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帕島碼頭。 巴克坐在一堆貨箱上,看著手下們將遠航的必備生活消耗品一排排的搬上馬車,目光十分陰沉。 他的二副匆匆走了過來,匯報道︰ 「老大,算上在酒館時候,我們一共有二十幾個人的傷亡,里面包括九個死的,四個重傷暫時不能跟船的,您看接下來……」 「接下來什麼?」 「就是受傷這些人……」二副提醒道。 在海盜這一行,死掉的人是沒有撫恤金可以拿的,沒人會在乎他的身後事。 但每次戰斗後活下來的人,按規矩是要給錢的。 不管是在海上搶劫貨船,還是像今天這種行動,海盜們都會分到一些錢或者之前搶到的贓物。 巴克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道︰ 「這些雜碎,連一幫娘們都打不過,還記得跟老子要好處。」 想了想,他吩咐道︰「按照最低標準發吧,重傷那幾個直接送到老哈比的診所,輕傷的跟我上船,趕緊去追那伙人,他們跑不遠。」 說實話,巴克真不想給這些廢物手下什麼錢,整個海島聯盟中,有多少生活在貧窮島嶼上的年輕人爭著搶著想要成為海盜,因為這可以給他們帶來足夠填飽肚子的食物。 可以說,像這些連正式騎士都不是的打手,他們海盜團要多少有多少。 但規矩就是規矩,絕大多數海盜不相信理想、權威、友誼、義氣這些可以讓他們白干活的東西,而是非常現實的只認錢。 二副帶著巴克的命令去給手下的海盜們發錢,巴克也重新上了自己的海盜船。 物資的裝運還要一段時間,他準備吃點東西。 從凌晨開始,他就一直沒閑著,那個叫蒂娜的女孩身邊有幾個比較能打的人在護著,尤其是一個叫詹姆的光頭絡腮胡,雖然只是四級騎士,但作戰經驗十分豐富而且出手老辣。 自己憑借五級騎士的身體素質優勢,竟然一時半會兒都沒有拿下對方。 後來在追逃過程中,也是那個家伙擋住自己,為那些酒館的女人們爭取到逃走的機會。 詹姆最後狼狽的重傷月兌身,而巴克雖然沒受什麼傷,但也確實付出了不少體力,所以打算好好吃一頓,恢復損失的血氣。 走進船上的小餐廳,巴克拿了一堆食物到自己的老位置坐下,開始認真消滅那小山般的肉餅和面包。 騎士就這點不好,在經歷戰斗後,需要大量進食來補充體能的消耗,同時也是為了給身體充足的能量,繼續催生出新的血氣。 而就在他吃到一半的時候,一名穿著長袍,臉帶面具的人走到他對面,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杰爾斯,難得能在這里看見你。」巴克頭也不抬的說道。 他的語氣很平靜,也沒有被打擾的不悅。 但其實以他的脾氣,在船上沒有人敢這麼一聲不吭就大搖大擺的坐在自己對面。 只有一個人除外。 就是對面坐著這個,名叫杰爾斯、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男人。 這是他的大副,也是自己這艘海盜船上唯一的施法者。 「早上的時候,你們在干什麼?」杰爾斯的聲音透過面具的阻隔傳出,顯得有些低悶和沙啞。 巴克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隨意道︰ 「團長的一個仇家,讓我們幫忙清理干淨。」 他沒有說自己等人要追的是個小女孩,要的也是她手里的藏寶圖。 杰爾斯不是自己人,他與海盜團只是合作關系。 或者說這些被海島聯盟這邊稱為‘海妖’的施法者,其實跟海盜們都不是完全一條心。 而面對巴克明顯有些敷衍的回答,杰爾斯也沒有表現出質疑。 不是他听不出來其中可能有些貓膩,而是他更關注另外一點。 「早上那場濃霧,你應該注意到了吧?」 巴克一听這個就來氣,要不是那突然升起的濃霧,他早就抓住那些人,並開始返回海盜團老巢的路上了。 「我當然注意到了,也是那幫人運氣好,哼!」 然而杰爾斯卻搖了搖頭,有些復雜的說道︰ 「那不是運氣,海上雖然經常有些解釋不了原因的異象,人們只能懷揣著疑惑來記錄他們。 但今天那場大霧,我卻知道原因。」 「什麼原因?」巴克狠狠咬了口嘴里的面包,臉色顯得有些猙獰。 「那是個法術。」 「法術?」 海盜頭子兩口咽下嘴里的食物,皺紋問道︰ 「你說那是你們‘海妖’的手段?」 「嗯,因為我在自己的船艙里都感應到了強烈的法術波動。」 「這……那伙人怎麼可能會有海妖。」巴克想了想,否定道︰「你應該是感應錯了,我之前在碼頭上追他們的時候,並沒有看到施展法術的人。」 「不一定是你追的人,也可能是那支商船隊里存在施法者。」 「那應該就是那幾艘貨船里的了。」巴克說道︰「現在施法者是越來越頻繁的出現,什麼地方都能遇到。」 杰爾斯卻糾正道︰「那不是一般的施法者,應該是大巫師。」 「大巫師?!」巴克來了點興趣。 他听說過大巫師能堪比六級騎士的戰斗力,同時手段又多種多樣,屬于施法者中的絕對強者,只不過到現在還沒見識過呢。 至于眼前的這個大副,他自稱只是個中級巫師而已,平時最大的作用就是在搶劫時提前往目標船上釋放火球、用法術鑿穿船底之類的。 然而杰爾斯卻沒有和他多談的意思,只是告誡他途中如果再遇到那支船隊,最好不要再招惹。 那片大霧雖然沒有什麼直觀的殺傷力,但範圍卻十分的驚人。 像巴克這種外行,他們對法術和施法者的認知十分片面和零散,根本不知道想要做到在海面升起那麼大一片濃霧,要多高的精神力量和法力儲量。 大巫師……還是大巫師中的強者。 這是杰爾斯做出的判斷,他在想著要不要通知上面的人,有一個不明身份的外來大巫師正在進入海島聯盟。 ‘還是通知吧,免得弄出什麼意外。’他想道。 …… 而在帕帕島東北方向,進入海島聯盟深處的主要航道上,勒斯等人的五艘風帆貨船正在全速前進。 在帕帕島挨的那輪炮擊對船隊沒有造成什麼較大的損失,除了有一艘船的副桅斷裂以外,再無其他傷亡。 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加速航行,盡快月兌離那艘海盜船的視野。 「勒斯,休息的怎麼樣了?」 赫士列特來到好友的船艙門口,敲門問道。 月兌離敵人的射程之後,勒斯散掉了濃霧,然後就回房間休息去了。 如今已經到了中午,赫士列特便想過來看看情況。 所幸,剛敲了兩下門,勒斯就走了出來。 「只是魔力損耗有點大,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早上他弄出來的那場大霧不算難,就是通過魔力霧化水汽而已,有現成的海水作為原料,已經可以省去最消耗魔力的造水步驟,其實算不得什麼大招,也沒什麼‘CD’。 只不過,就算有海水作為施法媒介,七八里範圍的霧氣想要操作起來也並不算太容易,他的精神力操控範圍遠沒到這個地步,為了達到效果,他還使用了一些比如風屬性魔力來幫助濃霧擴散的手段,消耗著實不小。 其實面對早上的困境,最穩妥方式是他自己借助控水能力沖到那艘海盜船上,然後什麼事情就都解決了。 之所以選擇更費力的方式,主要是因為他想要借此機會,測試一下自己手段。 而這次突發奇想的嘗試結果,也讓他頗為滿意。 就算借助了海水的便利,這也是他第一次用法術大範圍的影響了如此大片地區的環境,這份經歷和過程中所發現的問題和竅門,對他來說很有幫助。 見勒斯並沒有什麼大礙,赫士列特便邀請他一起去甲板上吃午餐,並討論一下,如何處理那艘企圖坑死他們的蒸汽船。 是的,那艘蒸汽船雖說速度快,但赫士列特作為一名海軍中校,也不是吃干飯的。 當時他們剛借著濃霧的掩蓋逃離,中校就惦記起了那艘蒸汽船,特意讓其它四艘貨船改變位置,在濃霧的掩護下將其包圍在了中間。 雖然在到現在兩方一直沒有什麼交流,但五艘貨船的位置,已經清晰的將意圖表達出來了。 赫士列特之所以不聯絡對方,就是想給予他們心理壓力,再有就是等勒斯醒了再說。 而此時,美人魚酒館的蒸汽船上,眾人都是一片愁容。 剛從海盜船那邊月兌身,結果又被苦主給堵住了,接下來會面臨什麼情況,又該如何解決,他們實在是沒什麼主意。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蒂娜用兩根手指夾著湯匙,在一份看起來就不怎麼樣的蔬菜湯里來回攪合,顯然並沒有什麼食欲。 而其他人也都是這樣,現在自己的性命還沒個著落,他們哪有心情吃飯。 唯二例外的,就是詹姆和納迪這兩個四級騎士的,他們再不補充食物,體內的細胞可能就會開始自噬來緩解營養和能量的虧空。 這並不致命,但會讓他們的體質不斷下滑,之前鍛煉出來的身體素質都會白費。 茤娃坐在長桌上首,叼著煙卷一臉焦躁。 尤其是看著害得自己落到如今田地的詹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沒看到圍著咱們那幾艘商船來歷不簡單嗎,一會兒等人家來問罪,老娘第一個把你推出去!」 詹姆有些不適應的用著左手拿湯匙喝湯,嘴里笑道︰ 「吃飽了才有力氣應對嘛。」 他的性格就是這麼豪爽或者說心大。 「你們不也看見那五艘船上的炮口了嘛,雖說炮不多,但加起來也有十門了,咱們被圍在中間,距離又這麼近,就好像刀被架在了脖子上一樣。」 說著,詹姆聳了聳肩膀,引起一陣疼痛的同時,又對茤娃輕笑道︰ 「你還是把你剩下的那點家底都拿出來吧,包括這艘船。 如果人家看得上,咱們應該有條活路,畢竟他們也沒什麼大損失。」 老板娘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將腳邊的箱子搬到了餐桌上。 這是她藏在蒸汽船上暗格里的錢,這艘船她買來主要就是為了有天跑路用的,上面自然留有不菲的路費。 「就這麼多了,珠寶首飾加上六七千諾亞金磅,還有張布蘭提斯的地契。」 詹姆听她說的這些東西,眼中露出一絲溫柔和愧疚。 茤娃很可能是準備去布蘭提斯找自己的,所以才置辦這些在布蘭提斯能用得上的家底。 他深吸一口氣,靠到老情人耳邊小聲道︰ 「只要找到了藏寶圖中的寶藏,一定加倍還給你。」 茤娃白了他一眼,將其推開。 對于找到什麼傳說中的寶藏,她根本就不抱希望。 雖說這個時代有很多關于皇室、貴族之類寶藏傳說,也有不少人真的找到了那些東西,一躍成為大富豪,揚名立萬。 但更多的人,一輩子都模不著任何寶藏的邊兒。 他們之前的冒險船,主職業務也是尋找海上寶藏,但收獲最大的一次,也不過是踫巧在荒島上發現一個六百多年前的海盜老巢。 那伙海盜因為分贓不均都死在了那里,積攢下的文物和古錢幣都便宜了茤娃他們的冒險船。 但就算這樣,當時也只賣了兩萬多諾亞金磅出來,大家伙一分,根本也沒多少。 在這種心態下,茤娃既不認為蒂娜她父親留下的藏寶圖是真的,也不覺得這份藏寶地如果真的被找到,里面又能有多少金銀財寶。 與其冒著那麼大的風險,還不如作為道歉的誠意,將其交給這幾艘貨船的主人,或許能更容易獲得原諒。 更主要的是,這麼一來,老板娘就有希望留下自己那點家底,不用送人了。 而當她跟詹姆說了這個想法後,詹姆也有了些動搖。 以他的性格,倒是願意賭一賭寶藏的真實性的,但他感覺這兩天自己給茤娃帶來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了,既不忍心,也沒臉繼續要求她付出自己最後的家當。 但當他們和蒂娜說這件事的時候,卻遭到了小姑娘的極力拒絕。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寶藏。」女盜賊緊緊抱著自己的胸口,目光十分堅定的看著兩人。 「沒人說不讓你找,剛才你沒听明白嗎? 我們的意思是,咱們趁現在還有點自由時間,你趕緊把藏寶圖復刻一份留下,原本交上去。 對方如果感興趣,也未必會馬上就開始尋找,咱們完全可以搶先一步找到寶藏。」 茤娃苦口婆心的勸道。 「不行,真的藏寶圖上可能會有什麼唯一的記號或者關鍵點,不能交上去,要交也只能叫復刻的,還必須做點假。」蒂娜堅持道。 茤娃和詹姆無奈對視一眼。 交假的? 你以為人家那麼好騙嗎? 再說了,就船上這點材料,怎麼可能做得出像模像樣的假藏寶圖。 而就在兩人準備繼續勸說蒂娜的時候,納迪卻腳步飛快的走進了這個單獨的小房間。 「老爹,那邊傳話了,讓咱們都去他們船上接受問話,還不允許帶武器。」 詹姆聞言模了模自己有些潦草的胡須,長嘆一口氣道︰ 「那就去吧,生死都看這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