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今即將起風的大陸，十年時間能發生很多事情。 所以，對于議長所謂的十年約定，勒斯沒當回事兒，相信不管是那位還不知道名字的新侯爵，還是議長自己，也都不信。 這只是個暫時休戰的托詞。 卡奇家族那邊勒斯不知道是因為議長給了壓力，還是因為別的什麼，選擇了暫且停手。 議長是為了王國考慮，不希望現有的格局出現什麼意外。 而勒斯原本的想法是，先花費幾年時間將這次吃下的蛋糕先消化掉，拉起一批有硬實力的魔法師，然後再回來算賬。 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三方其實都不想現在將事情鬧大。 但勒斯沒有馬上點頭答應，而是朝老人問道︰ 「閣下，您希望我怎麼做？」 議長听他這麼說，有趣的笑了。 「四年……不，三年內，阿瑞斯那邊和咱們必然有一場戰爭。 這場仗，諾亞輸不起，一旦沒了北邊那道依托山脈構建的防線，王國月復地直到南邊產糧區，沒有任何可以構建防御的地形。」 勒斯認同的點了下頭，諾亞的領土就是以南北兩條山脈為界，東臨大海、西面與凱隆接壤，中間除了平原就是小山包，各個城市也沒有進行過戰略城池改造，可以說一旦被打進來，那就全完了。 「關于戰爭的事情，有我們這些老人在前面撐著，王國也在積極的坐著準備。 但我希望，你能在戰爭開始之前，幫王國拉起一支可用的力量。」 勒斯低頭想了片刻，道︰「我明白了，議長。」 「那麼……你的答案呢？」議長盯著他的雙眼。 「一切以王國為重，只要他們老老實實，我可以不計較。 但如果下次再有這種局面，請恕我莽撞了。」 勒斯沉聲說道。 議長滿意的笑了兩聲，起身走向門外，勒斯趕緊起來送他。 等到了別墅門口，老人準備上車的時候。 「哦，人老了，記性總有些不好。」他轉身對勒斯說道。 「您請吩咐。」勒斯鞠躬道。 「拉格倫那小子跟你關系不錯？」 「是的，拉格倫閣下一直很提拔我。」 老人點了點頭，模著馬車的扶手，沉吟一聲︰ 「那你幫我轉告他一句話，如果是為了王國，那麼想做什麼就去做，至于派系之類的，其實在我眼中都一樣，讓他好好干。」 勒斯愣了下，又趕緊應道︰「我會如實轉達給拉格倫閣下的。」 老人‘嗯’了一聲，拍了下他的肩膀，轉身登上馬車。 …… 「議長閣下真是讓你這麼跟我說的？」 晚上，別墅的書房中，拉格倫很是詫異的問道。 勒斯攤了攤手，無奈笑道︰「我總不會連一句話都記不清楚吧，而且也沒必要騙您。」 市長閣下露出疑惑，坐在沙發上陷入沉思。 而勒斯則好奇的出言問道︰「听議長說的話，您是想做些什麼？」 「只是些政務和理念而已，說了你也听不懂。」拉格倫隨口回道，然後又繼續思考。 勒斯听他這麼說，頓時感覺被噎了一下。 以前在談論魔法的話題時，他雖然沒明說，但其實也是這種‘說了你也不懂’的意思。 拉格倫對議長的話也沒想太久，他這次過來是給勒斯送東西的。 他拿出一個文件袋交給對方，道︰ 「你讓我查的東西，都在里面，和你猜的差不多。」 勒斯打開看了幾眼，嘴角勾起一絲莫名的冷笑。 …… 幾天後，經過長時間的開會研究，以及各方面的意見，王國對施法者方面的戰略決策已經完全確定。 新的官方部門叫做施法者管理局，總部位于王都，暫不設管理層，只充當聯絡作用。 管理局下面分為三個大區，只對議會負責，直接負責人是議長。 原本的王室顧問局第七處將在新劃分的三個大區各自建立起新的部門後，逐漸取締、解散。 絕大部分的文職成員和施法者將轉入新的施法者管理局繼續任職，而騎士部的成員，據說被軍務總處吸收，加入軍隊效力。 第七處總部，人事科辦公室。 「科長，您听到什麼風聲沒有，以後咱們去哪上班？」 剛開會回來的喬休爾還沒走到辦公室，就被幾個手下圍住，想要從自己這里知道點消息。 第七處總部馬上就要解散，不像下面各城的分處職員，他們只是換了個單位。 新的施法者管理局總部，不需要承擔統管職責，總處的大部分科室都要解散，而這些文員的去留，現在就成了問題。 一個充當聯絡處的總部，是不需要像其他政府部門那樣，有著十多個科室的。 喬休爾看著身邊這幾個手下，還有辦公區內望過來的那些視線，苦笑道︰ 「我自己還不知道去哪兒呢，不過大家放心，上面會有安排的。 可能大家會被調到其他政府部門，或者三個大區會把咱們瓜分了，總之我覺得應該不會辭退大家的。」 「那老大您要去哪，一定要告訴我一聲啊，我可是想一直跟著您的。」 「對，我也是，我也要跟著老大走。」 「還有我，像我這麼笨頭笨腦的，也只有喬休爾老大會罩著了。」 「那干脆大家一起跟著老大走吧，咱們人事科二十幾號人抱成一團，老大找門路的時候，也能好談一些。」 「你們看怎麼樣？」 「我覺得可以，反正估計是不可能留在王都了，大家一起去新部門也不會寂寞，還能防止被人排擠。」 「老大，您看怎麼樣，就帶我們一起走吧。」 喬休爾笑著環視一周，科室里的人基本都聚集過來了，也紛紛用希翼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低頭想了想，道︰ 「既然大家都信任我，那我也不能辜負你們這份感情，這兩天我會找人疏通，盡量給咱們找個合適的下家。」 听科長這麼說，人事科的職員們立刻歡呼起來，同時心里也放下了對未來前途的擔憂。 自家老大在資本派認識不少人，他們都是知道的，想來肯定能找到一個好去處。 喬休爾擺月兌還在暢想未來的眾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結果剛一開門，他就愣住了。 「勒斯先生，你怎麼在這里。」 坐在喬休爾辦公桌後的勒斯靠在椅子上，微笑道︰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那怎麼不進來？」 是的，開門並發現勒斯之後，這位科長先生便握著門把手站在原地，並沒有進門。 猶豫了幾秒鐘，喬休爾還是走了進來。 「你想怎麼樣？」 勒斯沒有起身讓出位置，仿佛自己才是這個辦公室的主人，淡淡笑道︰ 「我真是有點大意了，之前竟然沒有查你的背景。 話說，你的故事還真有些狗血的味道。」 喬休爾不理解狗血是什麼意思，想來也不是什麼好話。 「你和謝爾蓋特的事情，不是我告訴卡奇家族的，他們很早就懷疑你了。」 勒斯微微點了點下巴，他認為也是這樣，否則他們就不會在這里見面了，應該說喬休爾一家再也沒有見到勒斯的機會。 對于陰自己的人，勒斯不會手軟。 「那麼喬休爾，你的目的是什麼？」 拉格倫查到的資料上顯示，眼前這位和卡奇家族的牽連可是頗深。 他的妻子亞絲娜，是卡奇家族二號人物，西蒙•卡奇的私生女。 而喬休爾夫婦的結合，似乎並沒有得到西蒙的同意，因為這件事，卡奇家族一直在針對喬休爾的政途。 這幾年來，喬休爾換了數個職位，起起落落被壓制在科長一級，明明背後有資本派內的大人物提攜，卻總是因為各種原因被降職，然後又被提起來，再降職。 往復循環了數次，實在是一件奇事。 喬休爾沉默了許久，道︰「如果我不說，你準備怎麼辦？」 「不能怎麼辦，我只是有些好奇。」勒斯坦然道︰「不過你隱瞞自身的情況，又跟我談什麼合作，我真是有些不高興。」 喬休爾嘆了口氣︰「說實話，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跟你說說也沒關系。」 卡奇家族與喬休爾之間的問題，還要從亞絲娜說起。 亞絲娜是西蒙•卡奇的私生女，之所以是私生女，是因為她母親是一位商人的女兒，身份根本配不上一個侯爵家族。 要知道在王國改制之前，貴族和商人之間，地位差距非常大。 西蒙只是把亞絲娜的母親當做自己的情人，可後者卻真的深愛著西蒙，並在得知西蒙不可能娶她後，一時想不開就自殺了，只留下當時剛剛斷女乃的亞絲娜。 處于血脈的考慮，當時的卡奇侯爵，也就是紐曼和西蒙的父親，將亞絲娜暗中收養，並沒有交給母親一方的親人。 就這麼，二十多年過去，亞絲娜也長大成人。 由于不受西蒙的重視和喜愛，她的生活反而相對自由。 卡奇家族不差一個小姑娘的開銷，一直供養著她上了一座位于王國西部的大學。 在這所學校中，身為大學教師的喬休爾和亞絲娜相遇，並很快陷入愛河，有了自己的孩子。 喬休爾是當地人，所以他們就在當地定居下來，畢業後在學校一起當了老師。 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無憂無慮的繼續下去，但幾年前，西蒙再次出現在了他們的生活中，並發現了女兒和一個從沒見過的窮小子結了婚。 當時的西蒙，是根據紐曼侯爵的建議，來找亞絲娜回去接受繼承人的培養選拔的，所以他忍著心中的憤怒，讓女兒拋棄丈夫和孩子，跟他回到王都。 可這個決定，卻遭到了喬休爾和亞絲娜的強烈拒絕。 亞絲娜對西蒙這個從小就對自己不聞不問的父親沒有任何感情，也不想離開丈夫和孩子，執意想要和卡奇家族斷絕來往。 而這，再次讓西蒙暴怒無比。 無論怎麼說，自己是她的父親，亞絲娜違背他的意思，還想月兌離家族，簡直就是一種挑釁。 而喬休爾的存在，在他眼里也變得愈發難以忍受。 于是，西蒙的怒火便宣泄在了他的身上。 喬休爾的父母、兄弟接連遭受‘意外’而死，他本身也有數次險些喪命，全憑亞絲娜的周旋和以命相逼，才讓他活了下來。 西蒙也放棄了帶走亞絲娜的想法，返回了王都。 家人被害死的仇恨，喬休爾無法放下，但作為一個普通人，他又無力報仇。 在四處尋找機會無果後，喬休爾甚至想要自殺。 亞絲娜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心疼、愧疚的同時，她也幫助喬休爾找到了一個機會。 亞絲娜的母親出身商人家庭，而且實力還不弱。 或許改制前，這種身份並不起眼。 但在改制後，商人勢力崛起，亞絲娜的舅舅在資本派中逐漸做到了高位，如今也是議會議員之一。 在她的苦苦哀求下，喬休爾得到了在王都從政的機會，尋找報仇的希望。 有資本派的議員罩著，喬休爾前期平步青雲，但也很快被卡奇家族所留意到。 鑒于亞絲娜舅舅的身份，卡奇家族不好再用什麼暴力手段解決問題，但一個侯爵家族的實力，還是相當強大的。 于是，喬休爾這幾年就在兩方勢力一拉一拽之間，不停起落，而報仇的希望卻一直沒有找到。 直到勒斯的出現，讓喬休爾察覺到了盟友的存在。 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他耳中，是在他們剛來到王都的時候。 那時亞絲娜被紐曼找了過去，想要最後游說她一番，令其回歸家族。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亞絲娜無意間听到了勒斯的名字以及謝爾蓋特表哥被殺的事情。 喬休爾覺得，勒斯和自己有共同的敵人，是可以合作或者說利用的對象，所以才主動貼了上來，並送給他那麼多有關第七處的資料。 「雖然我不知道卡奇家族為什麼沒對你動手，可能是忘了或者排除了你的嫌疑。 但不要緊，他們派人一直監視著我，只要我和你產生密切交集，你肯定會重新進入卡奇家的視野。 以你的潛力和上升趨勢，卡奇家族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任下去。 只要他們出手了，我就有機會將事情搞大，從而尋找報仇的機會。」 喬休爾最後說道。 勒斯拍了拍手掌，看向喬休爾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欣賞。 不是欣賞他的計劃，而是欣賞他為家人報仇而不顧一切的決心和韌勁兒。 「你的科員們都很信任你？」 勒斯起身走到辦公室的隔欄旁，從不大不小的縫隙中，正好能看到外面那些人事科職員的情況。 喬休爾不清楚對方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如實道︰ 「我對他們都不錯，畢竟每個人都可能是我報仇的希望。」 「哦。」勒斯贊同的點了點頭︰「听說第七處總部這邊的科員，都是從王都大學畢業的優秀人才？」 「是的，第七處的待遇高，招人的標準自然也高，這些人都是每年從王都大學最優秀的畢業生中挑選的，履歷比較清白。」 喬休爾解釋道，他好像有些明白對方的意圖了。 「卡奇家族雇了個八級騎士刺殺我，這件事因為某些原因，我們暫時和解。 但總有一天，我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的合作，應該可以繼續。」 「你是說？」 「西蒙是八級騎士，後面還有整個侯爵家族。 而你背後的那位議員卻只是看在你妻子的面子上，才幫你周旋一下的。 以你的情況，就算在王都再待個十年八年，也很難找到報仇的機會。 不如這樣，我剛拿到了二十一座城市的施法者管理權，現在很缺人手。 你的才能我找人打听過，還是很不錯的，你帶一批有經驗的文職人員投到我這里，幫我建立起新部門的日常架構。 以後等我的勢力徹底成形，在轉過頭來對付卡奇家族。」 勒斯伸出右手，對他說道︰「我的邀請很有誠意。」 喬休爾幾乎沒有思考，便同樣伸手和他握了握。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