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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集 三堂會審 李修露心跡

審案是門學問,先問什麼後問什麼,哪些事細問哪些事不問,都是存乎一心的神妙。

薛家家眷本該是要去刑部過堂,李修帶著賈蘭去了趟北靜王府做客,換來的就是上門問案,免了讓薛家女拋頭露面的羞辱。

薛寶釵知道此時不是自己該哭的時候,輕聲謝過了史湘雲的報信之義,回身勸自己的娘親︰「事已至此,哭也是無用。有些事當年我也是年幼知道的不多,現今是救哥哥的關鍵,娘,有什麼您就說什麼吧。」

薛姨媽只是個哭,她倒是想說,卻說不出來。

王夫人陪在她們娘倆身邊,就剩下一個罵。罵香菱喪家敗業,罵賈珍招災惹禍,罵李修是她們王家的克星。

史湘雲听不下去了,反唇說道︰「李家小子是不好,可他這次卻保住了薛家母女的清白啊。二太太,您許是不知道,沒他去北靜王府那一遭,寶釵姐姐和姨媽,說不定就被傳到刑部過堂了。」

「你懂什麼!王家舅舅怎麼能讓她們一家去刑部。」

說話間,金釧跑了進來︰「太太,王家傳了信來,王家舅舅被召去大理寺問話,為的是甄家的事。」

「什麼?!」王夫人驚得站起了身。

「傳話的是王家舅太太的管家婆子,絕錯不了。只說趕緊讓薛家結案認罪,否則牽扯的更多。」

薛寶釵眼神一凝,死死的盯著金釧不說話,什麼叫薛家認罪?是要丟卒保車對不對!

史湘雲哎呀一聲起身就往外走,她算看出來了,若是依著長輩的意思,薛家是難逃罪責,她要趕緊去找林黛玉,只有讓她去找李修,這事才能有轉機。否則,憑著兩位老爺平常的行事來看,定然會采納王子騰夫人的意思,舍了薛家保王家和甄家。

急匆匆去了靜室,才知道黛玉去了李紈的院落。跺跺腳,沒奈何的就要趕去前院,卻看見了探春和賈環姐弟兩個相伴而來。

「雲兒做什麼去?」

史湘雲拉住探春的手,嘰里呱啦的說了好大一通話,惹笑了旁邊的賈環。

史湘雲瞪了他一眼︰「你笑什麼?」

賈環把兩只手一背,悠閑的說道︰「雲姐姐,薛大哥是跟著畢侯爺家三哥走的,誰不知道畢三哥與李修兄長之間的情誼,那可是死里逃生的患難之交。你說薛家有事沒事?王舅舅家這麼著急的讓薛家認罪,還不是想拉一個墊背的出來,或者干脆找個替罪羊。」

史湘雲一跺腳,又是哎呀一聲︰「該死該死,這都是什麼親戚啊,一門心思的害人家。環老三,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

賈環一抱拳︰「不過是近朱者赤罷了。」

探春笑著一點弟弟的腦袋︰「說你胖,你還就喘上了。走著,我們去看看寶釵,有些話當面對她說才行。」

「你們?」史湘雲有些迷惑,她心里清楚賈府三春是極其不待見薛家的寶釵,怎麼現在反而有相助的意思。

探春拉著她手走在前面,輕言細語的告訴了她原因︰「非是我們主動要來的。是林姑娘派人傳來一句話,我們姐弟才不得不來。」

「她?她又知道了?」

探春輕笑︰「別人的事林姐姐不上心,只要是與李大哥有關的事,她必定要了如指掌。誒~~~可憐了李大哥,竟然沒有騰挪的余地。」

史湘雲疑惑的看了探春一眼,按下心里的疑問,先問是什麼話讓她們姐弟倆跑來一趟。

「環兒要出府。」

「什麼?」史湘雲再次驚異起來,她印象中的賈環,是個混吃等死要賴在家里一輩子的小子,怎麼忽然有這麼大的志向了。

出府單過,可不是想象中那般的容易,開門七件事,哪一件不是要自己親力親為,哪一件又不是要動用銀錢。

就憑趙姨娘那點子體己,夠賈環在外面生活的麼。

探春是一臉的向往與滿足,認真的告訴史湘雲︰「不破不立,你等著看吧,賈府要有大事發生。趁此時讓環兒月兌身而去,何嘗不是鳥入深山魚歸江海的局面。再說,他是要求功名傍身,在這府里,他有功名反而不是件好事。」

史湘雲嘆口氣,是啊是啊,還有個嫡子寶玉呢。

幾句話的功夫,他們三人回了薛家的院子,不管房里的夫人在不在,直接喊出薛寶釵來,就在院子里當面直言交代好了關鍵。

薛寶釵心思翻轉間,明白了事情的走向,李修要借薛家為刀,斬了甄家的寶玉。

那,他李修,又是給何人為刀呢?

打了個激靈,薛寶釵不敢想下去了,點頭答應下來,進屋請母親出行,她們娘倆要去賈政的書房受訓回話。

夢坡齋,是賈政自己單獨一處所在,平時用作書房,小小的院落里一應俱全,可見他平時也是個享受的性子。

李修隨著各位大人一同進來,坐在了最下首,接過彩霞遞過來的茶,笑問她寶玉可好。

彩霞含笑回他︰「好不好的也不歸我管,我也不問。只是,林姑娘一身大衣服等著您去見她呢。」

李修嘆著氣喝茶,輕聲交代彩霞︰「求姑娘去找些木柴來吧,給我備好了放在一旁。」

彩霞福身退下,真就去了廚房找木柴,囑咐下人要挑揀些輕的、不扎人的捆成了一堆,又找個筐給他擦干淨了,把木柴放在了筐里。左右看看,自己點點頭,既能有了負荊請罪的樣子,又不讓李公子丟人太過,怎麼說都是自己妹妹的主子,能幫一定要幫。

書房里笑語晏晏,各位大人聊些朝政的新聞,交流下市井的雜事,倒也和氣一堂。

戴權本來坐在左首第一把椅子上,忽然起身離了座,趕走了挨著李修的順天府通判,施施然坐下來先問李修的話。

「好端端的去王府做什麼?」

北靜王府長使一個激靈,屋里頓時鴉雀無聲,都知道這是代聖上垂詢呢。

戴權笑咪咪的請眾人接著聊天,不用管他和李修之間的事,此乃私事。

李修也笑︰「薛家子帶回來了河套的消息,王爺看來是有心想要有番作為了,特意請我去府上說說哪里的風土人情。」

王府長使連忙稱是︰「前些日子聖上召我家王爺進宮,言語間有多囑咐河套的事,故此特意尋的李修問些那里的風土人情。」

戴權哈哈一笑︰「咱家怎麼能不知道北靜王爺進宮的事呢,我是听說李修的外甥踢了你們家王爺一腳,怕中間有什麼誤會,才問問他的。」

王府長使誒了一聲︰「都是謠言,王爺喜歡那小童喜歡的緊,一問才知竟然是榮國公第四代的嫡孫,又是李修的外甥,那還有個不喜歡的?這才讓李修帶著去玩了一會。」

賈政欠身離席拱手稱謝︰「可憐他孤兒寡母,政素來也是多有憐惜,才養成了他孤傲的性子。可是沒有驚了王駕吧。」

李修不樂意听這話︰「我外甥幸有我李家女為母,教的當然是品德端重知書達禮,可沒有賈家的門風。寶玉兄弟可能起床了?請來一同听听審案,這是尋常不見的好機會。」

大理寺和刑部的主簿都笑罵李修不成個人,拿別人家的官司當做教學可還行。

戴權見李修岔開了他和北靜王的話題,心里知道有些事不好同著這些人面前說,笑嘻嘻的就坐在李修身旁,听他與眾人胡扯八扯起來。

片刻過後,一眾小廝進來搭好了幾扇屏風,隔開正廳一側。有幾名丫鬟進來去了屏風後,搬桌擺茶,李修等人知道薛家女眷已經到了。

薛寶釵扶著娘親戴著帷帽一步步走進了夢坡齋,心里盤算著探春告訴過她的話,一口咬死了是甄家設的局,引薛蟠去見的甄英蓮。

論關系遠近,姑蘇甄士隱也是甄家的外支,賈雨村當年判案時,已經把甄英蓮的消息通報給了金陵甄家,只是不見任何的消息。賈雨村來了招順水推舟,讓薛家帶走甄英蓮,判得是薛蟠知道甄英蓮的身世後,派人去拐子處救人,正好踫上買人的馮家子馮淵,被當做是同伙被薛蟠一並拿下。

見過了眾人後,薛姨媽帶著寶釵走進了屏風後落座,听著外面謙讓了幾句後,先由刑部問案。

薛寶釵就按著囑咐,一言一語的交代了事情,忽然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可有證據是甄家暗中行的事?」

薛寶釵哪來的證據,想說沒有,心念一動沒有立即作答,她想知道外面的人有多少是向著自己家的。這其中不包括那個李修,進門時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想來心里是對自己成見很大。

問話的是順天府通判,官最小卻先問話,李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低眉順目一副好說話的模樣,可問的問題卻無比的刁鑽。

要說知道,薛家母女就要把證據拿出來給眾人;要說不知道,那就是憑空揣測算不得實證,還有誣良的嫌疑。

刑部主簿皺了皺眉,很是不滿通判橫叉這一杠,但是問都問了,自己也不能著急駁回了他,且先听听薛家如何作答吧。

李修環顧了一下諸位大人,連賈赦和賈政在內,都默不作聲。李修不認識的金釧已經替代了彩霞的位置,站在了賈政身後。

戴權沖他一努嘴︰「王子騰去了大理寺。」

李修眨眨眼,明白了意思,棄卒保車玩的溜啊,得虧自己在這里,否則還真讓王子騰得逞了。

想了想,同戴權小聲說話︰「甄寶玉呢?」

「也在大理寺。」

李修立即有了主意,他要死保薛蟠,不是為了里面坐著的「識大體」的薛寶釵,是為了肯跑一趟河套的薛蟠。

「有!」

薛寶釵一听是李修的聲音,心里就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還是個念舊的。

通判一愣︰「李修,審的是薛家,又是八年前的案子,你彼時遠在敦煌,哪來的什麼證據?」

李修一伸手從懷里掏出幾張紙來︰「八年前我是不知道薛家的案子,可八個月前,我好友秦鐘臨死時,給了我他姐姐的手書,這上面可是寫的分明的很。」

通判伸手就要去拿,眾人都哼了一聲,他才老實的坐好,一雙眼楮死死的盯著那幾張紙不放,心里好生奇怪,賈珍不是說他都給燒了嗎,怎麼還有遺書在?

戴權離著近,看著那幾張紙上寫的是羊毛收購若干,騸馬收購若干等等,是大吃一驚。

「李修,這等重要的證據,怎地不早拿出來,你藏在身邊是何意?」

李修感激的望著戴權,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這上邊還寫著老義忠親王的下落,李修奉皇命遣薛家子暗中前去打探,故此將此證據一直留在了手邊。」

嘩啦啦抖了抖,又珍重的疊好放回了懷里,哂笑的說道︰「相比甄家這點子事,諸位大人覺著孰輕孰重啊?順天府若是想要的話,請旨即可,修雙手奉上,絕不拖延。」

順天府通判一腦門子的汗就涌了出來,莫說他要過來當證據,就是湊過去看一眼,也有通逆的嫌疑。

別說他這麼想,在場的除了戴權外,有一個算一個都傻了眼,賈赦和賈政更是哆嗦了起來,寧府通逆,賈家還能救嗎。

消息風一般傳遍了賈家上下,賈母癱坐在榻上,心內絕望無比。

賈珍躺在寧府自己的屋里,口中大呼不可能。

薛寶釵眼楮漸漸亮起,王夫人抱著寶玉哭成了一團。

林黛玉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可恨可恨,薛寶釵就這麼值得你去保?

「不是沖著寶釵。」李紈趕緊的勸。

彩霞指指地上裝滿木柴的筐對黛玉說道︰「我也說不是沖著薛寶釵,您看,東西他都要我準備好了,想來是真有其事。」

林黛玉好懸張口罵人,他有個狗屁證據,那東西確實讓賈珍燒掉了,李修早就告訴了自己,現在分明是疑兵之計,可他哪來這麼大膽子捏造證據出來呢。

若是北靜王府長使在此的話,定會告訴黛玉實情,聖上到底點了北靜王的差,要他去河套統兵,步步進逼西北,徹底剿了義忠殘余。

而原本一直謀劃此事的忠順親王,則留在京城不動。

李修去北靜王府做客,正是為了此方略的籌劃。薛蟠命好,听了李修的話先去了河套一趟,他所帶回來的消息,就成了此時保自己命的護身符。

「姑姑。」跪門後面的賈蘭終于忍不住說了話。

黛玉看向賈蘭︰「可是累了?起來吧,有姑姑在,你娘打不了你。」

「不是累了,姑姑,我舅舅讓我給您帶句話。」

李紈氣笑了,指著自己兒子訓他︰「怎麼不早說,非要留到現在?」

「舅舅說了,林姑姑要是為了薛姨姨生氣的話,才許我說。」

房里笑出了聲,紫鵑過去拉起了賈蘭,給他揉著小腿催他快說。

「我舅舅說,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黛玉一時間痴了下來,這首詞,怎地如此的熟悉,卻又不知出處。仿似一直在自己的心底吟唱。

李紈愣了片刻,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抱住兒子笑起來︰「好孩子,你舅舅不白疼你一場。」

林黛玉醒了過來,大羞遁走,彩霞拉住雪雁︰「這柴火怎麼辦?」

「堆到二老爺書房外,等著背柴的人來給我們燒坑頭。」紫鵑笑得渾身發顫追著黛玉跑,還不忘留下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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