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短袖三百二，長褲三百，鞋沒買。
短袖比褲子還貴，是呂小魚沒想到的，以前真沒來過品牌店。
還別說，看衣服的時候挺心疼錢的，但是在付完錢後，呂小魚竟然還有一絲上癮。
消費的感覺讓人上頭，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剁手黨了。
「慢走，歡迎下次光臨。」銷售小姐姐熱情的給他送到了門口。
提著兩個袋子，呂小魚去找自己的電動車，就看到一個穿著球衣的小伙子在往他的車里塞著傳單。
這也沒啥，只要不是小偷就行。
不過當那小伙子轉過臉來，呂小魚驚訝道︰「呂崗？」
那小伙子也愣住了︰「小魚？」
呂小魚走了過去，拿起傳單一看，家教補習班？
「你這是，你不是在當老師嗎？」
他听村里人說過呂崗在外面上大學，還兼職當老師，但真不知道他在廈市。
呂崗臉上浮現一絲尷尬︰「現在業績不好，出來發發傳單。」
又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你什麼時候來廈市的，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飯去啊。」
「剛來沒多久，走，我請你吃。」
呂小魚熱情的說道，呂崗比他小，小時候一塊玩，自從長大好久沒見了。
呂崗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沒說話，跟著呂小魚又回了金鷹商場。
兩個人吃自助是最劃算的，呂小魚帶著呂崗來到了四樓自助餐廳，掏錢買了兩張票。
看他錢包里一沓的紅票子，呂崗神色詫異，然後跟著他進了餐廳。
拿好了菜，肉烤上，海鮮煮上，呂崗給呂小魚和自己都倒上一杯啤酒，喝了一杯，打開了話匣子，聊了起來。
「小魚，你在廈市干什麼的？」
呂小魚拿著夾子將肉翻了下，說道︰「我現在出海，當漁民。」
「啊？」
听到這職業，呂崗頓時就是一愣，實在是沒想到呂小魚能干這個。
呂小魚呵呵一笑︰「你別那個眼神啊，漁民也是個正當行業好不好。」
「那也是，就是沒想到你能干這個，哎。」
「嘆什麼氣啊。」
呂崗又喝了杯酒，一咬牙︰「我跟你講實話，你別跟村里人說啊。」
雖然這事兒有點難以啟齒，但是他也找不到人傾訴了，憋在心里怪難受的。
呂小魚輕輕點頭︰「嗯。」
又拿起油罐子，在烤肉上淋了些油，「滋滋滋」的，肉香味慢慢升騰起來。
「其實，我在外面混的沒那麼好。」呂崗悠悠說道。
「嗯，這算啥，理解理解。」
呂小魚一點都不意外，不止他一個，可以說大多數人都這樣。
報喜不報憂，誰會把自己混的不好的消息往家里說呢，肯定都撿好的說。
家長又愛炫耀自己的孩子，到處去說自己孩子在外頭咋樣咋樣，很正常。
不過，呂崗的下一句差點讓他一下出溜到了桌子底下。
「我欠了十幾萬。」
「！」
呂小魚震驚的看著呂崗，這還是那個曾經老實巴交的孩子嗎？
他可還是個學生啊，十幾萬！怎麼花的。
呂崗又喝了口酒，苦悶的說道︰「我媽到處跟人說我是大學生，又當老師，村里都是這樣說的吧。」
「嗯。」
「什麼啊，其實我就是個大專，還有老師，現在什麼人都能叫老師，我就是一個教育機構招生的，發傳單，打電話這些。」
說到這兒，呂崗有些自嘲。
牛排好了，呂小魚夾了一塊給他，一塊給自己。
呂崗咬了一口，又接著說道︰「當初我就不該用信用卡買那個手機。」
「一開了頭，就停不下來了，買這個買那個，最後還不上，只能一直套，最後套成這樣了。」
「哎。」
呂小魚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干脆不說了，就忙活著把烤好的肉分到兩人的盤子里。
曾經老實巴交的小孩啊，呂小魚還能想到他小時候的樣子呢。
膽子小，連打架都不敢，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十幾萬啊，那不是小數目，在老家縣城可以首付個房子了。
「那這事兒你跟家里人說了沒有？」
「沒有，我不敢。」
「那以你現在的收入，有償還能力沒有？」
「沒有。」
呂小魚用生菜包了塊里脊肉，想了想，說道︰「我建議你還是跟家里人說一下，長痛不如短痛，讓家里人幫忙還上，以後好好工作，把錢再還給家里。」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還是害怕的，又或者是想到對不起在家種地的老爸老媽。
呂崗眼里泛著淚光，用手背抹了一把，穩住情緒道︰「你說的我也想過，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十幾萬啊，不是一兩萬。」
呂小魚把抽紙遞了過去，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知道現在呂崗的心理壓力很大，小小年紀都有白頭發了。
那十幾萬不是數字，不是上嘴皮踫下嘴皮就能出來的。
而是十幾沓紅彤彤的鈔票。
他家里的土地一年兩季能收獲兩萬塊，去掉化肥農藥種子，還能剩下一萬二三。
也就是說，父母辛辛苦苦種地十幾年的積蓄被他一下敗完了。
種地很苦的，一般年輕人根本想象不到，光是下地曬兩天就受不了了。
也就是他爸還能上工地掙錢，不然光憑種地哪能供得起一家子人吃喝。
他害怕坦白之後父母失望的眼神。
害怕自己從一個老實、勤快的大學生變成一個人人看不起的敗家子。
害怕自己的欠款把家里的老底掏空。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還在上小學的妹妹對他那崇拜的眼神。
如果她能理解十幾萬是什麼概念的話，不知道會不會恨死自己。
不過，至少呂崗他還有羞恥心，還知道對不起父母的殷殷期盼，還知道這樣子是不對的。
呂小魚嘆了口氣，又勸解道︰「面前只有一條路，就是跟家里人坦白，是打是罵你受著，等過了這一道坎，老老實實的掙錢，回報家里，這條路才是正確的。」
可能是被呂小魚說動了，呂崗眼里有了些光芒，躊躇了一會兒，小聲問道︰「小魚，你說我還有回頭的希望嗎？」
「有。」
呂崗咬了咬牙，直接掏出了手機︰「那我現在就打電話！」
呂小魚有些詫異︰「在這？」
「就在這！我更丟人的事情都做了，還怕丟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