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長閣下，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听到老人這麼快就定下人選，亨利有些遲疑道。 王國需要自己的施法者，而勒斯之前拿出的那些魔法物品，又確實很不錯，他們又不是瞎子，自然比較看好這個年輕人。 至于什麼魔法體系與巫師體系之間的區別，高層不看這個。 誰實用，就用誰。 但亨利仍然有些猶豫的原因，是之前自己的兒子送來的一封信件。 那封信中詳細講述了道爾頓在布蘭提斯銀行大劫案中，所發現的疑點，並大膽的將卡奇侯爵家族繼承人——謝爾蓋特的死，與勒斯這個人聯系在了一起。 道爾頓給父親寫信說這個的目的，一來是為了讓父親幫忙查一下勒斯在第一軍團服役時的詳細檔案，謝爾蓋特與這個人唯一的交集就在這里。 二來，也想請父親幫他拿個主意，要不要查這件事。 亨利隨即根據兒子的信，利用職權向第一軍團詢問了勒斯的情況。 王國警察部總顧問、議長親信的身份，讓他很快拿到了資料，並清楚了當年卡奇家族繼承人的死，肯定與勒斯有關系。 而亨利對侯爵之子被殺這件事，其實根本不在意，他也囑咐兒子不要去管了。 無論是謝爾蓋特罪有應得、還是勒斯違反王國法律，他都不在乎。 但從這件事，亨利看出了一點。 勒斯•瓦格納這個人，不是個能受委屈的角色，而且也不喜歡隱忍。 謝爾蓋特坑死兩百名士兵的事情只過去一年，他就完成了報仇，這說明他在謝爾蓋特月兌罪以後，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仇怨。 站在個人角度，亨利很欣賞勒斯這種有血性、講義氣的年輕人。 但站在王國角度，將權利交給這麼一個可能在某些時候不顧大局的人，亨利有些擔心會鬧出亂子。 見他一副憂慮躊躇的神情，老人放下手中的羽毛筆，向後靠了靠。 腰部傳來的酸澀和疼痛讓他不由舒了口氣，心中不由再次感嘆自己年紀大了。 「我知道你擔心這個年輕人以後可能會做些沖動的行為，損害到王國的利益。 但我覺得恰恰相反，他冒著極大風險殺謝爾蓋特的這種舉動，反而證明他心中還有情義。 只要王國不坑他，他自然也不會對王國不利。 就像這次瘟疫，你不會不知道，對于一個有解決辦法的人來說，利益最大化的作法是什麼吧？」 亨利點了下頭。 看似勒斯這次得到了議會豐厚的獎勵，職級在半年內又升了一級，還得到了紫荊花榮譽勛章。 但如果換做一個純粹的政客，利益最大化的做法其實是什麼都不做。 等到再過一個月，布蘭提斯的瘟疫席卷全城的時候，再站出來力挽狂瀾。 那時候，他才是真正拯救了王國這座無比重要的經濟重城，所能獲得的收益，也遠比現在更大。 只不過，那時候死得可能就不是這六七千人，而是六七萬、甚至幾十萬人了。 老人身體前傾，手肘拄在桌子邊緣。 「那你說，如果換做溫士頓這些巫師，他們會不會這麼做？」 「我想……大概率會的。」亨利點頭道。 溫士頓這幫人，全部來自琴康，諾亞王國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獲取資源的地方。 老人接著道︰「勒斯是諾亞王國出身的本地施法者，所以他會發自內心的考慮諾亞人民的生命，但溫士頓那幫琴康巫師，對王國能有什麼感情嗎？」 亨利搖了搖頭，解釋道︰ 「議長閣下，我也不看好溫士頓那些人，他們本就不在考慮之內的，也就王室派才幻想著靠他們來保證自己的勢力和地位。」 「那除了勒斯，在王國本土出身的施法者中，你還有其他人選嗎？」 「呃……」亨利頓了頓，最終還是搖頭。 諾亞王國好歹有幾千萬人口，有施法天賦並被發掘的其實並不少。 但他們都比不過勒斯的實力和天賦，學的也是琴康那邊的巫師體系，最強的幾個不過是高級巫師。 老人輕笑道︰「你就是考慮的太多了。 說實話我原來跟你一樣，自從坐上議長這個位置，一直在想這想那，誰也不信任。 可最近這幾年，我的精力和身體越來越不濟，有些事情也只好放手讓你們去做。 現在看看，你們做的還是很不錯的。」 「您過譽了。」亨利和威拉德躬身道。 老人揮了揮手︰「行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這次施法者決策會議，你們把他推上去。 嗯……但也不要推的太高，王室派那邊的暫時還要顧及一下。」 「我們知道了。」亨利兩人應聲道。 隨即，老議長再次低頭，拿起手邊的文件開始批閱，兩人再次躬身行禮，默默的離開了議長家。 「我覺得勒斯這小子不錯，有才華、又有血性，不愧當過兵。」 市長家門口的台階上，威拉德沉聲道。 他的話自然是對身邊的亨利說的，以此來表達自己對勒斯這個人的態度。 亨利看了他一眼，輕聲道︰ 「你不能總用軍人的視角去看待事物。」 「那你呢？你是不是很久都沒用一個警察的視角去看什麼東西了？」中將反問道。 亨利皺了下眉頭，似乎對這話有些不滿。 威拉德卻沒有管他，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當年何必幫他們遮掩，我看打起來最好，那幫貴族軟蛋們手里根本就沒什麼力量，直接咬牙清理掉這些趴在王國身上吸血的蛀蟲。」 「內戰不管大小，王國都會陷入很長時間的虛弱和動蕩，你以為阿瑞斯、南邊的歌明蘭軍閥、甚至琴康和凱隆會干看著嗎？」 「那咱們就這麼什麼也不做，眼瞅著戰爭將近，卻放任那些人張牙舞爪？」 「會有辦法的，但不是現在。」亨利自信道。 說完，他大步走向了自己的馬車，結束了這段談話。 威拉德冷哼一聲，也離開了。 雖然他們都是議長的親信，對王國也忠誠不二，但坐到高位，自然也都有自己的做法和方式。 軍人出身的威拉德想快到斬亂麻，再次清理掉改制過程中留下的一些弊病。 而亨利出于全局考慮，加上不信任王國軍隊的實力，更希望在合適的時機，一點點解決問題。 想這種不咸不淡的交流，他們已經進行過不少次了。 …… 話說勒斯這邊。 回到別墅後，他還是沒搞懂亨利問他的這些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 有點像是重用前的模底，但看談話過程中對方的神態，又感覺里面有其他的含義。 但現在這也不重要，該做的他也做差不多了，剩下的只等開會後再隨即應變。 不過第二天下午，他還是出了趟門。 布朗寧終于到了，並已經在王都的家中安頓下來，讓他過去一趟。 外環區一間兩層小樓。 「處長，這次旅行怎麼樣？」 勒斯接過布朗寧妻子遞來的茶水，點頭致謝。 之前從布蘭提斯出發時，這對老夫妻拒絕了一同過來的建議，而是弄了個馬車隊，一路游山玩水來到了王都。 原因是這些年布朗寧不是在軍隊服役，就是在第七處工作，一直沒有機會好好陪陪妻子。 而之前那場瘟疫，又差點要了她的命，這下病好了，兩人就想趁著身體還算硬朗，去其他地方逛逛。 所以便走陸路，穿過好幾個城市來到王都這邊，路上順便旅旅游、看看風景。 「去了四個城市，還去了很多風景不錯的村鎮，就是時間有點緊，沒能好好欣賞。」 處長大人坐在沙發上，叼著煙斗，心情很是不錯。 「對了，我還給你和市長閣下帶了些特產，走的時候記得帶上。」 「謝謝處長。」勒斯笑道。 「別叫處長了，過幾天肯定就不是了。」 勒斯愣了愣，道︰「您打算……」 「其實我在幾個月前就聯系了第二軍團的幾位老長官，他們那邊缺乏騎士力量，我又閑著沒事兒，所以就打算去北邊，回到軍團里跟阿瑞斯那幫雜碎干仗！」 布朗寧吐了口煙氣，意氣風發的說道。 「您的身體還撐得住嗎？」勒斯聞言有些擔憂。 騎士作為超凡路線，雖然對人體細胞的損耗和負荷一直很高，但壽命還是普遍可以長一些。 從中級騎士開始，一般都能無病無災的活過八十歲。 但身體機能和實力的下滑，同樣是避免不了的。 布朗寧早年受過一些暗傷，天賦又相對普通，如今卡在六級騎士已經很長時間了，狀態也處于緩慢下滑階段。 他要是去了北方邊境和阿瑞斯的軍隊對峙，一旦開戰，可能會有不小的危險。 布朗寧知道勒斯的意思，但他卻毫不在意。 「我這一輩子從軍，就打過一次改制戰爭，實在是太可惜了。 如今即將年邁的時候，還有機會去和阿瑞斯這種強國打仗，我很開心。」 他說話時面帶笑意，語氣輕松。 但內涵的意思，勒斯卻也听出來了。 誰也不用勸，我就是想去打仗。 看了眼老處長的妻子，見這位老婦人也已經坦然接受丈夫再次回到軍隊的決定，他也不再勸了。 「那您什麼時候走？能不能緩一段時間，我給您量身做一套魔法裝備吧。 雖然對六級騎士來說沒什麼大用，但也能多份保險。」 「這次開完會，我就要走了，第二軍團那邊的對峙處于下風，急需一批個體戰力支援，你的魔法裝備有空再給我送到那邊去吧。」 勒斯點了下頭，這樣他也有充足時間來給處長的裝備用上最好的技術。 「不說我了，你這段時間怎麼樣？」布朗寧問道。 他知道勒斯對這次會議抱有很大期待，準備跳出布蘭提斯這一城一地的狹窄局面，走向王國。 「還算不錯吧，只是第七處那邊……王室的優勢還真大。」勒斯聳了聳肩。 布朗寧無奈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在王室派只是個邊緣人物，但這兩天也可以試著幫你走動一下，看看能不能打听出點消息或者找點幫助。」 他今天叫了勒斯來，就是為了這個。 「謝謝處長，不過還是算了吧。」勒斯笑道。 自己已經可以分一杯羹，讓處長去當二五仔可不太好。 布朗寧倒是不在乎，他馬上就要回軍隊了，出格點也沒人能計較。 但看勒斯的樣子，好像把握倒是不小，他也就不厚著臉皮去找那些本就不熟的王室派官員了。 「去總處報到了嗎？」 「還沒有，我準備最後一天再去。」勒斯解釋道︰「早去也沒用，憑白暴露實力，還可能被挑釁。」 第七處那邊都是巫師，他一個魔法師過去，還是實力強大的魔法師，肯定會過早引起警惕。 反正他也不打算聯合什麼巫師過來，索性就先不過去了。 等最後一天報到後，等著開會就好。 布朗寧見此也就放棄了明天去報到的想法，干脆等著和勒斯一起。 之後，兩人又隨意聊了一陣，布朗寧的夫人也準備好了晚餐。 吃過飯後，勒斯便帶著好多特產禮物，離開了他家。 之後的幾天，勒斯就呆在拉格倫家中，沒事練練魔法，或者帶著手下們出去逛逛這座歷史悠久的王國首都。 直到寇費帶著魔法部里的十名正式級魔法師，風塵僕僕的趕來。 「諸位辛苦了。」 勒斯體貼的讓理頓管家給這些人安排了住處和豐盛晚宴，並讓他們先好好休息一天，這幫人沒趕上直達王都的飛艇，為了及時趕到，可是水陸空都走了一段，折騰的不輕。 自從發現王室和以溫士頓為首的巫師們佔據了第七處所有權利後，勒斯便讓人往布蘭提斯那邊送去了信件。 目的就如現在所見——叫人。 雖然原本勒斯沒想過靠實力取勝，這種高層次的會議也不可能發展到打群架，誰贏了誰當老大的地步，但面對巫師體系那邊的七名大巫師，勒斯總不能墮了聲勢。 他自己不在乎，那些有意向收受藥劑公司股份、又在猶豫中的官員們可是會在乎。 人家巫師那邊七個大巫師，高級巫師也不少，而你這邊除了自己以外，就小貓兩三只，肯定會被人看輕。 「部長，這次要打架嗎？」性格有些好斗的寇費在餐桌上問道。 其他趕來的正式魔法師們，也將目光看了過來，眼中躍躍欲試。 他們知道，這次是打響魔法師聲名和決定他們能得到多少利益的關鍵時刻，一個個都想要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 勒斯看著眾人期盼而又興奮的目光，淡淡笑道︰ 「都是同事，打什麼架。 不過大家第一次見面，估計還是要切磋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