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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橋之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橋之上

癩蛤蟆就是癩蛤蟆,就算有密閉空間的輔助與加成,再怎麼使勁叫,也不可能會產生吼叫的效果,除非,有什麼極其特殊的情況。

晨曦扭頭望向了左邊的角落,那兒,正是詭異的吼叫聲發出的地方。

在兩堵實牆交界之處,一只大半個成年人身高,渾身青黑色的超大個頭癩蛤蟆,正瞪著一對蹴鞠球般大小的怪眼,對嬌俏的少女「蛙視眈眈」,目光之凶狠與肆無忌憚,看得她渾身不自在。這等個頭的癩蛤蟆,已經不能用「匪夷所思」四個字來形容,早就達到了顛覆物種的程度,別說澶品爾城乃是普通人居住的內陸城市,即使是人族與魔界交界之處,號稱「禁忌之森」的廣袤密林,都不曾存在過。

自打燈籠的幽光亮起,怪事就一件接著一件,陸續有來。

無需走進前去看個究竟,晨曦都很肯定,這只目前依舊蹲著、站起來鐵定比自己要高的古怪蛤蟆,和三堵實牆一樣,都是這處詭異空間「產生」,或者說是「變化生成」的東西,準確的說,比實牆出現的還要稍微晚上一些。癩蛤蟆的身上,到處都長著膿包,好些已然破開,腥臭難聞的怪味,從流出的膿液里頭,直傳到少女這邊,讓她很有嘔吐的沖動。若是方才上前察看青色石牆的當兒,那里老早就蹲著這麼一只碩大的癩蛤蟆,嗅覺何等敏銳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被瞞過去。

人們常用「頭上長包,腳下流膿」來形容和諷刺壞人,天曉得這只全身流膿的癩蛤蟆變異「壞種」,是如何瞞天過海,被生生弄到晨曦面前來的。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癩蛤蟆仿佛察覺到少女心中的恐懼,竟然朝她咧嘴一笑,伸出了舌頭來!

一股子怪異的腥味,頓時充斥著四周,順著舌尖滴落到地面的涎液,「滋滋」作響,發出的臭味比起它身上的膿液來,還要惡心不知多少倍,晨曦一時間,連頭皮都開始發麻。

很自然的,少女朝著小橋的方向,挪動了一下腳步。

大部分的女孩子,天生就是顏控,從小就愛清潔,諸如癩蛤蟆這類看著就覺得骯髒、惡心的丑陋生物,往往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一丁半點的膿液上身。晨曦顯然也不例外,哪怕明知道異變之始的兩盞燈籠,就懸掛在小橋前頭的欄桿上,試問這座小橋,又怎麼可能是好相與的所在?

然而此際的少女,早就被不斷出現的各種怪狀,嚇得有些魂不附體,竟然真的就這麼慌慌張張的,奔著小橋快步走去,生怕走得慢了,會被腥臭的癩蛤蟆生吞進肚子里頭去,變成骯髒腥臭的一部分。

潛伏在暗處的敵人,對于少女這陣子的表現,那是相當的滿意,節奏混亂的腳步,證明此前對她的判斷,說一句八九不離十都過于保守了,用料事如神來描述還差不多。

武力值再高,畢竟歲數擺在那兒,經驗和閱歷嚴重不足,心理承受能力更是大幅度存疑。孤身一人出來闖蕩,順風順水也就罷了,萬一遭受嚴重的挫折,或者面臨從未遇見過的嚴峻考驗,身邊缺乏長者可供依賴的缺點,就會被無限的放大,光是自個嚇自個,都足以使其徹底精神崩潰。

現在,是時候在她脆弱的心靈上面,壓上最後的那一根稻草了。

自認珠璣在握的控制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發動了下一步的攻勢。

頗有幾分慌不擇路的少女,三步並作兩步,撲到了小巧的木橋前方,走得近了,才發現橋頭的第一根欄桿上面,雕刻著橋的名字。

「奈何橋?怎麼會是‘奈何橋’?」

標準而工整的大陸通用字體,使得閱讀起來毫無難度,少女輕聲讀著橋名,一下子便是花容失色,小拳頭握得緊緊的。

「莫非,我已經死了嗎?」

眾所周知,這「奈何橋」乃是通往陰司地府

的咽喉要道,唯一的官方入口。亡靈只要踏上了奈何橋,喝下那碗「著名」的「孟婆湯」,就意味著與前塵往事正式告別,過往的種種,人與事、恩和怨,在喝了這碗湯之後,盡數忘得一干二淨,化為烏有。

難道說,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已然著了敵人的道,成了亡靈之路上的一份子,懵懵懂懂的,被陰氣牽引著,自行來到了鬼門關前?

那麼,孟婆呢?

晨曦奓著膽子,瞅了一眼小橋的另一邊。

果然,現實沒讓少女失望,身為隸屬奈何橋的一名資深公門成員、標志性人物,專門負責把守此地的「孟婆」,正端坐在橋盡頭的一張四四方方的凳子上,身前一張方形小桌,上頭擺放著一摞的小瓷碗,瓷碗的外層色澤斑駁,褪色褪得比較嚴重,不少還帶著大小不一的豁口,一看就知道使用的年份相當不淺,被喝湯的亡靈不小心給磕壞了。孟婆的身旁則放著一口大鍋,下頭的炭火燒得不算太旺,火光瞅著陰森森的,一點熱氣也無,而鍋里面則是熱氣騰騰,煙氣甚重,驟然間看不清楚湯汁的顏色。

或許是感受到少女的目光,正低頭拿著湯勺攪動大鍋的孟婆,緩緩抬起了頭。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慘白慘白的,妖艷的紅唇,呆滯卻分明飽含冷漠與絕情的眼神,從孟婆那雙渾濁的老眼里頭,筆直地射到少女這邊,上上下下,來回掃視著。

慢慢的,孟婆一側的嘴角輕輕翹起,陰惻惻地帶出一個笑容來,仿佛是對少女的前來表示熱烈歡迎。

估計是守在橋上確實太久,日子很無聊,太長時間沒有笑了,孟婆面部的肌肉僵硬的厲害,笑得極其勉強,這麼動作稍微大點,那張胖臉上頭的白色粉末,便撲簌撲簌直往下掉,讓人看了就揪心。這麼些不靠譜的偽劣化妝粉末掉進湯鍋里,會不會影響忘川河水與「八淚」精心熬制良久才能得來的「孟婆湯」功效,結果亡靈帶著前塵往事昔日恩怨重新投胎,鬧出一生下來就會說話,稍一長大成人便要不遠千里尋仇之類的烏龍事件?

屆時的樂子,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喉嚨艱難地蠕動了一下,少女咽了咽口水,楞在原地,瞪目結舌的,好幾息之後,她終于眨了眨雙眼,小心髒才開始不爭氣的,砰砰一陣亂跳。

幾乎可以用寂靜來形容的環境之下,「砰砰」聲越來越響,越演越烈,到了後來,連地面都隱隱有些震動。

晨曦更加詫異了,若是自個心髒跳動的這般劇烈,怕是要麼即刻爆裂而亡,要麼干脆從胸腔里面掙月兌出來不可,效果怎麼可能這麼夸張?

她感到很不可思議,于是連忙環顧四周,查找異常,身後左側的黑暗之中,一個魁梧,甚至可以用巨大的身影走了出來。

足足將近一丈的身高,光著膀子的上身,到處都是一塊一塊碩大的肌肉,即使是幽暗的燈光,也難掩那油光 亮的胸肌與月復肌,一雙遒勁頎長的胳膊,上頭青筋暴跳,緊身褲下的腿部肌肉,鼓鼓囊囊,厚實的大腳掌每踏出一步,都帶起四周一陣一陣的抖動,訴說著孔武有力之現狀。

來者單手拎著一把雙面巨斧,光斧頭的單面鉞身都有中型的臉盆大小,一亮相,自然而然便帶著股強大的震懾力。比起武器,更具有威懾力的,是它的長相與表情,大號銅鈴般的雙眼目露凶光,紅彤彤的,死死盯住嬌小的少女,不時從鼻尖噴出的那股濃郁的熱氣,使得頭上那對又大又彎的牛角,尖端之處的寒光又變得更盛了幾分。

是的,脖子以下,是大了好幾號的人身;脖子往上,是活生生的一顆牛頭,頭部肌肉靈活、表情生動、真的不能再真的一顆牛頭,甫一登場,便將「猙獰」二字表現的淋灕盡致。

隨著不斷的踏步向前,牛頭人身的怪物,很快就攔在了少女的身後。彼此的間隔,不過是區區幾步路而已,以牛頭怪物手中巨斧的長度而言,只需輕輕揮動武器,斧鉞就能直接攻擊目標。

少女先是看了看對手那柄尺寸驚人的雙面巨斧,然後又抬頭仰望著這麼一「頭」怪物,小嘴巴不由張得大大的,艱難地吐著字,說了一句,道︰「牛頭牛頭?」

此「牛頭」非彼「牛頭」,說的是陰間地府的十大陰帥之一,「牛頭馬面」中的牛頭阿旁,力能排山,專門負責帶領其他陰差,緝拿造孽作惡的鬼魂、不肯按律前往陰間報到的亡靈,據說見到陰帥牛頭,再凶殘的亡靈也會被嚇得手腳酥麻,乖乖束手就擒。

「哼!」

深知自個形象鮮明,眼見少女認出了他的顯赫身份,牛頭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屑之意很是清晰,眸中的紅光同樣充滿藐視。緝捕企圖逃月兌陰司審判的亡靈,乃是上天賦予牛頭的神聖使命,自身法力高強,外加本職所在,使得他面對一切亡者,無論其生前地位何等的尊貴,怎樣的桀驁不馴,都有居高臨下一概予以俯視的底氣,當然也包括少女在內。

此乃天地法則賦予牛頭的碾壓之力。

晨曦顯然被牛頭的突然出現,嚇得很是不輕,為了避開來自陰帥的強大壓力,竟然一連又倒退了好幾步,直接退到了「奈何橋」上。

「唉,既然都來了,只能說明你命該如此。」

孟婆帶著無盡的滄桑之意,嘆息道︰「踏上了奈何橋,就乖乖喝下這碗‘孟婆湯’,早點往生去吧。」

邊說,她邊給少女舀了碗湯,伸手遞了過來,渾濁的雙眼直視少女雙眸,隱隱有著幾絲異樣的精光在閃動。她的動作一如語速,很慢,略帶親和,卻又透著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听了孟婆的話,少女眸中的神采漸漸暗淡下來,俏臉生出幾分呆滯的模樣,提線木偶般轉過身來,朝前挪動著,蹭到了她的跟前,微微低頭,看了一眼對方端著的小碗。

隱約還能看出是天青色的小碗之中,湯色渾濁,隨著裊裊煙氣升起,古怪的味道撲面而來。

晨曦抬起頭,可憐兮兮地問道︰「不喝行不行?我記得很清楚,我還沒死啊。怎麼就稀里糊涂的,到了奈何橋上呢?」表情極是哀婉,讓人看了就覺得心碎。

孟婆顯然也是于心不忍,長嘆一聲,道︰「唉,眾生皆苦吶。試問又有誰,會心甘情願地踏上這條亡者之路,喝下這碗‘孟婆湯’呢。」

「可憐的孩子。你早在踏入三樓這道門檻之時,便已香消玉殞,唯有你不自知罷了。天道輪回,誰也違逆不得。‘孟婆’再是同情你,也無奈規則本身如此。你還是早點喝了湯,到判官面前,多說些好話,討個好點的下輩子出身吧。」

溫言開導著少女,孟婆一臉的慈祥,只是那只胖乎乎的手,又將瓷碗朝著她遞前了些許,眼中的異樣精光,又悄然多加了幾分。

「可我還沒和我的諾爾默哥哥成親呢!」

晨曦泫然欲泣,跺了跺腳,求告道︰「我說過,要給哥哥生個大胖娃兒的!這還沒來得及兌現,怎好就離他而去呢!」她顫抖著雙手,哪怕已然放到了瓷碗邊上,就是不願意接過碗來。

「前塵往事,盡是虛幻!」

孟婆沉著嗓子說道,隨著勸說力度的加大,無形的力場籠罩著少女,「現在乖乖喝下去,說不定緣分未盡,你和你摯愛的諾爾默哥哥,尚有重新見面的一日。一旦錯過了投胎的時辰,心生妄念,錯投入了畜生道,甚至是餓鬼道之中,怕就永世再難與情郎相見了!」

這最後一句的語氣,說得尤其的重,內容更是直擊人的內心深處,觸動最柔軟,也最為脆弱的那一根心弦。

聞得此言,少女渾身一震,這才麻木地接過了瓷碗。

漆黑的雙眸,再也不見一絲往日的靈動,僅有的,是那無盡的眷戀與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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