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請大家跟我讀——帕谷~」 「帕谷!」 「後排那位先生的音調有些走樣,我們再來一遍,帕谷~」 「帕谷!」 「很好,這個詞的意思是榮譽、榮耀,在我們帝國,榮耀絕大部分人最在乎的東西,它十分神聖,人人向往。 所以,阿瑞斯人見面時最常用的問候語就是——‘願您獲得無上榮光!’ 現在,請大家跟我學一遍這句話。 帕谷也劈斯格咧兒!」 「帕谷也劈斯格咧兒!」 一眾老少皆有的人們,在女老師的示範下齊聲復述著。 而我們的勒斯此時正坐在這間教室的角落,靜靜的看書。 他沒有跟那些初學者一樣一字一句的學習口語,這東西在剛剛過去的三天他已經學得差不多了,高級魔法師那充沛的精神力,以及這些年自身修行奈瑟爾魔法時所總結出的學習經驗,讓他對帝國語的入門十分迅速。 現在,他需要的是練習自己的閱讀能力,來獲得更多的詞匯量以及相關知識。 大概一個小時過去,下課時間到了。 那些成年人學生起身離開教室,而女教師則來到勒斯身邊,用打趣的語氣問道︰ 「湯姆,今天又看了幾本兒童故事?」 勒斯揚了揚手中那本厚厚的帝國知名書籍《貴族、榮耀與帝國》,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金莎老師,我可不再是需要看兒童書的男人了。」 「哦?」 年僅二十二歲的金莎姑娘驚訝的張著粉女敕嘴唇,不由驚訝道︰ 「你可真是個天才,這才……不到四天時間吧,不僅日常用語學得差不多了,竟然還能認識這麼多字。」 隨後,她那年輕漂亮的臉上又露出惋惜的表情。 「可惜了,以你的才智,如果從小就能獲得良好教育,說不定現在都可以成為有名氣的學者。」 對于帝國語來說,說要比寫簡單。 而眼前這個幾天前將自己從流氓手中救出的男人,僅憑這點時間掌握了帝國日常交流用語也就算了,竟然還能看懂帝國文字,實在是令人驚訝。 勒斯笑了笑,道︰「成為學者有什麼用,在這個時代,還是手中的劍更讓人安心。」 說著,他用手指敲了敲腰間剛換的那把中檔鐵劍。 帝國尚武,大部分領主的土地上都不禁止平民持械。 當然,弓弩這類東西除外,畢竟殺傷力不小。 金莎挽了挽肩膀的金色發絲,皺眉道︰ 「帝國對知名學者的待遇很高,女皇陛下登基的這兩年更是非常重視教育,當學者有什麼不好,照樣有很多強大騎士保護。」 「或許吧,也沒什麼不好,只不過可能就沒人能去巷子里救你了。」勒斯揶揄道。 「討厭!」 女老師氣惱的捶了下他的肩膀,臉色有些羞紅的轉身去收拾那些學生們弄得七扭八歪的桌椅。 勒斯輕笑一聲,紳士的前去幫忙。 作為剛剛納入阿瑞斯帝國版圖數年的原風鐸王國領土,這里滿圖城以及周邊數個城市範圍內,都生活著大量說著諾亞語的民眾,這與帝國所通用的阿瑞斯語之間非常格格不入,溝通非常不便。 而阿瑞斯人又是這里的統治者,他們自然不屑于去學習被征服者的語言。 在日常的溝通與交流中,經常出現雞同鴨講的情況。 而往往這種情況發生時,伴隨著的就是阿瑞斯人粗暴的拳頭和被士兵帶走的結局。 再加上既然復國無望,于是很多人們便開始主動學習阿瑞斯語,來跟帝國人交流。 有些條件的,則會像剛才下課離開的那些人一樣,專門花錢學習,盡快融入到阿瑞斯的社會中去。 而勒斯呢,因為這幾天需要等待援兵到來,還有當地的夜影成員探查更多的情報,閑著也是閑著,便打算學習一下阿瑞斯的語言。 畢竟他不可能永遠宅在諾亞,總要去別的國家看看,從現在開始充實自己的語言很有必要。 再有,這位金莎女士,也不是她隨便挑選語言老師。 她還有一個身份是帝國中央大學的四年級學生,跟隨自己的老師和同學們來這邊做學術調查和畢業報告的,語言學只是這姑娘的業余愛好,每天上半天課掙點外快。 在勒斯向夜影負責人提出找人學阿瑞斯語後,吉爾便給他物色的這個目標,還特意安排了場英雄救美,來讓勒斯這個身份並不明朗的人很快獲得信任。 如今看來結果不錯,金莎這幾天對勒斯的指導很用心。 整理完教室的桌椅板凳,又將屋子打掃干淨,勒斯和金莎離開了這間後者特意租下用來教課的公寓房。 「今天想吃點什麼?」 下樓途中,勒斯隨口問道。 「煎魚吧,上次那家味道不錯。」金莎伸出手指點了點下巴,片刻後答道。 「好。」 「對了,你剛才的問話中,最後一個音節上揚幅度不夠,整體沒有表現出詢問的語氣,還有忘了用稱呼。」 「知道啦,美麗的金莎小姐。」 「嘿嘿。」 每天中午的餐食,就是勒斯的學費與上課時間。 他的學習速度很快,不需要跟那些來上課的風鐸人一樣按照既定的教程來。 所以每天等金莎上午教完課,又沒到下午去老師那里研究專業課題的時間里,勒斯會跟金莎一邊吃飯,一邊學習交流用語。 這樣幾天下來,不僅勒斯的學習進度很快,跟金莎這位略顯單純的小姑娘也有了不小的私人友誼。 那家以煎魚出名的風鐸本地菜館。 勒斯和金莎坐到上次來時的位置,點好了菜品後開始閑聊。 「湯姆,你的阿瑞斯語已經學得差不多了,看樣子文字也認得不錯,有沒有想過接下來要做什麼?」抿著服務生送來的糖水,金莎帶著關心的問道。 不僅是那天從流氓手中救下自己,勒斯本人的學習天賦也讓她很敬佩,短短幾天下來就讓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有了不小的好感。 在她看來,勒斯只是當一個流浪者實在是太屈才了。 勒斯想了想道︰「還沒做什麼打算,如今帝國吞並了我們的家園,既然無力反抗,我也只能順應大勢。 徹底學會了阿瑞斯語後,我可能回去帝國其他地方找找機會,或者加入軍隊。 正好,現在帝國正在跟諾亞打仗,我或許可以掙出一份家業來。」 金莎略顯失望的點點頭,勒斯的說辭很符合他們這些流浪者的想法,但這兩種打算,風險其實都非常大。 「去打仗太危險了,而你雖然不是正式騎士,但我看身手還不錯,要不我求我的老師給你介紹份工作吧。」 「什麼工作?」勒斯心中一動。 根據夜影的情報,金莎的老師似乎在學者界很有威望,滿圖城的城主對其頗為尊敬。 「帝國中央大學在女皇的命令下要進行擴建,或許你可以在我老師的舉薦下去當個學校治安隊長。 當然這不重要,關鍵是你可以有機會去看看大學里收藏的海量書籍,說不定過個幾年就能成個大器晚成的學者。」 勒斯心中無奈笑了笑,他還想著要是金莎能通過她的老師把自己介紹給城主就好了,那種地位的人物肯定涉及到瑪格麗特的關押事宜,到時候便可以獲得更多情報。 結果這姑娘倒是心善,一直沒放棄讓‘湯姆’棄武從文的想法。 「謝謝了,但我說過,不是很喜歡讀書,太枯燥無聊。」勒斯婉拒道。 正好,這時候服務生把做好的菜品端上來了,金莎也就沒繼續勸說,兩人開始吃飯。 吃完飯以後,兩人就坐在這個餐廳里繼續練習口語交流。 主要是勒斯在提問一些語氣音調的細節變化問題,金莎只負責解答和示範,至于詞匯量什麼的,勒斯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 可沒等他們進行多長時間,一陣桌椅破碎的聲音便打斷了坐在角落里交流的進程。 兩人朝餐廳中間望去,只見一對主僕躺在地上,不停的慘叫求饒,而施暴者,正是幾個奴隸。 他們的主人,正在一旁大聲叫囂著。 「瞎了你們的狗眼,竟然敢撞到老子,還弄髒了我的衣服。」 這人穿著上好面料制成的袍子,手指肩膀上的一塊油漬,大聲罵道。 任由被幾個奴隸毆打的兩位客人不斷求饒解釋,這人就是不與理會,冷笑看著。 周圍其他桌的客人,大多冷眼旁觀甚至拍手叫好,少部分則臉色難看的轉過頭,當做沒看到。 勒斯見此一幕不由皺了皺眉頭,像這種情況他見多了。 究其原因,阿瑞斯人骨子里的暴戾是一方面,他們弱肉強食的文化是另一方面。 但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施暴者是阿瑞斯人,而被打的那兩位,看服飾和口音,是風鐸人。 雖然女皇登基後,下令無論是老阿瑞斯人,還是近幾十年吞並領土所附帶的外國人一視同仁,但在實際政策執行上,卻仍然有很大出入。 戰勝者與戰敗者的關系,不是幾年、幾十年就能消失在阿瑞斯人心中的。 再加上當地執政者的不作為,讓這種欺壓與矛盾,一直難以消除。 就比如現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毆打,兩名風鐸人已經奄奄一息,而早就得到報案的城市執法隊卻在進入這家餐廳看明情況後,站在門口等到再打就要死人的時候才慢慢悠悠的上前制止,並進行了所謂的‘公正裁決’。 裁決結果是,兩名傷者的傷勢自行處理,但指使自家奴隸打人的那個,卻獲得了三倍于自身衣服價格的賠償。 事情結束,兩名被打昏的風鐸人讓心生憐憫的同胞們抬頭救治,而打人者卻找了個位置坐下,大呼小叫的吩咐服務生上菜。 幾名膀大腰圓的奴隸穿著一身灰色麻布袍站在其身後,神情木訥、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傷痕和奴隸烙印。 ‘怪不得據說風鐸人一直在暗中進行破壞行動,偶爾還會掀起一場小規模起義,就這種統治手段,不出事才怪。’勒斯心中想道。 見他露出不喜的神情,金莎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眼中有一絲擔憂,生怕勒斯忍不住去揍那個囂張的家伙。 能養幾個奴隸,又是這種作態,對方估計在城里算得上一號小人物,至少肯定跟執法隊有關系,勒斯要真是動手,就算打贏了也要被抓進去吃苦頭。 不過她可會錯意了,勒斯只能說是半個諾亞人,又不是風鐸人,沒心思為他們出頭。 他只是有些鄙夷這種野蠻的社會和野蠻的制度。 鬧劇結束,勒斯淡淡道︰ 「我們繼續吧,我還有幾種形式的問句用的不熟練,比如……」 直到兩人坐得時間太長,影響了餐廳翻台,兩人才起身走出酒館。 「明天我就不來了。」 「啊?」金莎愣了下,恍然道︰「也是,你也學得差不多了,確實沒必要再來。」 勒斯每天中午請她吃飯的地方可都不差,否則也不會有那種囂張跋扈的人光顧,幾天下來,對于一名流浪者的腰包來說,確實比較艱難。 「其實你救了我,我該還你恩情的,沒必要天天請我吃飯,我可以免費再教教你。」金莎小聲道。 她對這個成熟又風趣的男人有了點興趣,還想再接觸接觸呢。 勒斯微微一笑,朝她行了個紳士的撫胸禮,道︰ 「我只是覺得自己學得差不多了,也該找份零活做做,說實話,這家煎魚雖然很美味,但它的價格也很配得上它自己……」 看著‘湯姆’故作心疼的模了模腰包,金莎噗嗤一笑。 「那好吧,我先走了,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記得聯系我,找到了的話,也要聯系我哦,我來請你吃飯慶祝。」 「好。」勒斯露出溫暖的大叔笑,伸手揉了揉金莎的頭發,在其嬌嗔的抱怨中轉身離去。 當晚,勒斯所居住的旅店內。 一道黑影趁著夜色翻窗而入,來到正坐在書桌前閱讀帝國文獻資料的勒斯旁邊。 「閣下,支援已經到了。」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吉爾恭聲道。 勒斯將一張書簽夾入書頁,將其合上放回原處,起身道︰ 「那我們就去見見吧,希望王國的支援能給力點,否則還真是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