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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晉北鎖鑰 第四十三章 小三

仁和堂是忻州城最大的藥鋪,也是老孫頭如今看病吃藥的醫院所在,不但提供上門服務地出診,而且服務態度良好,收費在張知秋看來也還算是物美價廉。

在張知秋印象中,昔日在現代的北京城逛街的時候,听到兩個路過的小美眉抱怨,說去醫院看個感冒前後花了一千多元——如果對方不是美眉的話,這話張知秋估計也是充耳不聞地听不到的。

前兩天老孫頭剛回來的時候,除瘋病未愈之外,還患上了感冒︰一場大戰下來,輜重營所有地帳篷全部損耗殆盡,老孫頭在野外露天度過兩晚之後,在大同就感冒發作了。

事實上,這次被凍病以及受傷的人實在是不少,好在大勝之下的張建東也未吝嗇,百忙之中批準了張繼宗延醫購藥地申請,事後倒是給張建東又大大地添了一份好名聲。

這事情還是張知秋找張繼宗開口的,為此他也特意事先考察了一下當地的醫藥市場物價,準備了一些說辭,但竟然卻是全都沒有用上,張繼宗對他可謂是極給面子。

當然,這筆開支張建東也不會自掏腰包︰那些戰馬等戰利品,除自己留下一部分之外,其余的他全部高價出手,蠻族的戰馬,可是比從蒙古人部落中購買的馬匹更是要強上不止一個檔次的了。

也不是張建東不懂得將這些戰馬留作日後自用,但是他的軍隊編制是有定額的,是以這些人所皆知地軍馬,就務必不能自留了,否則至少一頂「圖謀不軌」的帽子是逃不月兌的;而要被人扣個「造反」什麼的名目,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以張知秋當日的調研來看,僅以治療感冒這一項開銷而言,明朝小縣地醫院與現代北京的醫院,如果是要按實際購買力折算下來的話,足足是相差幾十倍之多!

當然,如果是要以銀價來折算的話,那就相差更大,在古代一直作為硬通貨使用的銀子,在現代基本就是作為工業原料來大量使用的,價格也不算高。

「呵呵,原來是張大夫在此,到是讓你見笑了!」張知秋甫一進門,便看到正自沖著自己捻須微笑地一個老頭子,卻正是這仁和堂地坐堂醫師,張丹楓。

張丹楓號稱是忻州城最好地大夫,而這個忻州最大地藥鋪「仁和堂」也有他一半地股子,算是半個東家,目前正是他在給老孫頭診療。

張知秋來自現代,雖然被人誤認為是讀書人,但他卻實在是學不來眼下讀書人說話時那種半文不白地「之乎者也」,素日與人交往也便是這種直來直往地沒有什麼斯文之氣。

當然,張知秋到也確實是個讀書人,只不過他所讀的內容,卻是和這大明地書生們風馬牛不相及了。

不過,張知秋地這種做法倒也沒有讓人引以為異,且不說大家都傳言地他被傷到了腦子、人有些犯傻,就是民間也有很多只是略通文字的人,和張知秋如今的這種狀態卻也是差不了多少。

不說其他,就是這些大點的店鋪掌櫃們,哪個又不是識文斷字之人,但卻是也沒有一個拿腔作調地學那些大多都是一無是處地廢物酸丁的。

「江大人,你看此人如何?」

在張知秋進店之後,遠處街角處正在執行公務的捕快們頓時四散開來,只有二人留在原處,其中一人所穿卻是一襲圓領的皂色長袍,正是縣衙小吏的服飾,問話之人,則是一個身穿捕頭服飾地壯漢。

「此人行事無稽,不好揣摩呀……」回話之人中等身材,臉龐瘦削,頜下一縷胡須隨風飄灑,此刻卻是雙眉緊皺,雙眼無焦,顯然正是陷入苦思之中。

這二人,一個是忻州縣衙地典史、也就是刑名書吏江無涯,一個是新任地縣衙總捕頭秦天,大致相當于現代地縣政法委書記和公安局長。

當然,正規而言,掌管一縣刑名的,應該是主簿,算是正經八百地朝廷九品官,而典史就是那種不入流的小吏了,也根本不算是官員,但通常是實權在握的。

就忻州而言,張克儉上任之後,很快便架空了縣丞和主簿,而由自己所任命地諸多吏員掌管了各項實務。

「這個人我已經跟了足足三天,實在是沒有發現有何出奇之處,也沒有見他和什麼人有過特別地接觸,難道說,是傳言有誤?」秦天沉聲說道,臉上卻是沒有什麼表情。

「不會,小三做事你也知道,斷然不會無中生有、胡編亂造,只是他當日傷勢太重,又被耽擱了治療,這才是被害了性命!」

江無涯在沉吟一陣之後,緩緩地搖頭。

「小三傷勢太重,十八只听清了一句‘關注張知秋’便已死在他的懷里,就連是誰搶去小三的救命傷藥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可見,這個人的重要性,在小三的心中已然是超過自己地性命的!」

「這個張知秋無傷,這一點可以肯定,那麼搶走小三傷藥之人也應該不是此人,那我就不明白,小三為什麼會冒死傳出這麼一句話來!」

秦天終于開始皺眉。

二人口中所說小三,也是新任忻州縣令張克儉所帶來的人,這次正是奉江無涯之命混入輜重營中調查一些情況的。

但沒料到的是,小三卻是在輜重營地那一場惡戰中,被馬匪射穿了肺部,身上所帶地秘制療傷聖藥又不知為何人所搶,在缺醫少藥地挨到大同之後,早已經是油盡燈枯了,最後死在了被派去聯絡他的十八懷里。

而最後十八所帶回忻州的,除小三地尸體之外,就是這麼一句沒頭沒尾地話語。

「輜重營中之人稱這個張知秋可能是定襄縣人,但他口音卻更像是京師人士;不過,此人能夠听懂忻州和定襄方言,這卻又有些奇怪了!」

秦天職責所在,繼續向江無涯介紹著相關情況。

江無涯凝思不語。

山西地處內陸,地方上口音蕪雜,忻州與定襄縣相差不過幾十里之遙,口音卻是迥然不同,而且兩地人幾乎都听不懂對方的口音。

換句話說,如果張知秋不是在忻州和定襄縣呆過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听得懂這兩個小地方地方言的。

但如今最大的問題是,定襄縣在被蠻族于年前攻破之後,整個縣城內的人口不是被殺、就是被掠走,整個縣城也已毀于一把大火,縣衙的所有文牘、檔案也一概被焚,再也沒有人能夠從官方來核實這個張知秋的身份了!

「這個張知秋一口京師口音,要不讓老爺家里那邊的人幫著查查?」秦天躊躇半晌,終于還是硬著頭皮建議道。

據秦天所知,張克儉正是來自于京師。

「嘿嘿,給個查他的理由!」江無涯冷笑。

動用人手是需要花費銀子的,尤其是在北京這種帝王之都,真想要干點什麼事情,那銀子簡直便如流水一般,又哪里是秦天和江無涯之流所能決定的。

最主要的是,查張知秋師出無名,而且帶不來任何地利益——最起碼從目下的情形來看是如此,這也是整個事件中最為關鍵的原因所在。

沒有利益的事情,是任何組織都不會去干的。

「難道小三就這麼白白地死了不成?」秦天的眼楮開始發紅,這不是要流淚前的那種紅,而是被怒火中燒後的那種顏色。

「這與這個張知秋有什麼關系嗎?」江無涯卻是不為所動,並且是直接便冷冷地頂了回來。

小三是死于箭傷地並發癥,也就大約是傷口發炎和破傷風所引起的毒血癥,在古代幾乎是不治之癥。

這種病其實如果能夠及時地處理外傷的話,基本是可以避免的,也就是說,小三的死,其實卻是應該歸罪到那個搶走他傷藥地人頭上的。

秦天雙拳緊握,額頭青筋墳起,鼻中熱氣直噴。

「此事暫且作罷,這個張知秋似乎與張建東軍中虞候張繼宗有些關系,十八曾經看到他們二人有過短暫交談,或許可以從這方面調查一下。」

眼見秦天十分地不甘,江無涯長嘆一聲後,終于還是給他透漏了一點消息。

十八在張克儉地體系中,屬于是那種「非官方」身份的人,歸江無涯直管,秦天雖然知道有這麼個人,但卻並不知道是誰,也沒有見過。

事實上,這樣的人還有一些,但具體地秦天卻是都不認識。

至于小三,一年前卻是曾經陰差陽錯地救過秦天一命,也正因為如此,河北保定府大豪、少林寺俗家弟子「擎天掌」秦天,才在小三的引薦之下投靠了新任忻州縣令地張克儉,並且勉為其難地出任了這個總捕頭一職。

在江湖中,「擎天掌」秦天也算的上是一號人物,若非不是小三地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他是打死都不會來干這種賤役的。

是以,小三的這個仇,秦天也是一定要報的。

他秦天所欠的,是小三,而不是張克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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