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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夢醒時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夢醒時分

諾爾默猛地睜開了眼楮。

絕望的憤怒,失去至親的恐懼,促使他自心靈深處發出吶喊,十根手指向內握起拳頭,腰部肌肉收緊的同時,就欲挺身而起做些什麼,這是來自本能的一面。

可惜他真的做不到。所謂的吶喊,不過是幾聲嘶啞的嗚咽,微弱而又含糊不清,如同夢囈般听不清楚,剛剛試圖握起的拳頭,以及正待發力的身軀,直接被深入骨髓的痛楚所打斷。

少年瞪大了雙眼,嘴巴長的大大的,就這麼保持著略顯怪異的表情不動,大約一秒鐘之後,變得眼淚汪汪起來,淚珠兒不爭氣地在他眼眶中直打轉,隨即便各分出一大滴,順著眼角淌了出來。

原本怒氣沖天的他,立馬學會了「變臉」的絕技,苦著臉,「嗷嗷」直叫喚。

媽呀,實在是太疼了,哪哪都疼,還要是由內向外內外一致的那種,絕對的痛徹心扉。整個軀體好像完全不屬于自己,似真似幻,介乎于失控的邊緣狀態,偏偏又能清晰地感受到痛楚,除了昏昏沉沉隱隱作痛的頭部以外,整個上半身連同雙臂,包括十根手指在內,任何一處稍微挪動,都能導致極為明顯的刺痛或者撕裂感。此等矛盾而又統一的怪異感覺,非親歷者無法理解。

難怪夢中的痛感如此真實和強烈,原來是有現實的一面作為背書啊。毫無心理準備的結果,便是諾爾默瞬間拋棄了平日男子漢的形象,開始哭起了鼻子來。

男人脆弱的時候,也是會偷偷躲在角落之處,哭泣一回的。反正怎麼哭並不要緊,別讓人看見了就好,否則要被人笑話的。

「哥哥別動,傷口還沒徹底結痂呢。亂動的話,非迸裂了不可。」

無奈是怕什麼來什麼,軟糯的聲音自頭頂傳來,一只柔荑輕輕放在他的肩膀,制止了諾爾默的進一步莽撞,只听晨曦柔聲說道︰「是不是做惡夢了?來,先放松下來,輕輕呼吸,動作千萬別太大,也別緊張,不然會很疼的喲。」

「大叔說了,應該是光球爆發的距離太近,導致頭部受到的打擊,呃,不,是震動稍微大了點,沒什麼的。躺著多休息幾天,也就痊愈了。」

「至于哥哥身上的外傷,大叔說根本就不用擔心,都是些皮外傷而已,表面看著嚇人,其實不妨事,以你向來皮糙肉厚的體質,就算是笨那個狗熊都恢復的沒你快。只要結了痂,也就不差多少了。乖,听話,別哭了哦。」

諾爾默眨巴眨巴著眼楮,好容易將焦距調整到正常的程度,晨曦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終于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當然了,少女欣喜中略帶狡黠,甚至刻意忍耐著某種笑意的神情,也就一一落在眼里,她那漆黑的雙眸,分明蘊含著促狹之意,一如往昔。

皮糙肉厚、笨狗熊,好像都不是什麼褒義詞吧?嚴格來說,和中性詞差距都有點大不是?末尾那一句,更是飽含「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的嫌疑。

做人要厚道,哥哥我傷得這麼重,哭一下又怎麼啦,妹妹你怎麼好意思嘲笑于我?

少年沒有開口投訴,他已經發現,自個喉嚨干得厲害,聲音都是嘶啞的,想來是失血過多,再加上昏睡有些時間了,水分補充的不夠及時和充分。這當然是借口,狀態好的時候都惹不起少女,現在斗嘴,找虐麼?

估計是感受到少年那濃重的怨念,晨曦連忙收斂笑意,換上一副「關切」的模樣,先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起手絹給諾爾默輕輕拭去臉頰的淚水,還有額頭的冷汗,然後又溫柔地舀起一勺溫水,送到了他的嘴邊,道︰「來,先喝口水潤潤喉嚨。有什麼話,待會再說。」

乖巧的程度,與先前古靈精怪的模樣,判若兩人,任誰見了,都要豎起大拇哥,夸一句「好個溫柔賢惠的小媳婦」,若不是微微翹起的嘴角,出賣了她內心真實想法的話。

果然,女人都是騙子,天生就懂得演戲,哪怕年紀再小,演技都在線。娘說的真有道理啊。

領悟著人生哲理,諾爾默一邊含著水,在口腔里頭緩緩轉動,滋潤干涸的嘴巴,再緩緩咽下去,一邊為自己可見的未來默哀︰這還沒正式過門呢,就直接騎在了我的頭上,真真是前途無「亮」啊!

「我昏迷了有多久了?」喝了幾口水,稍事喘息,少年的嗓子多少恢復了一點,雖然仍是嘶啞難听,總算能夠開口說話,表達個人意願了。

「也沒多久,才三天兩夜。」少女抿著嘴,輕聲回答道。

「呃」

「那,這是哪兒?」縱使隔著裹緊全身的紗布,也能分辨出身下的所在,並非馬車之類的交通載具,至于少女重讀的「才」字,以及這個字所代表的具體信息,少年一陣無語,明智的選擇了忽略不計。看來是得益于「皮糙肉厚」的「優點」,否則的話,普通人昏迷了這麼久,大體也就離「睡過去」差不多,靈堂什麼的,可以著手搭建和布置了。

「這兒就是澶品爾城。咱們現在位于城中心的一座小院子里,離城里頭最著名的酒館‘湯姆三叔的小屋’不遠。」少女幫他將遮住眼角的幾根頭發給捋到一旁,接著說道︰「哥哥剛醒過來,先別費神,多休息一會。其他的都是小事,且等以後再說,好麼?」

「哦」

說了這麼一小會話,諾爾默確實覺得很疲憊,夢中的廝殺,實在慘烈的緊,耗盡了心神與氣力,尤其是最終「慘死」的一幕,絕望中帶著無盡的憤恨與不甘,逼真到了極點。若不是睜開眼,就在晨曦面前出糗,將他帶回到現實世界,他差點以為夢境所發生的一切,乃是真實的情景。眼下愛侶在旁,自然解除了所謂的威脅,心頭便是一寬,精神一松弛,無邊無際的困倦頓時一擁而上,佔據了整個軀體。

在晨曦的輕撫下,少年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呼吸逐漸平緩,睡著了。

只是這一次,沒有噩夢驚擾的他,睡得很是安詳。

看著再一次進入沉睡的哥哥,少女依舊沒有離開,只管默默地守在他的身旁,一時撅起小嘴巴,一時低頭淺笑,說不出的溫柔。

「光明神之寬恕」大放光芒,威力盡顯的一剎那;

麥迪娜以為奸計得逞,嘴角帶血、滿載瘋狂的猙獰笑容;

諾爾默的悲呼,不顧一切擋在身前的背影;

可是歷歷在目呢。

這邊廂含情脈脈,那邊廂劍拔弩張。

一只又粗又長的胳膊,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抖落了好大一團雪茄煙灰,然後便是一聲氣勢十足的怒吼,道︰「肥婆,你到底賠不賠?」

「我賠?我呸!」

一根肥肥白白的小指探進耳朵,摳了摳,以更加囂張的氣焰懟了回去,嗓門少說也提高了八度,喝斥道︰「老娘賠你個死人頭!你小樣的自個沒本事,看不住場子,怪得了誰?沒計較你那兒鬼哭狼嚎影響老娘生意就不錯了!還妄想訛老娘一把?」

「馬尿灌多了你!」

「人是從你酒吧進來的,與老娘什麼相干?分明是你自個惹的禍。」

說著,摳耳朵的小指頭一翹,擺出了標準的「蘭花指」,然後拇指指甲一彈,將從耳朵之中掏出來的分泌物彈向對面,看落下的方位,正是粗長胳膊擺著的地方。

離諾爾默與晨曦所在的小院,一牆之隔的另一座院子里,兩撥人馬正圍著一張長方形桌子,或坐或站,目光緊緊盯著對方,眼眸中的電火花,已然濃烈到了快要射將出來的程度,唇槍舌劍你來我往,氣氛之「熱烈」,很有一股掀翻屋頂,從對話升級為談判,進而干脆演變成斗毆的架勢。

「胡扯!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平日干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郭媽媽,別逼我當面說出來!」

「要不是你見錢眼開,招惹了不該惹,也惹不起的存在,又豈會連累老子!」

「你敢不照價賠償,當心老子對你不客氣!」

粗長胳膊麻溜的一收,避開了來自對方耳朵里頭的腌東西,化解了敵人的「生化攻擊」之後,又粗又圓的手指夾著雪茄,煙頭朝著對面一點,繼續駁斥起來。

鏗鏘有力的話語,結合他矯健有力的動作,倒是讓他那張胖臉顯得不那麼搞笑。

沒法子,任誰擁有肥胖高大的身軀,外加一張圓滾滾的和氣生財之笑臉,發起怒來整體氣勢都會稍嫌不足,想要恰當地展現「黑老大」的派頭,多少要額外費些腦筋。

這位大胖子,正是差點被晨曦小姑女乃女乃來了個「強制拆遷」的酒吧老板,海族亨利.沃特諾斯。

而此刻被他怒斥的對象「肥婆」,赫然是「湯姆三叔的小屋」真正主人,來自深淵的魅魔詹妮弗.康納利.颯秋芭絲。重新披上一層厚厚脂肪「外衣」的她,偽裝幾近完美之余,順便掩蓋住了真實年齡方面的劣勢,又一次展現出「七殺門」城中當家人的標志性冷酷一面,頗有黑道中人「滾刀肉」的風采。

只見詹妮弗歪著肥胖的身軀,「嘿嘿」冷笑著,看都不看中年油脂男一眼,無需她親自反唇相譏,身後的一個魁梧身影便已踏前一步,甕聲甕氣地吼道︰「收回你的髒手。不然別怪老子給你剁下來!」

說著,一把冷贊贊、鉞身碩大的雙面巨斧已然伸到了雪茄的前頭,距離連一寸都不到,看樣子,隨時就可能揮動斧子動真格的;兩股熱騰騰的氣息,從雙面巨斧的主人鼻孔之處冒將出來,凸起發紅的眼珠,證實其心頭的怒意,相當相當的旺盛。

自從那個夜晚,不小心露出了「馬腳」的牛頭怪,便迎來了悲催的日子,詹妮弗仿佛將慘敗的憤怒、巨額的損失,通通怪罪到了它的頭上,秉承「往死里整」的宗旨,很是嚴格的開展了一番「整風運動」,首當其沖的自然是它這個倒霉蛋,短短的幾天「深淵式傳統鍛煉」下來,牛頭怪的體脂含量,少說也下降了整整一個檔次,包裹遮掩月復肌的肚腩底下,隱隱然又露出了幾分昔日的榮光。

當然了,月復肌重現所需付出的代價也很不輕,別的不說,光睡眠上面的損失,每天就直接腰斬了一半之多,擠出來的時間,盡數換成了揮汗如雨的實戰性操練,牛頭怪熬得是兩眼通紅,一腔憤懣與不滿無處發泄,眼下有了再合適不過的出氣筒,立馬跳將出來,恨不得弄死對自家主子不敬的大胖子老板。

一個小小的租戶,也敢對物業主人出言不遜?反了你了!信不信立刻就提租金?

「放肆!」

「蠢牛給我滾回去!」

「你丫的找死是不?」

「活膩了想變成牛排是吧?沒問題,想做成多大一塊的?說出來,保證滿足你的願望。」

見到對面的打手開始表現忠心,同樣一肚子無名火的海族一方,紛紛不甘示弱,操著兵器搶近前來。

小號手大衛最是言簡意賅,罵完便舉起一根木管狀的「樂器」,放到嘴邊。此乃它的獨門兵器,里面收有一支毒箭,采自深海植物根睫的毒素之烈,絕對能讓世人領會「自然植物精華素」的獨特魅力,實乃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最佳選擇。這會子,它已然現出了海馬的真身,高高鼓起的腮幫子表明,毒箭已處于隨時發射的狀態。

性格穩重的中提琴手約翰,倒是沒那麼沖動,只是呼喝著勒令牛頭怪滾回去,同時慢條斯理地晃動著兩柄短斧,以示身為大海龜的它,態度是很嚴肅,也很明確的。

高個子彼得,則是體現出四肢頎長的生理特點來,雙手分別持有一長一短兩把劍,在身前不斷吞吐出道道寒光。長劍極窄,血槽卻是頗深,外形與擊劍競技項目中的佩劍很相似;短劍則是略寬一些,劍脊的兩側各自有著一道血槽,放起敵人的血來,效率不見得比長劍要差。話說回來,今個兒還是超大號對蝦彼得上岸以來,頭一回當著外人的面變身。從長短雙劍靈動得猶如自身擁有生命來看,這只對蝦的身手極為靈敏,難怪演奏小提琴的時候,能將《魔鬼的顫音》這首技巧型名曲演繹得輕松愜意,信手拈來。

至于平日負責演奏鍵盤的山姆,原來是一只八爪魚,此際恢復本來面目的它,身材粗壯,底盤扎實,每一根觸手都拿著不同規格與功能的刀,從大到小一字排開,從大號砍刀到最小型的解腕尖刀,堪稱是應有盡有,刀刃互相摩擦之下,一時間「鏘鏘」作響。話說作為名聲在外的資深「時間管理者」,其實也是需要相當天賦的,八爪魚的功夫,常人想學也學不來,觸手周遭擁有大量吸力強勁的各式吸盤姑且不論,光多出來的六條胳膊,就能配合著多干好些不良勾當,隨時隨地體現「分身有術」的獨門秘訣。

恐嚇要把牛頭怪切成一塊塊牛排的叫囂言論,正是出自人立的八爪魚之口。

媽蛋,老子這邊人多了好幾個。動手?誰怕誰呀?

「呵呵,仗著人多勢眾,想圍毆不成?」

一把稍顯尖利的嗓子響起,一個瘦削的男子從詹妮弗的身後,從容幾步走了上來。他頭戴紳士特有的禮帽,一身修身的皂色禮服,面帶笑容,看上去很是陽光,只不過突然一張嘴,兩顆細長尖銳的獠牙,就這麼悄沒聲的變長,上頭盡是冰冷的寒光,原本頗為得體的笑容,由于血色迅速退卻,整個臉龐一片煞白的緣故,霎時間變得十分陰森和詭異。伴隨著「嘎啦嘎啦」的聲音,他那十根白皙的手指頭,齊齊冒出了四五寸長的鋒利指甲來,每一片指甲都跳躍著慘白慘白的攝人光芒。

來者竟然是被光明神教通令全大陸搜捕,並且一經發現便就地格殺的人族公敵,血族!

群毆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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