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拉格倫別墅的餐廳。 勒斯和奧康納、圖爾斯正在享用早餐。 「吃完之後，你們準備準備，跟我出去一趟。」 一旁的奧康納趕緊眼下嘴中的食物，好奇問道︰ 「老師，我們今天要去哪？」 他早就想在王都好好逛一逛了。 「去王國研究院。」 勒斯又隨口朝身後侍立的副管家理頓問道︰「你知道它在哪里嗎？」 理頓微微低頭︰「外環北區，他們的總部在那里，閣下。」 「很好，那你可以去叫馬車了，我們大概十五分鐘後出發。」 「是，閣下。」理頓快步出門。 勒斯也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回房間取點東西，你們快點吃，一會在門口集合。」 「是。」 回到三樓的客房，兩名女僕正在臥室內更換新的床單，見勒斯回來，立刻直起身問好。 「床單每天都換嗎？」 「是的，閣下。」一名女僕答道。 還真是講究啊…… 勒斯點了下頭，示意她們繼續，自己則走到櫃子旁，從行李箱中拿出羅伯遜之前托他幫忙送過來的那個盒子，然後把正在客廳小窩中睡覺的貝蒂抱在懷中。 這兩天為了防止小黑貓惹事，勒斯將它一直關在了房間里，現在有空了，便想著帶它出去放放風。 睡得正香的貝蒂突然感覺到身體懸空，頓時不滿的叫了幾聲，它可不是個愛動的貓，呆在房間里挺好的。 「老實點，主人我帶你出去嘗嘗王都的小魚干是什麼味道。」勒斯揉了揉它的腦袋，將其放在肩膀上。 時常一起活動，有助于和寵物溝通感情、減少交流難度，他以後還想培養出一只能幫自己干活的魔寵呢。 而貝蒂的智商不低，雖然還達不到听懂人類話語的地步，但小魚干這個詞它卻知道，這代表著好吃的食物。 于是也安靜坐在了他的肩膀上，兩只前爪擬人化的揉了揉臉蛋。 而勒斯卻沒有馬上出門，他站在原地抽了抽鼻子，房間里有些臭味。 此時正好兩名女僕換完床單出來，他便問道︰ 「你們有聞到什麼臭味嗎？」 兩名女僕對視一眼，猶豫道︰ 「這個……好像是您的貓……」 勒斯湊過去聞了聞，沒有啊。 女僕解釋道︰「不是它，我們早上來的時候，發現牆角有坨貓屎，味道……挺大的，我們裝進袋子放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扔出去。」 勒斯看了眼門口的垃圾袋，又看了眼肩膀上的貝蒂，以前他還真沒注意它的便便這麼臭，看來教會它自己上廁所、沖馬桶的事項要提上日程了。 …… 坎達拉北郊的一片被木樁和鐵絲網圍起的試驗場外，奧康納正和兩名衛兵溝通完畢，重新登上馬車並示意車夫可以進入試驗場的大門。 「這王國研究院的試驗場還挺小心的，那個衛兵把我們的證件和介紹信翻了好幾遍。」奧康納抱怨道。 「確認伯特倫院長在這里了嗎？我們可別又白跑一趟。」勒斯看了眼車窗外的荒地，他們來這里可花了不少時間。 早上他們從拉格倫家出發後，直接就去城內的王國研究院總部，但那里的工作人員卻告知，他們要找的院長閣下今天沒來上班，而是在城外的大型實驗場地。 勒斯想著既然出門就不能白跑一趟，同時也對王國研究院到底在研究什麼東西頗有興趣，所以出城來了這邊。 「我剛才問過，伯特倫院長一個小時前剛到，我們只要跟著前面那個衛兵走，就可以找到他了。」 勒斯輕點下巴，將目光轉向窗外。 進入研究院的試驗場後，隨著大片的空地掠過，逐漸也出現了不少工廠類建築，幾人看到了很多鋼鐵鑄造的半成品物件正被運進運出，不遠處還有一座高爐正冒著煙，可能也是在打造什麼東西。 「老師，您看那個是蒸汽機嗎？」奧康納指著二十幾米外的一組巨大機械，足有四五米長、兩多米寬，底部安裝著十多個輪子，大量水蒸氣和噪音正不斷被制造出來。 在這個東西後面，還拉著個大號馬車廂，正在緩慢前進。 勒斯略微驚異的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該叫它蒸汽火車還是汽車。 ‘蒸汽機的出現，果然讓人們對交通工具有了新的想法。’ 但看著那臃腫的機頭，勒斯覺得這還有一段路要走。 馬車在衛兵的引領下，很快來到試驗場中心位置的一棟四層樓，經過片刻的等待和通報，勒斯一行走了進去，並在另一位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去找院長見面。 這棟大樓應該是做研究的地方，走廊中十分安靜，也沒什麼人。 倒是那些個房間內，經常有一些爭執或者懊惱的聲音。 那名工作人員領著他們走了一會兒，來到一間辦公室門前，還沒等敲門，就听見里面傳來了爭吵。 一個年邁的聲音說道︰ 「你的經費今年已經超標了，而且院里的人手也早就給你不少，現在還想要，門都沒有！ 你知不知道，其他部門已經抱怨過很多次了，你的經費絕不可能再加。」 「那人手呢？」這個聲音就年輕了不少。 「人手？一樣沒有！」 「院長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項目會讓研究院重新獲得議會的重視、加大撥款的，這幾年院里拿不出有用的發明，經費一減再減，難道你不在乎嗎？」 「你覺得你的項目就能行？」 「是的，它可以改變戰爭，保衛王國，議會肯定會看中的。」 門外站著的工作人員看了眼一臉八卦的勒斯三人，心知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果斷敲響了房門。 「院長，有三位客人來找您。」 「知道了。」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頓了頓又道︰「亞克力，我這有客人，你們先走吧。」 「那……」 「不行！」 「我還會再來的！」 然後，啪啪的腳步聲傳到門口。 勒斯幾人往邊上靠了靠，就見一名滿臉胡茬、衣服褶皺的年輕男人從房間內走出。 見到門外有人，讓他愣了一下，但也沒說什麼，和他後面跟著的人一起離開了，而且邊走邊和那人說︰ 「院長老頭不同意也沒關系，我們的第一次試驗很成功，過兩天我……」 勒斯三人看著離開的那兩位，臉上都若有所思。 「老師，後面那人……」 「一會兒再說。」 勒斯擺擺手，進入了院長辦公室，里面那位伯倫特院長正坐在辦公桌後面看著他。 「院長，這位是布蘭提斯第七處的勒斯副處長，他有事要找您。」工作人員介紹道。 勒斯也禮貌的朝他笑著點了下頭，上前伸手和伯倫特握了下，道︰ 「勒斯•瓦格納，很高興見到您。」 伯倫特出乎意料是個健碩的老人，身材很魁梧，一米八的個子，兩臂的肌肉和胸肌將身上的襯衫和馬甲撐得鼓鼓的。 「你好，第七處的勒斯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 勒斯也不廢話，直接從奧康納手里接過盒子，遞給了對方。 在伯倫特疑惑著接過盒子的同時，他解釋道︰ 「我和羅伯遜先生是朋友，這次來王都述職，他就托我把這個帶給你，里面是之前答應給你做的那種微雕鏡片。」 羅伯特聞言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刻高興的打開盒子。 「我還以為羅伯遜忘了這件事，之前催了他好幾次，現在終于把東西做成了。」 說著，他迫不及待的將盒子里的鏡片擺到桌面上，又從櫃子里拿出一個特制的鯨油燈，嘗試著鏡片的效果。 由于正值午間，辦公室內的陽光太強，伯倫特試了幾次都沒辦法清晰的成影，他不由一邊繼續調整角度，一邊下意識的說道︰「把窗簾都拉上，一點縫隙也不要留。」 然而房間里除了他以外只有勒斯三人，那名工作人員還有事情，剛剛離開了。 見他沒有發現這一點，勒斯朝奧康納兩人揚了下頭，讓他們去把窗簾拉上。 這次，鯨油燈所投射出來的影像就很清晰的投射在一旁的牆面上。 「果然很清楚，可惜鏡片太難制造了。」伯倫特模著下巴，自言自語道。 他要的是一種小型化、極度清晰的鏡片，用來記錄、展示一些影象。同時，也在進行著對光線方面的其他研究。 現在是做到了，但就在一年前，研究院里已經砍掉了這個項目，經費和人手著實是不夠。 想到這里，他無奈道︰「把窗簾打開吧，這盒鏡片小心保管起來，以後可能用得到。」 而此時他也反應過來，自己的秘書好像沒有跟他來試驗場。 轉頭一看，屋子里還是那三個人。 「呃……」伯倫特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說些什麼。 勒斯微笑的搖了下頭，表示不介意，反而問道︰ 「這個實驗不成功嗎？」 伯倫特嘆了口氣︰「倒是成功的，但它只是證明了一些想法的基礎可能，還有很多問題我們都不清楚。」 「那這個東西是打算做什麼用的？」 伯倫特猶豫了一下，但想著如今項目封停，也無所謂，就當滿足一下這位‘信使’的好奇。 「我們本打算用它放大圖像和光線的功能，來進行內部教學。 要知道很多學科的理論知識，一寫就是一大黑板，而如果一次性刻在鏡片上，那我們教學生的時候就方便多了，以後也可以推廣到外面的學校里，方便老師授課。 但……議會的經費審查部門覺得這東西造價貴又難以制作，所以就砍了這個項目。」 勒斯了然的點了下頭，投影儀嘛，研究院這些人倒是有點想法，真要弄好了，連電影這種原理差不多的東西，都可能搞出來。 只不過……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後了。 勒斯暫時也不關心這個，他只是趁著聊兩句的功夫，問出另一個問題。 「伯倫特院長，剛才離開的那兩個人，又是研究什麼的？」 「嗯？」對方有些納悶他為什麼問這個。 勒斯笑了笑道︰「其中有個人好像是巫師，好像是我的同事。」 「哦，那個確實也是第七處的，不過是王都這邊總處的人，他們和我的學生聯手在搞一個武器項目。」 「巫師……和王國研究院聯手？」 「嗯。」 「具體在研究什麼？」勒斯好奇道。 伯倫特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抱歉，這個是機密。」 「那應該是我抱歉才對，我不該問了。」勒斯恍然道，隨後又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而伯倫特也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他友善的說道︰ 「既然你們是羅伯遜的朋友，那來一次這里我也不能不招待，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在附近逛逛，雖然試驗場這邊都是各種蒸汽機的試造和實驗，但我想對于沒看過的人來說，還是很新奇的。」 勒斯欣然答應了這個邀請，對于王國研究院目前的技術情況，他還是有些好奇的。 隨即，伯倫特院長便帶著他們出門，去周圍的幾個工廠轉了轉，介紹了一下研究院的情況。 下午時分，勒斯三人坐上馬車開始返程。 「老師，這頂頂大名的王國研究院，看起來也就一般般，都是也改進型號的大蒸汽機，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馬車上，奧康納有些不屑道。 坐在首位的勒斯此時正抱著貝蒂，剛才在外面逛的時候，小家伙跟試驗場里的野貓打了波群架，現在一副王者過來的模樣，任由主人幫自己清理身上的草葉。 「王國研究院怎麼可能就這麼點東西，只不過咱們幾個陌生人過來，不會給咱們看的。」 但話說回來，勒斯也發現在大型機械上，王國研究院似乎陷入了瓶頸，一直在琢磨改進蒸汽機，伯倫特院長也介紹說他們正在嘗試提高輸出功率。 這個時代暫時沒有發現石油，蒸汽機確實是唯一的發展方向，可單看試驗場這邊的樣子，只能說進展緩慢了。 他們現在甚至連蒸汽機小型化都做不到，一旦拋棄當年從歌明蘭帝國得來的蒸汽機技術路線，瞬間就要發蒙，所以只能從原有的基礎上不斷改進。 ‘歌明蘭技術研究院……好像大多數的近代化技術都出自那里，然後又在歌明蘭毀滅後，直接陷入斷層……’ 勒斯不由感到有些奇怪，那個在二十多年前伴隨歌明蘭帝國一起毀滅的機構，究竟是什麼妖魔鬼怪建立的。 這時，圖爾斯開口問道︰ 「部長，您說第七處的那些巫師，跟王國研究院的人合作什麼，我听著好像是關于戰爭的？」 勒斯模了模貝蒂毛茸茸的腦袋，莫名笑道︰「我也很想知道。」 …… 在三人剛離開的王國研究院試驗場，一處位于角落的封閉廠房內。 剛才和院長發生爭吵的亞克力正在一個鐵架子前，指揮十多名研究員不停的敲敲打打，在他身邊，來自第七處總部的巫師克萊，眼中卻帶著一絲疑惑。 就像勒斯三人發現他了一眼，他也發現了那三位同行。 不過靠得不是感知能力，而是他見過勒斯的畫像，而且跟之前負責布蘭提斯第七處的查理關系不錯。 「克萊，你在想什麼？」幾個穿著長袍的人走了過來，其中為首的是一名神色嚴肅的老人。 他叫溫士頓，王國宮廷大巫師，也是第七處中唯一的巫師。 但剛才說話不是他，而是他身旁的一位中年人。 克萊先向溫士頓行禮問好，然後朝他回答道︰ 「查理，我看見勒斯•瓦格納了。」 沒錯，這人就是之前因為勒斯的魔法體系，心生彷徨而跑回坎達拉的原布蘭提斯第七處巫師部的負責人——查理。 「勒斯？」听到這個名字讓查理眉頭一皺，他不由問道︰「你是在哪見到他的？」 「就在伯倫特院長的辦公室，我剛才跟亞克力先生去要經費和人手的時候遇到的。」克萊解釋道。 「他來干什麼？」 「不清楚。」 查理聞言有些沉默。 而旁邊的幾名巫師，也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勒斯•瓦格納？就是那個自己開闢道路，走到了大巫師這一步的天才？」 「你也听說過？」 「你不知道？之前布蘭提斯那邊發生瘟疫，據說是阿瑞斯巫術學院的人弄出來的，這個勒斯當時還殺了一名阿瑞斯的大巫師呢。」 「這麼厲害？」 「那當然了，這次他來王都，估計就是為了接受議會嘉獎的吧。」 「不是為了開會嗎？」 「開會哪有來這麼早的，但估計過兩天咱們就能見到了。」 「見到了又怎麼樣，哼！」有人不屑道︰「我听說他才二十五歲，之前還是半路成為施法者的，幾年時間而已，還真被傳的這麼神？ 殺大巫師？我可不信這個，大巫師是那麼好殺的嗎？」 「也對，有可能是他自己傳出去的吧，為了漲名聲和面子。 畢竟，布蘭提斯那邊也沒人能確定是否有大巫師出現……」 眾人的議論聲紛紛傳入查理耳中，令他下意識的握緊了袖袍里的拳頭。 雖然沒人提及，但他心中明白。 當初的自己，就是自知才華、天賦都不如對方，又失去了布朗寧的支持，所以灰溜溜逃走的。 這事情在他剛回王都的時候，大家也都知道，只不過現在顧及他的面子不提而已。 站在他身邊的老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溫士頓閣下。」查理低頭致意。 老人沉聲道︰ 「當初我忙著調養跟其他大巫師戰斗導致的法力反噬，沒有立刻去看看，後來有了靈感和技術做眼前這個東西，所以一直沒幫你出頭。 但現在，機會已經送上門了。」 查理苦笑著搖搖頭，道︰ 「閣下，根據我對勒斯的印象和了解，還有我助手回來時匯報的情況，他可能真的有大巫師的實力，也確實是個天才。 您……別冒險出手了，再說也只是我技不如人。」 布蘭提斯的巫師部在將近半年前的時候就被解散，布朗寧給出的理由是相比于魔法部，巫師部毫無作用，他也不需要在留著這個完全無用的部門。 巫師部里的那些巫師們倒是很開心，他們早就想跳槽到待遇優厚、法術更強的魔法部去了。 而之前一直負責替查理代管部門的那個助手一直跟查理有書信往來，所以回到了王都，並將魔法部的大概情況告知他。 查理已經快四十歲了，早已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他不想無故生事。 但溫士頓卻輕哼一聲︰「這不只是你和他之間的事情，那個所謂的魔法體系，我雖然不太了解，但也不得不說有些優勢的地方。」 「那您……」 「諾亞施法者領域的蛋糕是有數的，議會能拿出來的扶持資源也是有數的，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要分嗎？」 查理點了點頭，王都這邊一直有六個地下巫師組織在活動高層，希望能將他們的身份合法化，之前在這方面也有些成效。 而這六個巫師組織的首領，都是大巫師。 加上溫士頓，一共七人。 這七個人就是諾亞王國已知的全部大巫師等級施法者，至于一些沒有意向與王國合作，又潛藏在諾亞王國境內的其他大巫師，暫時不管他們。 溫士頓他們這七個人，就是這次王國對施法者立法過程中，準備分蛋糕的人。 原本溫士頓有著王室宮廷法師的身份，王室派也早就授意支持，再加上第七處的官方職務，他算是優勢最大的一個。 但突然冒出來的勒斯，卻讓他感到了威脅。 對方的資料他查得不少，深知勒斯也有資本派的支持，自身實力和麾下的魔法師實力也非常強，可謂是此次最大的競爭對手。 所以，對于強敵，他自然不能和和氣氣的干看著。 「閣下，您打算怎麼做？」查理不解道。 「你不用管了，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把我們的這個巫器趕在會議召開前完成，人手我沒辦法，但資金要是不夠的話，我來填補。」 溫士頓抬起自己的雙臂，看著眼前那鐵架之間充滿紋理的作品，露出自豪的笑容。 「只要能按時做出來，以後王國施法者領域，就是我們說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