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 听到這個消息，勒斯坐直了身體。 他不是關心別的，而是這個受害者的身份並不一般。 拉文克區，也就是中產區警察局的老局長，那可不是普通的部門領導。 雖然城區警局局長的職位不算太顯赫，但這位老局長的資歷是真的厚。 自封建領主時代，老局長就是布蘭提斯的總治安官，當時掌控者這座城市的還是封建大貴族——泰勒侯爵家族。 那時候他就深得泰勒家的信任，負責管理整座城市的治安。 其為人公正又不是圓滑，善待平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平民伸冤，民間威望相當的高。 等到王國宣布改制後，泰勒家族據城抵抗，兵荒馬亂之下，也是他出面安撫底層民眾，趕走以軍需緊張為由，騷擾民眾的軍隊士兵。 在議會軍隊攻打城市時，也是他帶領治安隊控制住了城內的局面，沒有產生太嚴重騷亂和打砸搶燒，給議會留下了一個非常完整的商業城市。 據說當初還勸過泰勒侯爵接受王國的條件，開啟和談，只不過並沒有成功。 在議會軍攻破城市之後，得益于他之前的表現以及民眾的擁戴，老局長是極少數沒有被清算的原叛軍勢力頭目。 反而因為民眾對他感恩戴德，又十分信任他，市政廳還給了他拉文克區警局局長的職位。 王國改制成功後的二十多年，老局長也可以說是一個好官，他繼續秉持公義、維護治安，手下警員的素質同樣不錯，下城區黑幫從來都無法滲透到中產區，除了這里的重要性以外，老局長也是居功至偉，中產區居民們對他的風評一向極好。 勒斯小時候也經常听說老局長又破了什麼案，抓了多少黑幫之類的，大家對這個人都是口口稱道。 只不過畢竟出身于叛軍勢力，拉文克區局長的位置就是他的天花板了，二十多年前他就是局長，現在他還是局長，年近七十的他據說已經準備退休。 被勒斯殺了的謝爾蓋特，就是在等這個機會，快速成為一區警局之長，為以後的從政做準備。 但雖然老局長如今要退出政治圈，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尤其是在要退不退的時候，這種人最是不能惹。 反正都要回家養老了，在這之前誰會跟他糾纏。 而且捫心自問，老局長這些年對城市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平時就都給他面子，現在孫子瘋了，就算再怎麼‘撒潑賣慘’、‘倚老賣老’，大家都得受著。 這個‘大家’里，就包括了負責第七處的布朗寧。 處長大人還是主要被罵的那個角色，誰讓他在理論上確實負責與巫師有關的事務呢。 再加上其他幾個部門領導對第七處經費開銷大、職員待遇高，但卻沒有成績的不滿，在老局長質問布朗寧的時候，落井下石的附和了一番，弄得處長大人很是尷尬。 這還不算完。 本來老局長只是在挨個罵人，但經過其他人的助攻，他也覺得自己孫子這事兒，就是第七處不作為而導致的結果。 布朗寧據理力爭，詳細說明了第七處目前還是草創，實力不足。 可這些理由人家哪會听，老淚縱橫的讓在場主持日常會議的布蘭提斯最高執政官——拉格倫市長決斷。 要求嚴懲第七處失職行為，以及全力搜捕販賣迷夢水的地下巫師組織。 拉格倫市長是第七處在布蘭提斯最大的支持者和靠山，他自然不會嚴懲第七處，但老局長這邊的訴求又不能不管。 思來想去，市長大人決定。 首先，頒布市政廳法令，將迷夢水列入違禁品名單，和迷幻蘑菇同樣作為一等違禁品。 同時調取各城區警力，全城搜捕巫師組織的痕跡，從源頭上打擊這項產業。 然後，市長大人表示第七處作為官方專管巫師問題的特權部門，雖然還在創建階段，但這並不是理由。 他要求第七處參與此次對巫師組織的搜捕，全城抽調的警力交由第七處調配，也就是說，布朗寧負責主持這次打擊迷夢水和地下巫師組織的行動。 市長還說了，如果兩個月內沒有成績，他會上報最高議會，並以最高議員身份，向第七處總部質詢。 別看失敗的後果很嚴重，但這已經是市長大人的優待了。 第七處在布蘭提斯建立的一年多來，可謂是飽受其他政府部門的非議，拿大筆經費養著一堆正式騎士和巫師，卻不歸市政廳調配， 這次出了事情有確實跟第七處的職責有關，拉格倫不給點顏色說不過去，他也不能因為上面的命令就總是照顧第七處。 這次如果布朗寧能做出成績，那麼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如果第七處真的是中看不中用，被拿來給老局長出氣也算可以。 布朗寧連續講了半個多小時，算是將今天開會的情況都告訴了勒斯，後者也明白了現在第七處所處的局勢。 總得來說，就是第七處與各部門因為經費和辦公大樓的問題積怨已久，這次巫師組織鬧出事情來，趕上老局長臨著退休發飆，這些壓力凝成一股繩，全壓到了布朗寧和第七處身上。 如果不能妥善處理，後果還真不是容易承受的。 第七處不太可能被解散，因為這是最高議會的決定，迷夢水、老局長孫子瘋了、地下巫師組織，這些因素在市政廳算是理由。 但關乎王國大局的巫師培養計劃，這是戰略，這些人還資格影響。 後果的嚴重性，主要體現在一些人身上。 比如布朗寧。 比如勒斯。 第七處不可能被裁撤，但如果不能給上面交出滿意的答卷，堵住其他部門領導的嘴，出了老局長的氣，那布朗寧肯定要滾回首都述職去了，八成是再也回不來。 布朗寧不再是處長，那他所支持的魔法部在新處長的眼中是什麼評價可就難說了。 有的時候不是東西好，就一定賣得出去，萬一新處長不看好魔法體系，那勒斯這段時間可就白忙活了。 魔法體系是具有很強的優越性，但它現在還優越不過官僚體系，在沒有表現出不可忽視的價值前，新處長偏向巫師的可能性很大。 畢竟琴康巫師在諾亞王國的整體勢力遠超勒斯這個小小的魔法部，誰輕誰重一目了然。 所以，處長大人一從市政廳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勒斯商量對策。 不用明說，他們倆深知，目前對方和自己就是完全的利益共同體。 勒斯坐在沙發上沉思許久，開口道︰「市長閣下所謂的拿出成績，具體是指什麼？」 「兩個月內，滅了一個巫師組織。」布朗寧苦笑道。 別怪處長大人覺得難，他帶著第七處剛來布蘭提斯的時候，也是充滿雄心壯志的。 他當時就準備帶領騎士部掃了布蘭提斯巫師界，打散所有巫師組織，然後吸收他們的巫師人手，快速組建第七處的巫師力量。 但很快，布朗寧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幾個地下巫師組織可能是隱秘慣了，躲藏經驗和手段極其豐富，他帶人順著迷夢水的銷售渠道反向追查了兩個月，都沒有找到一個巫師學徒的蹤跡。 這幫人的銷售網絡非常復雜，使用大量的普通人，還跟間諜一樣用單線聯系，每次放貨的時候，找的人都沒規律，而且十分警惕小心。 查理當時說這是梅林所奉行的隱秘之道教育出來的成果，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比一個能藏。 老局長麾下的拉文克警局也不是吃干飯的，無論是硬實力還是偵查經驗、對城市的熟悉情況，都比第七處要強，可在孫子出事之後，他已經派人把中產區翻了個遍，連是哪個巫師組織賣給自家孫子的迷夢水都不知道。 否則他也不必在市政廳日常會議上挨個噴人了，實在是自己沒辦法了，只能給別人施加壓力。 「兩個月內，滅一個巫師組織……」勒斯沉吟一聲，道︰「也不是不能解決，但要看些運氣。」 布朗寧一听，頓時大喜。 他知道勒斯不是一個安分的人，對內建設魔法部時就大刀闊斧，之前也經常詢問自己有沒有管控布蘭提斯巫師界的意圖。 當時布朗寧記得自己告訴過勒斯近期沒有這個想法，但也感覺出勒斯對地下巫師組織的興趣。 「你是不是有什麼方法能找到這幫人？」布朗寧問道。 勒斯搖了搖頭，「目前還找不到，但已經有了線索和頭緒。」 布朗寧也是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我知道查理跟這些地下巫師偶爾有聯系，也問過他幾次關于地下巫師組織的事情，可他除了告訴我城里有四到六個組織以外，什麼都不肯說，早知道當初就逼一逼他了。」 查理知道地下巫師的情報卻不願意說，布朗寧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勒斯也早有類似的猜測。 查理來自琴康，大多數地下巫師組織也是從琴康出來的，他們肯定有辦法聯絡。 只是查理並非諾亞人，不願意無故和這些老鄉們為敵。 背靠官方和私下運營，都只是巫師獲取資源和金錢的渠道，他們本質上都是一類人，沒有巨大利益沖突的情況下，查理也不想斷了聯系，所以才不肯告訴布朗寧。 「放心吧，處長。查理跟咱們有隔閡是正常的，但就算不靠他，我也有把握在兩個月內找到一個巫師組織，只要能找到，滅了他們就很容易了。」勒斯自信的說道。 布朗寧點點頭，確實如此。 作為官方勢力的第七處可以使用的力量遠非地下組織能比，只要找到他們的老窩，不說第七處近百名正式騎士就能滅他們幾回，如果滅不掉，請求市政廳支援幾個高手還是很簡單的。 別說查理明確表示布蘭提斯沒有大巫師，就算有，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勒斯，我給你一個月時間，把你的線索變成確切的情報，剩下的時間以便找機會鏟掉一個巫師組織，也算為咱們第七處正名！」 布朗寧正色看著他說道。 這就不是商談，而是上下級之間的命令了，勒斯立刻站起身體，行軍禮，大聲應道。 「是，處長！」 布朗寧很滿意勒斯這種軍人式的干脆，起身拍了拍勒斯的肩膀，離開了辦公室。 目送領導走後，勒斯重新坐在了沙發上。 他感到有些頭疼，最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魔法藥劑的研究開發、藥園的購買和建設已經讓他忙得腳不沾地，現在又多出來去找地下巫師的任務，還要佔據大量時間。 ‘所有事情都趕到一起去了，嘖，真想有人能幫幫我啊。’他在心中嘆道。 目前他可用的、值得交付信任的人手，只有倫克和杰西兩個人。 他們一個負責勒斯的飲食起居，一個負責賺錢。 但魔法相關的事務上，沒人能幫得上他。 克里斯蒂娜這三個學生都太年輕，而且目前勒斯還沒把握說自己已經看清他們，並不敢用。 但就算是能用，他們的實力也幫不上什麼忙。 沒有繼續分心想這些，勒斯要思考是怎麼找到地下巫師組織。 ‘我手里現在有兩條線，一個是弗蘭克，這小子能做迷夢水，還是個中級巫師，肯定是有人教的，但看他偷賣迷夢水，估計跟布蘭提斯這幾個巫師組織不是一路的，找他不一定有用。 第二條線，倒是有可能找到其中一個巫師組織。’ 這第二條線，就是勒斯的租客，來自凱隆的麗桑麗娜姐妹。 確切的說，是她們之中的妹妹，麗娜。 這個小姑娘在那天見面的時候，被勒斯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身上帶有魔力，量還不小。 結合麗娜對他的抗拒和排斥行為，勒斯斷定她背後是有組織的，而不是那些意外覺醒後獨自模索修煉的野生巫師。 一個正常的野生巫師，在發現同類之後，就算出于謹慎不會貿然接觸，但也不大可能像麗娜那樣，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連話都不想說。 除非，有人教過她，見到不認識的巫師，千萬不能暴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