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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暴亂(中)

熱野城市政廳。  這是一座金碧輝煌的七層嶄新大樓,總共花了財政部門三十多萬金幣,外層的牆壁上粉刷了一層凱隆最崇尚的金黃色,莊嚴大氣那是沒得說。  單論美觀,布蘭提斯的市政廳都比不上。  經常有外地來的官員看到這棟大樓,都會露出艷羨和驚嘆的神情,然後引得當地官員們一陣得意的笑聲。  而此時,熱野城的市政廳官員們,卻沒了這份心情。  位于大樓頂層的會議室內,不少官員站在窗戶前,看著樓下那成百上千聚集于此的抗議者。  他們手里拿著耕地用的鋤頭和叉子,舉著大片的橫幅,上面用猩紅的大字寫著提高本地糧價、恢復商道運行之類的話。  甚至怕這些官老爺們不了解他們的確切意圖和事情經過,還有不少人喊著統一的口號,將因為商道堵塞導致諾亞商人無法像往年一樣收購自家糧食,致使本地商人壓低糧價的事情詳細解釋起來。  然而這些人實在是太天真了。  熱野城市政廳當然知道今年因為諾亞商人進不來,本地糧商又向多年前一樣聯合起來控制糧食收購價格事情。  因為……這件事就是他們策劃的。  近幾年因為與諾亞的糧食貿易協定,諾亞商人蜂擁而至,凱隆的糧食貿易市場在七年前瞬間進入自由交易階段,貴族和本地的大糧商再也無法用低廉卻不容拒絕的價格收購糧食,再高價買到諾亞去。  現在,因為凱隆王國兩大勢力爭奪議長職位,商業貿易受政治斗爭的影響不可避免的遭到破壞。  但這同樣也是一個撕毀之前與諾亞協議的機會。  無論是貴族派還是王室派的官員,他們不知道商道阻塞,諾亞立刻就會派人過來洽談嗎?  不知道底層民眾會因為糧價再度跌入谷底而產生強烈不滿嗎?  他們當然知道。  但為了將諾亞的糧食收購商趕出凱隆,重新掌握這份凱隆王國最大的貿易蛋糕,他們還是這麼做了。  這是整個王國所有權貴們的一致決定。  「鬧事的人有點多,而且反應也很迅速,背後應該有人。」  一名戴著單片眼鏡、頭發銀白,穿著高檔燕尾服的男人靠在會議室牆邊,手里拿著雪茄抽了一口。  「哪次游行的背後沒有幾個暗中推手,不過這次是誰?」  站在他旁邊,手里端著杯紅酒的男人淡淡環視了一圈會議室內的其余五人。  熱野城的政府官員和部門有很多,但真正掌管這座城市以及下轄十余個小鎮總計百萬人口的,只有此時房間內的六個。  剛才說話的這兩位,就是王室派和貴族派在熱野城的代表,市長伊思科和財政局長葉萊。  面對後者質疑的話語,市長伊思科微微一笑,走回自己的主位坐下。  「別那麼疑神疑鬼,重新壟斷糧價是我們兩方共同的利益,在座的人里不會有人愚蠢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葉萊不置可否,也回到了會議桌旁,示意大家開會。  幾人回來落座後,伊思科將雪茄按在手邊的煙灰缸熄滅,手指敲了敲桌面,這是他說正事時的習慣動作。  「現在城里的情況怎麼樣,到底有多少人參與抗議?」  城內負責治安和犯罪案件的治安局長開口道︰  「咱們這條政府街道上有一千多人,街道兩頭都被堵住了,但還沒發生什麼暴力事件。  碼頭那邊,也有幾百人抗議示威,好像還在找那些來自諾亞的商隊和貨船,想讓他們站出來收購糧食。  至于富人區和商業區的街道,倒是一切正常。」  「呦?這次他們還挺老實。」一位體型魁梧,滿臉猙獰的高大男人咧嘴笑道。  他是城防軍的負責人,子爵貴族,與之前開口,隸屬于王室的治安局長,形成了熱野城暴力部門的平衡格局。  「現在老實,不代表會一直老實,我看他們情緒挺激動。」葉萊冷笑道。  凱隆的民眾抗議游行和暴動之類的事情,一直都時有發生,在座的幾人對此都有不少經驗。  很多時候,這幫人開始只是喊喊口號,堵堵市政廳大門,但要是你不答應他們的要求,很快就會引起他們的怒火。  而熱野城,從來沒有因為這些游行而妥協過。  他們往往都是派城防軍進城,直接用手持刀劍與長槍的士兵將打散、抓捕,每一次都能成功解決問題。  市長伊思科斜靠在椅子上想了想,道︰  「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先派人下去跟他們談一談,找出幾個領頭的,事後也好找人算賬。」  然而,葉萊卻有不同意見。  「我看還是直接讓城防軍和治安局下場,抓一批人之後,自然就能問出來是誰指使的,你派人談判要花不少時間,難道一直讓城里的居民們擔驚受怕?」  伊思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直接抓人確實能最快解決如今城內頗為混亂的局面。  但凱隆畢竟是個議會制國家,你談都不談直接上來就抓人,肯定會在一部分旁觀者眼中落下壞印象,畢竟這跟之前領主制時期的獨裁有什麼區別。  他是市長,城市的首席執政官,這個罪名想讓他來背?  所以,他絲毫沒有理會葉萊的建議。  「派個中層官員下去跟他們吧。」  治安局長點了點頭,起身下去通知。  城防軍的那個大漢也一同離開了,他們兩人還要去調集手下,等一會兒好動手。  ……  此時市政廳門前的街道上,參差不齊的口號聲和叫喊聲響成一片,大量憤怒的農夫們不斷朝市政廳大樓呼喊著。  「提高糧價!取締奸商!」  「打開商道!自由市場!」  比伯帶著自己的大兒子錫克,兩人合作舉著一條寫有類似口號的橫幅,站在人群中同樣大喊。  要說人類是群體動物呢。  本來比伯並不是一個很好怒的性格,曾經參與過暴動的他,今天過來的時候還心懷忐忑。  但在其他那些同樣早就算好了今年糧收,用錢的緊迫程度更甚者的帶領下,他自己也不禁有些憤怒了。  憑什麼不讓我們過好日子。  之前的壓迫已經是過去式了,我決不允許再回到過去的生活。  比伯在這種情緒的引導下,聲嘶力竭的喊著口號,臉色因為激動的情緒而變得發紅。  而比伯身邊絕大多數人,表現跟他如出一轍。  如果勒斯在這里並看到這一幕的話,肯定會意識到,‘民心可用’四個字。  在部分人的帶動下,整個群體的情緒已經被高度統一和拔高。  而且這里面還涉及氣勢、心理等因素。  總之,只要這股情緒能夠保持,那麼他們絕對不會允許市政廳的官員們對自己的要求有絲毫敷衍的。  如果有,那麼……他們可就不是僅僅用口號來宣泄心中的憤怒和不滿了。  而市政廳的大人物們,卻絲毫沒有察覺,這次的抗議與之前有什麼不同。  也並不知道,當一個過慣了窮苦日子的人,在享受了更好的生活後,是多麼不願意它再被奪走。  經過伊思科幾人的決議,一名市政廳的書記官被派了下來。  這名衣冠楚楚、一副社會精英樣子的年輕官員面色從容的站在市政廳大門口,雖然心中暗罵自己倒霉,卻還是忍著發抖的腿肚子,穿過衛兵們的人牆來到抗議人群面前。  然後,他盡量收斂自己那高傲的神情,讓自己顯得更加平易近人,更尊重這些底層的骯髒豬玀。  「請大家靜一靜,靜一靜。  我叫法斯特•賴昂內爾,是這次負責解決問題的市政廳代表。  大家不要再喊了,請派出貴方的代表,咱們也好進行談判。」  法斯特的話語有些效果,至少比較靠近前排的示威人群已經听明白了。  但問題在于,令他們過來的查卡爾等人,此時卻並不在這里。  「那幾位閣下呢,剛才我還看到他領著咱們喊口號的。」  「好像是去碼頭那邊了吧,據說找到諾亞的商人了,但治安局的人不讓咱們和諾亞糧商接觸,所以查卡爾閣下他們去協調了。」  「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要不……咱們選幾個人去吧。」  「只能這樣了,誰要去?」  「這個……」  「你來吧。」  「我……我不行,我嘴太笨。」  「真孬,我去談,你們誰跟我去?」  在法斯特等得快不耐煩時,十幾個神態各異的農夫代表走到了人群最前面。  他們之中有的意氣風發,覺得真是沒白來這一趟。  而有的則扭扭捏捏,帶著些怯懦的神態,畏畏縮縮站在後面一點的位置。  一輩子都在耕地的農民,面對城里的大人物時,不管有理還是沒理,先天就覺得自己矮上一頭。  要不是每個鎮子都需要派一個代表,可能還真不一定能找出那麼多大家信任,又願意站出來的。  不過,人性百態。  有人慫,自然就有人勇。  鄉下人不代表就都膽小。  比如現在站在法斯特面前這個打著赤膊的壯漢,就一臉昂揚自信的開口道︰  「怎麼談,你說吧。」  書記官強烈忍耐著對方身上的臭汗和自己眼神中的鄙夷,微笑道︰  「請問怎麼稱呼?」  「桑迪。」壯漢哼了聲道。  再次于心中嘲笑對方第一次見面卻不報全名的粗俗行為,法斯特索性也沒了一點寒暄的意思。  「你們的要求,市政廳都已經了解,主要是糧價問題對吧?」  「對,眼看著現在就是收割季,我們的小麥收上來,結果卻買不上價,這可不行。」  「你們想賣什麼價格?」  「嗯……」桑迪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幾人,有些不太好拿主意。  他們之前沒想過具體的價格,從出發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查卡爾那些號召者在計劃。  不過,桑迪心理也有數。  「總不能比以前的價格低吧,去年是多少,今年就是多少吧。  你們要是不讓諾亞的商人進來,那就按照他們的價格收也可以。」  法斯特聞言忍不住笑了。  「桑迪先生,我想你應該清楚,面粉、番薯、土豆這些糧食的價格,每年都是浮動的。  就說凱隆種植最多的小麥面粉吧,那肯定是一年一個價。  去年諾亞剛剛結束戰爭,糧食消耗非常大,所以才有那麼高的價格。  市場是浮動的,商人們需要根據運輸成本、人力成本、糧食總產量等……」  桑迪大手一揮,粗魯的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懂這些,你就說你們能給什麼價吧。」  法斯特微微一笑,道︰  「十銀隆每百斤,這是市政廳補貼後的價格。」  「什麼?!」  不僅桑迪,就連他身後那些代表也叫了出來。  「這個價格太低了。」  「絕對不行!」  「我們鎮子的本地糧商還給九銀隆一百斤呢,這根本就沒漲多少。」  「是啊,這點錢交完稅還剩什麼。」  所有人都氣憤的說道。  這個價格跟之前沒簽貿易協定時,本地糧商壟斷的收購價格差不了多少。  「你們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脾氣本就暴躁的桑迪忍不住推了法斯特一把。  後者身體本就相對瘦弱,不由向後退了幾步。  而桑迪的這一行為,也立刻引起了市政廳衛兵的反應,幾十把弓箭和刀槍立刻對準了他們。  連鎖反應立刻出現,後面的農夫們見衛兵們劍拔弩張,也立刻上前了幾步。  要放在平時他們可能不敢,但今天他們的情緒不一樣,不少人甚至舉起了從家中帶來防身的草叉和柴刀,與衛兵們對峙。  法斯特見狀,立刻上前道︰「別激動,我沒事。」  他不在乎這些土鱉們真的暴動,但卻不能是因為自己,否則一定會留下政治污點。  心中暗罵了幾句桑迪這個豬玀,他重新來到眾人面前。  「價格接受不了可以談,但……我草!」  法斯特話還沒說完,只見一根利箭忽然出現在眼前之人的胸口。  鮮血緩緩從桑迪的胸口滲出,他本人低頭愣愣的看著,幾秒鐘之後,噗通倒在地上。  法斯特瞬間扭頭看向身後,只見站在台階上那兩排手持弓箭的衛兵中,有一人顯得十分突兀。  別人都是張弓拉弦,箭矢搭在手上。  只有一位面容冰冷的士兵,右手空空如也。  他左右兩側的同伴此時也都看了過去,很是納悶平時箭術最好的戰友,為什麼會誤發。  法斯特見此一幕,並沒來的急思考其它,他的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扭在身後的脖子沒有再回來,而是他的身體跟著脖子轉身,撒腿就朝衛兵們身後狂奔。  于此同時,憤怒的吼聲在身後此起彼伏的出現。  「他們殺了桑迪!」  「給他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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