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斯和拉格倫喝著酒，聊了很長時間。 從各自的理想，到王國局勢，再到如今面臨的難題。 勒斯在拉格倫面前充分展露了自己對魔法體系的自信，以及他將來必將帶領施法者這種新的超凡職業于大陸崛起的暢想。 如今魔法部的實際情況、以及他的下一步計劃，也如實告訴了對方。 而拉格倫，同樣展露了自己的抱負。 他想當議長，引領這個王國接下來的道路。 一般對普通的資本派成員來說，大家都沒有什麼過大的政治訴求，商人嘛，掙錢為大。 參政，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商業利益。 但拉格倫不一樣，雖然他也是一位大商人，但他對權利的渴望，卻超過了金錢和享受。 他心中清楚，隨著自己越往上爬，自己的政治觀點就會越發偏離出身的資本派，所以他必須找到新的盟友，來與自己合作。 勒斯，就是這麼一個角色。 雖然現如今還不能幫到他什麼，但拉格倫的眼光不會錯，他看好施法者這種職業，看好勒斯的魔法體系。 不出意外，拉格倫認為以勒斯在施法者領域的天賦，于王國上層佔據一席之地，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所以，勒斯是個很好的盟友人選，值得投資。 而面對拉格倫這種類似‘推心置月復’的長談與招攬，勒斯也很樂意接受。 在加入第七處之前，他就已經對未來有過很長遠的思考。 當時勒斯認定的第一點，就是以諾亞王國的環境，超凡者根本就不要想著自立門戶，來進行自由的發展。 至少在當時，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說私人組織如何在暗中經營做大，就說第七處里他這個小小的魔法部，沒有市政廳的財政支持，連每月數千金磅的工資都很難發得起。 所以勒斯選擇了加入第七處，加入官方。 用王國的財力和資源，來培養第一批忠于自己的魔法師。 暫時，這種策略還是要進行下去。 這也代表著勒斯需要在魔法師未能獨立登上台前的時候，尋找來自政治層面的幫助。 拉格倫有更高的政治目標、有議會議員的身份，他不僅在布蘭提斯有實力，在首都的最高議會也有影響力。 而勒斯現在正需要這種人來幫助自己。 兩人的同盟在這次談話中正式達成，準備一起借助這次瘟疫的機會，從布蘭提斯這座城市躍出? 跳入王國層面的棋局。 晚上快十二點的時候? 與拉格倫聊完的勒斯走出了市政廳。 站在門口的他，剛忍不住想點燃一根香煙? 就見一輛馬車正停在附近的街道上。 這輛馬車勒斯還挺熟悉? 因為就是他家的。 洛斯特爵士正坐在車內，見兒子出來? 便下車走了過去。 勒斯連忙上前迎了幾步，疑惑道︰ 「父親? 您怎麼在這里？」 洛斯特駐足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兒子? 道︰ 「我剛才也跟著我們管理局來開會，只是坐在後排，你沒看到。」 「呃……」勒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抱歉，我到會場之後一直在考慮瘟疫的事情。」 「看到了? 你跟工商局的威爾特局長聊得不錯。」 洛斯特也犯不上生氣? 自己的兒子有出息，他只會覺得驕傲。 「父親，您這麼晚還沒走，是在等我？」 「嗯，你要回第七處？」 「是的。」 「那咱們一起走走吧? 我送送你。」 「好。」 隨即，兩人漫步在街道上。 勒斯邊走邊看著自己的父親? 昏黃路燈照耀的下，他的氣色看上去還不錯? 原本剛退伍回家時，在其身上看到的小啤酒肚? 如今也不見蹤影? 「剛才的會議……你的麻煩大嗎？」 走了一會兒? 洛斯特開口問道。 勒斯想了想，笑道︰「只是一點小問題。」 「小問題？」洛斯特嘆道︰「參與到這座城市最大的派系爭斗中，對你來說只是小問題了。 而做父親的我，如今夠都夠不到你現在的層面。 真是老了……」 勒斯沉默片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父親的自嘲。 不過洛斯特也只是感嘆一句罷了，他看著自己的兒子，道︰ 「你今天的表現，真的有些令我驚訝。」 一方面驚訝他如今面臨的困境，竟然需要立下榮光之誓來解決。 另一方面，也驚訝于自己的兒子，如今已經參與到城市最高層的爭斗中去。 勒斯退伍回家的那天，洛斯特仿佛還歷歷在目。 那是他對勒斯的感覺是，自己的兒子長大了，再也不是一個需要父母規勸、管教，為其安排生活的小孩子了。 洛斯特當時就期待著勒斯能夠有遠大的前途和完美的人生，能夠超越他這個父親的成就。 但沒想到，只不過三年時間，兒子已經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資本派新星、市長心月復、手握上百超凡者、幾乎獨掌第七處這個特權部門。 還有剛才會議上諾克爾的發難，看似把人逼上絕路，但他依然感到驕傲。 能讓王室派領袖親自出手攻訐，可不是一般政敵能做到的。 勒斯現在的成就，說實話已經超出了自己這個父親的想象。 「勒斯。」洛斯特站在路燈下，看著自己的兒子。 「父親？」 「我現在已經幫不上你的忙，也指點不了你接下來該怎麼做。」他長長嘆了口氣。 當初勒斯剛進入仕途的時候，他還能靠著這些年在政府部門廝混的經驗，給兒子講講基礎的常識和貓膩。 但如今，他這點經驗，想必勒斯已經看不上了。 甚至兒子所知道的，比自己還要多得多。 現在勒斯被逼著立下榮光之誓，將自己的前途和職位全都壓了上去，面臨巨大的困難的風險。 而自己卻幫不上什麼忙。 這對一個父親來說，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甚至還有一分愧疚。 勒斯清楚父親的想法，他輕聲說道︰ 「眼前的問題不算什麼，您不必擔心，我可以解決。」 洛斯特看著兒子自信而堅定的神情，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可以的。 但……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如何解決瘟疫我不懂，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別拿命去拼。 你今天立下榮光之誓也是好事，就算失敗了，最後不過是丟了職位，市政廳和王國議會也不能再責罰你什麼。」 勒斯笑了笑，道︰「不，父親，我一定可以成功。」 洛斯特愣了一下，也笑了。 「那好，我等著看。」 第七處本來就在政務街上，和市政廳只隔了一個大廣場，說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走到了第七處門口。 「你進去吧，最近一定很忙，但也要記得休息。」洛斯特叮囑道。 勒斯順從的點頭應下，然後道︰ 「父親，等明天，你和母親還有菲雅收拾一下東西吧，我派人把她們送到城外莊園去，那里會更安全一點。 城里的瘟疫，估計快要大規模爆發了……」 封城，封的其實也就是普通人。 再說莊園那邊是魔法部的制藥基地，往那里送研究人員，誰能找出理由來。 洛斯特聞言也是贊同道︰「嗯，明天我會讓她們在家做好準備，你派人接她們吧。」 「嗯，明天晚上，對了，您讓菲雅把她那個叫梅麗蒂的朋友也帶上，她是杰西的妹妹，杰西被我派到南方，我得照顧好他家人。」 「知道了，你去忙吧。」 目送洛斯特乘坐馬車離開，勒斯也走進了第七處。 這一次，他沒有等到天亮再叫人，而是直接找到克里斯蒂娜。 一身正裝的克里斯蒂娜很快打開了宿舍房門。 「老師，您回來了。」 「嗯，去通知所有在處里住宿的魔法師，準備開會。 不在處里的，也派人趕緊叫回來。 還有，騎士部那邊，幾個城區據點的也一樣。」 勒斯斬釘截鐵的說道。 克里斯蒂娜一听，臉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老師，是出了什麼事嗎？」 「嗯，這次我給咱們第七處接了一個大活兒。」 …… 深夜，隨著勒斯的命令，所有住在第七處宿舍的魔法部成員全部被叫了起來。 不少人急匆匆的騎上馬匹，前去通知所有人集合。 勒斯坐在魔法部大會議室的主位上，閉目靜靜等著手下們的到齊，以及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解決問題。 榮光之誓已經立下，他無法承受失敗的後果。 因為那將意味著自己三年來的努力，至少有一半要付之東流。 「老師，喝杯茶吧。」克里斯蒂娜走到他面前，將茶杯放到桌上，在他身後，還跟著羅伊、奧康納等部里的正式級魔法師…… 勒斯看了他們一眼，拿起茶杯抿了口。 「你們都先坐。」 眾人依言坐到他旁邊的位置，臉上紛紛帶著濃重的疑惑，還有一絲忐忑。 這麼晚了，竟然要將第七處的所有人都召集回來，肯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他們心里當然有些不安。 勒斯掃視幾人一圈，淡淡開口道︰ 「昨晚的市政廳緊急會議，主題是瘟疫的事情，這個你們應該也清楚。 重點在于兩個。 一個是瘟疫已經蔓延到上城三區，市政廳著急了。 第二個就是，王室派的諾克爾局長對咱們第七處直接發難，說我們存在嚴重的瀆職行為。」 「我們瀆職？」 「咱們第七處怎麼瀆職了？」 「你忘了，瘟疫是阿瑞斯巫師弄得。」 「那些不能賴咱們吧？」 「怎麼不能，咱們第七處不就是負責管理巫師的嘛……」 「呵！說的倒簡單，咱們第七處是管理巫師，可權利也沒給咱們啊！ 沒有權利，卻要我們承擔義務，憑什麼？」 「你跟我說得著嗎？這還不是那些政客老爺們說的，一看就是想要撇清責任。」 眾人議論紛紛，全都覺得很是不忿。 名義上來說，第七處確實管理城市中全部的施法者，但實際上這中間存在問題。 從這個部門建立之初，它的特權就一直沒有被完全貫徹履行過。 勒斯沒來的時候，任何部門都不在乎這個干吃高額經費，卻沒有作用的第七處。 勒斯來了之後，這種現象也沒有得到改觀。 實際上，就是所有人都不重視施法者，覺得他們只是小打小鬧。 就說之前抓住後又放了的那些貴族巫師，因為什麼？ 不就是勒斯和布朗寧覺得這些人的家人會去市政廳抗議嘛。 如果第七處真有實際上全權管理施法者的特權，他們會鳥那幫貴族？ 既然沒有實際權力，又怎麼談得上讓所有施法者都處于管理之中？ 如果說第七處真是權勢滔天，在城內擁有大量的人手布控，出了問題找他們很正常。 但第七處沒有這樣的能力，導致被阿瑞斯鑽了空子，憑什麼要他們背鍋。 看著大家憤怒不滿的樣子，奧康納出言朝勒斯問道︰ 「老師，這麼不合理的指控，難道咱們就這麼認下？」 「當然不行，但事實就是這樣，巫師制造瘟疫，第七處負有不可推卸的連帶責任。」勒斯淡淡道︰ 「我當場立下了榮光之誓，一個月內如果解決不了瘟疫，我會主動辭職。」 「辭職？！」 眾人又驚了。 「閣下，這根本不是您的責任。」 「是啊，這跟您有什麼關系，市政廳這麼不要臉的嗎？」 「魔法部可離不了您啊。」 「您走了，我們可怎麼辦？」 勒斯看著焦急的眾人，心中笑了笑。 如果外人看的眼前這一幕，可能會覺得他真的在第七處深得人心，飽受愛戴。 但其實都是扯淡。 除了奧康納和克里斯蒂娜以外，他敢說在場的其他正式級魔法師中，沒有幾個是真替他擔心的，畢竟又沒跟他們處什麼感情。 他們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前途。 魔法部是由勒斯創建的，法術和優渥待遇，也都是由他提供的。 一個正常人，在乎的是什麼？ 說到底就是實力和錢罷了。 勒斯一旦離開魔法部，他放在閱覽室的所有法術和資料自然都會帶走。 這樣一來，他們便失去了在實力上前進的機會。 魔法體系可不想巫師，它非常重視理論，沒有勒斯持續的掏出夢境圖書館中的資料，他們以現在所掌握的魔法知識，幾乎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 奈瑟爾文明的魔法體系是嚴謹而成套的，前後相連、逐漸深入。 想靠他們自己模索？ 那還不如回去當巫師更容易提升實力。 而且嘗試過魔法體系在各方面的系統性和潛力後，他們根本就不會想著回到巫師那邊去。 因為巫師沒有成熟的魔法陣、沒有強效的藥劑和魔法裝備技術。 所有人都清楚，勒斯的魔法體系才是施法者應該走的道路，只要是有心在施法者領域繼續前進的人，都明白跟緊勒斯才是關鍵。 而就算對在施法者道路上沒有繼續前行意圖的人來說，勒斯也同樣重要。 在魔法部，經過數次待遇改革，一名處于啟蒙中的學徒級魔法師，沒有任何工作需求，也可以領到八個金磅的月薪，並提供雙人宿舍，三餐免費。 一名已經學成，等待積累實力和貢獻點，準備晉升正式級魔法師的資深學徒，更是可以領到十二個金磅的高薪，而他們需要做的，也只是配配藥、畫畫圖譜什麼的。 至于像寇費這種正式級魔法師，勒斯給的待遇更高，每月五十枚金磅養著，實驗室、研究津貼、各項補助一應俱全。 可以說，在整個布蘭提斯的官方部門，沒有比第七處魔法部更清閑、更優渥的工作了。 但只要勒斯一走，這每月數千金磅的開銷，誰都不會覺得繼任者會認下。 所以，無論是個什麼心思、心里對勒斯又是何種看法。 也不說勒斯的法術實力，和他所創建的體系是否會讓大家佩服。 于情于理，魔法部這些施法者們，都是絕對支持勒斯繼續領導他們的。 這代表著，人心可用！ 勒斯站在他們面前，語氣嚴肅的說道︰ 「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虛話，這次的瘟疫，對我來說，是劫難也是機遇。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我需要所有人按照我的命令，一絲不苟的去完成。 事成之後，我保證在座的各位，都會無比慶幸你們跟隨我的決定！」 話音剛落，奧康納第一個站起身。 右手撫胸，深深行禮道︰ 「部長閣下，我們必將跟隨您的腳步！」 其他所有人也立刻像他一樣，起身行禮，齊聲道︰ 「閣下，我們必將跟隨您的腳步！」 …… 第七處的人員集結花了很長時間，畢竟在這個沒有遠程通訊手段的時代，消息傳遞全都要靠面對面通知。 但大部分剛收編來得巫師還被留在處里，仍是半看管狀態，而小部分在中產區居住的人，也有專人前去通知。 所以在凌晨四點的時候，人員也已經全部集齊。 克里斯蒂娜清點完人數，走到勒斯面前道︰ 「老師，目前魔法部在冊施法者共一百四十二人，除了莊園那邊的二十七人外，剩余的一百一十五人，全部在這里。 其中正式級魔法師和高級巫師總計十九人，剩余全部都有資深學徒的實力。 騎士部那邊，六隊共七十二名騎士，全員到位。」 站在台上的勒斯，看了看這一百多名因為半夜被叫醒，還心存疑惑的手下們，對克里斯蒂娜吩咐道︰ 「讓他們抓緊時間調整狀態，然後進入冥想，保持魔力充沛。」 「我知道了，不過您是打算……」 「哼，說我們第七處不干事、失職？ 今天我就給他們看看，施法者干起事情來，效率有多高！ 一會兒市長的管家會過來一趟，他手上有份資料，如果我不在的話，你幫我收下，然後直接分發到奧康納和其他正式級魔法師手中。」 「我明白了，老師。」 交代完之後，勒斯也沒對台下眾人做什麼演講，他只說了一句話。 「施法者站上台前，就從今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