，沒好氣道︰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馬歇爾不以為意的笑著，順便打理了下自己的金色短發。 「老大您何必不敢面對現實，這不是咱們早就預料到的事情嘛。」 在勒斯這位魔法師領域的扛鼎人物明面隱退以後，如今的施法者管理局自然不再享有原來那些特權，而是徹底進入了國家體制，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而體制內的規則，也重新施加在了這個部門之上。 如今的施法者管理局，明面上受議長直接領導，又受議會挾制監督，圖爾斯這個管理總局局長的頭頂上，還壓著一個由七名下議員和一名上議員組成的委員會，需要向其匯報日常工作，接受季度審核。 可以想象，圖爾斯以後在首都這邊的工作估計相當的煩悶。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在過去的幾年里，魔法部不受任何監管，只對勒斯一人負責，權利之多、管轄範圍之大，早已引起了很多高層官員和地方市政廳的反感。 本來這些人有意見也只能憋著，因為勒斯的實力在那里，諾亞需要這種鎮國之柱的存在。 但如今勒斯主動對魔法部核心中堅進行完全私有化，並舍棄了對底層部門的管理權，立刻就讓其他黨派勢力有了插手的機會。 這次前來履職，卻沒有任何人迎接，就是個明顯的下馬威。 有人想往施法者管理局伸手，就得先壓住他這個直接管理所有官方魔法師的總局長。 圖爾斯對于這種小把戲，心中可是相當不屑。 那些政客們想從管理局挖肉，簡直異想天開！ 抻了抻懶腰，圖爾斯看著遠方的城市，對身後的手下們道︰ 「走吧，讓咱們看看，這些官老爺面對殘酷的現實後，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 兩小時後，坎達拉內環區一座龐大建築的會議室內。 「為什麼管理局沒有春風藥劑、魔素炮這類東西的生產技術？！ 甚至連魔晶礦的開采權也沒有，你們這是做的什麼財產分割？！」 「不僅如此，中級魔法師的晉升知識以及法術，竟然要向魔法議會購買使用權？！」 「各地施法者管理局的產業縮水八成，甚至有的城市分局還出現了負債，這麼可能？」 听著諸位議會里的‘大人物’們義憤填膺的拍著桌子，坐在他們對面的圖爾斯卻一臉淡然的把玩著手里的雪茄。 他一進門什麼話都沒說，先把從布蘭提斯帶來的施法者管理局概況報告書往這些官老爺面前一拍，結果就成這個樣子了。 「圖爾斯局長，你對我們的問題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見他不說話，一名下議員起身質問道。 圖爾斯毫不在意的看了看他，又掃過在場的這些施法者發展委員會成員們，隨意道︰ 「諸位閣下對管理局的現狀有什麼覺得不對的，可以直接跟勒斯大人去說，他如今就在布蘭提斯，應該很好找。」 「勒斯上議員已經不再負責國家施法者事務，你不要推卸責任，我們現在很懷疑你是否有擔任管理總局局長、維護管理局和國家利益的能力！」 圖爾斯一听倒是表情嚴肅了起來，他雙手拄著下巴，正色道︰ 「其實我對自己能不能擔任好這個職務，也是很不自信，最近更是壓力大的覺都睡不好，您要是真有心，就去跟議會和勒斯大人說說，干脆把我換了，正好現在我還沒正式履職。」 「你……」剛才做出威脅的下議員頓時有些說不出話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圖爾斯是勒斯的心月復，僅次于他那三個學生，他們都清楚。 這管理總局長的位置，是他親自在議會上推薦的人選，議長本人也點了頭，誰敢真拿這個說事兒。 可圖爾斯如此蔑視自己這幫人的權威，實在讓人感到無比憤怒，但卻無可奈何。 勒斯•瓦格納是他們無法繞過去的大山，對方于諾亞的重要性和已經做出的功績，讓很多規則內的手段都變得毫無作用。 說白了，能當官的諾亞一抓一大把，而能殺九級騎士的，諾亞目前還真就勒斯一個。 于是為了緩解尷尬，又有人說道︰「勒斯上議員既然任命你為總局長，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這些外行人沒必要深究。 但圖爾斯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施法者管理局的權利是國家給的，作為它的直接負責人，你必須履行對國家的義務和責任。 現在部門內部存在虧空，你打算怎麼解決？」 圖爾斯低頭開始思考，好像在想著解決辦法，直到一分鐘過去，才沉吟道︰ 「財政部撥款吧。」 「什麼？你就打算讓國家給你們擦？」 圖爾斯攤手道︰「那難道諸位閣下還想讓一個官方機構自主盈利？」 說完，他又嘲諷似得笑了起來。 剛才開口那位下議員閉上了嘴，不在說什麼，不過表情同樣不是很好看。 遇到像圖爾斯這樣背景通天的人，他們實在沒什麼好辦法應對，平時那些官架子也根本擺不起來。 難道他們還能真以不尊重上司的理由，對圖爾斯進行處罰？ 而就在會議室陷入沉默的時候，坐在委員會一方中間位置，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平民派上議員開口了。 「今天就先到這里吧，圖爾斯先生剛來首都，還需要盡快熟悉工作，最近不少城市因為魔法部改組問題，對施法者的監管變得相當稀疏，出了不少惡心案件。 這才是圖爾斯先生最該處理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在實際工作中，證明自己的能力，否則的話……我只能發起獨立提案，來對國家施法者管理局長這個位置，進行公開質詢了。」 說著，伍列普深深看了圖爾斯一眼，目光深邃不明。 圖爾斯面對他的話，倒是顯得恭敬不少，畢竟名義上是與勒斯同級的上議員。 他起身應了聲是，隨即帶著幾個手下離開了這里。 等他走後，一名侍從開啟了會議室內布置的消聲術結界，七嘴八舌的抱怨和咒罵聲頓時響了起來。 「太過分了，區區一個小局長，竟然如此無視委員會，無視咱們這些議員！」 「管理局所有能掙錢的東西都被勒斯拿走了，他也不怕撐破肚子！」 「我看這事兒得跟議長好好說說，老議長就這麼放縱他做大，現在也該收束一下他的權利了，諾亞不是領主制國家，更沒有一言堂，大家都要按照規矩來！」 眾人憤懣的討論著。 「好了。」坐在輪椅上的伍列普輕聲道，立刻讓大家安靜下來。 「暫時先這樣吧，本來我就不覺得能從勒斯手里拿到春風藥劑的利潤，實際上你們也看到了，管理局一旦離開他，根本就沒剩什麼東西。 議長不會輕易得罪人的，咱們在議會上要是太跳，反而成了人家的刀。」 「可是……魔晶礦那邊可都是國家的資源……」 如今隨著勒斯推開魔法民用市場，不少城市都已經有中產階級以上的人在使用魔法爐灶和冰箱，這些東西，可都是要靠魔晶石來供能的。 勒斯掌握了如此高利潤的長久生意，早就有很多人眼饞。 不說都搶過來，好歹也喝口湯吧？ 伍列普點了點頭，道︰「關于這個，我會跟議長和剛德列夫元帥他們私下說的，畢竟魔素炮也需要這東西。」 「下面，咱們還是研究下阿凱奇那個老東西吧，他最近好像也要不行了。」 「據說是的，他這一死，咱們或許能撈到些什麼……」 平民派這些議員們，轉而開始討論起如何借助阿凱奇的死，來彌補平民派的財力弱點，同時又打算為自己撈點好處。 而他們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等人的談話，竟然被幾十米外的走廊里，假裝抽煙的圖爾斯一字不落的听著。 消聲術結界這個東西，在被勒斯和當年還擔任夜影負責人的亨利普及到所有政府辦公部門後，確實迎來了很高的評價。 畢竟其防竊听的能力堪稱一絕，據說就連高級騎士都無法在結界外憑借非人感知來偷听到什麼。 但作為魔法師創造的東西，用它來防範魔法師自己，就顯得相當雞肋了。 勒斯當年掌握這個法術時，就已經從書上了解到破解辦法。 干脆點說，這個法術對魔法師來說，本身就存在極為隱蔽的後門或者說漏洞。 奈瑟爾文明的魔法師在使用時，都會進行針對個人的魔改加密，來防止其他同行的竊听。 而這個秘密，勒斯也只告訴了像奧康納他們以及圖爾斯這樣的心月復老人，用來作為‘監守自盜’的利器。 足足站在走廊里抽完了兩根雪茄，口腔都腫了起來的圖爾斯回到了首都這邊新建成的施法者管理局總部。 將平民派這些人密會的內容用通訊台傳回了布蘭提斯，交給勒斯過目。 …… 布蘭提斯城外，一片通過法術在三天內快速建成的冶煉工廠中，勒斯看了看剛由克里斯蒂娜送來的兩份報告。 其中一份是圖爾斯打的小報告，另一份是軍方希望移交諾亞境內一座中型魔晶礦，為軍需魔法用品提供能量的建議書。 勒斯先看了圖爾斯那份，對里面那些平民派官員的不滿毫不在意。 他們也只能嘴上說說罷了。 倒是阿凱奇要死了的事情，讓勒斯來了點興趣。 老議長去世時，在辦完葬禮後，拉格倫便讓勒斯幫他一個忙——去給阿凱奇測謊，弄清當年原配妻子到底是買凶自殺然後陷害阿凱奇父女以及拉格倫自己；還是真的是被害死的。 勒斯在听說這件事的原委後，還真感覺實在離奇，然後欣然答應了幫這個忙。 而結果是，在有女法師的協助下，勒斯真的發現阿凱奇並沒有說謊，拉格倫的妻子確實相當狠。 最後，拉格倫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阿凱奇家的莊園，這事也不了了之。 如今這老頭要死了，不知道拉格倫會是個什麼心態。 而對于第二份文件，勒斯看的卻有些皺眉。 「伍列普那老家伙動作倒是夠快。」 站在一旁的克里斯蒂娜看著軍方文件最底下那個熟悉的署名，輕聲道︰ 「要不我跟爺爺說說……」 如今雖然不知道愛人要干什麼，但他調運了大批魔晶石到布蘭提斯，並命令各地已發現的魔晶石礦加緊開采，就已經說明問題了。 然而勒斯卻笑著搖了搖頭︰「算了，一座魔晶礦而已，給他們吧。 話說我自己有時都覺得，哪怕只有我對魔晶石的利用率最高，也沒必要全都霸佔在手里。」 勒斯之前把魔晶石手雷的制作技術給了軍方，如今隨著管理局那邊要外放大批學徒和低級魔法師，軍方肯定是想著手生產自己這種易攜帶又安全的高效爆炸物了。 畢竟從他這里買……人工費賊貴。 克里斯蒂娜見他這麼輕易松口，眼中閃過一絲感動的晶瑩。 在她看來，這是為了防止夾在兩個男人之間的自己難做，所以才輕易答應了軍方的要求，畢竟那是自己爺爺簽署的文件。 不過她這就有些想岔了。 剛德列夫和勒斯之間，或者說軍方與魔法師之間的合作，兩人考慮時從不帶上克里斯蒂娜的因素。 雙方都不想利用這份感情的關系，讓事情變得復雜，反而是以各自的立場就事論事更好。 勒斯在如今急需魔晶石的情況下還讓出一座礦，並不是看在克里斯蒂娜的面子上，而是軍方的合理訴求和人情，讓勒斯選擇了答應。 更關鍵的是，勒斯差的不是這一座礦的開采量。 女法師口中的高純度魔晶石，與勒斯原本想象中的‘高純度’，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畢竟浮空城那麼大的魔法造物，它對能量的需求也是十分巨大的。 勒斯手中無論高等還是低等的魔晶石，都不足以直接用到它身上，而是需要用特殊辦法凝練重組，來達到更高的單位能量密度。 「國內的幾座礦，讓人全力開采，工人可以三班倒，讓杰西跟咱們麾下礦業公司的人說，不要吝嗇工資和獎金。 之前咱們在各地囤積的魔晶石秘密倉庫，也全部打開，讓杰西派飛艇和車隊都給我盡快運過來。 凱隆那邊，讓奧康納盡快偷偷調運魔晶礦回來，凱隆那邊雖然沒有大礦，但中小型礦脈也產量不小。 至于當地會不會遇上什麼審查之類的麻煩……」 「我會以你的名義，給伊莎貝拉寫封信，算欠她個人情。」克里斯蒂娜直接道，在正事上，她可不是亂吃飛醋的女人。 「呃……」勒斯看了眼她，發現確實沒生氣，便繼續道︰「暫時就這樣吧，我還得看看魔晶石凝練設備建造的怎麼樣，這東西我還是第一次做。」 來到廠房內，勒斯正檢查著礦石凝練設備的建造情況，負責金屬零件鍛造的寇費找上來了。 他拿著手里的圖紙和剛出爐的樣品，一臉郁悶道︰ 「大人……」 「又失敗了？」勒斯嘆了口氣。 奈瑟爾文明在魔法機械上面，一直是不走尋常路。 依托于魔素的存在，他們的金屬性質相當別致。 就比如浮空城上一個負責能量傳輸的管道控制閥門，竟然需要同時存在魔力排斥與導通兩種特性，自身硬度上也有極高要求。 這三個要素單拎出來，勒斯以如今大陸上發現的各種魔法金屬，都能勉強做到。 但合到一起，那就是難為人了。 寇費這段時間一直在帶人攻關這東西，失敗的消息傳了好幾回，勒斯如今也有點適應了。 然而，寇費這次卻是來報告好消息的。 他悶聲道︰「閥門，做出來了，只不過不是咱們的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