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長沒看見過這麼奇怪的女人。
或者說, 瘋子。
國王已從游戲月兌困,等待她的即將是帝國毀滅性的打擊,她怎麼還有這種興致跟他在冬季野外?他們帝國的女性官員當然也很能干, 甚至能利用她們的女性特色, 發揮不可思議的談判優勢。
但她給他的感覺不像是一個成熟的、理智的女性政客。
那樣任性、貪婪、瘋狂、不可預測。
政客起碼也會有自己的一套準則, 而她隨手締造規則, 又毀壞規則。
審判長叼著粗長的尾巴,忽然覺得這樣有點蠢,他丟了開來,沉聲地說, 「你現在該關心的,不是我的配偶期,而是這場游戲與帝國的博弈, 你在游戲里如此戲弄國王,他不會輕易饒過你。」
緋紅煞有其事點頭,「大概會把我關起來生二胎吧, 兔子也就只有能生的優點了。」
審判長︰「……」
為什麼再正經的話題到她嘴里都能變味?
雪豹原地踱步, 黃綠異瞳審視著緋紅。
她人身蛇尾, 散漫盤桓在亂石之上,黑發似流泉一樣披在胸脯之前, 蛇鱗閃爍著墨綠的珠光,在昏暗的雪夜里,那雙深褐色的蛇瞳邪異又神秘, 這給了審判長一種很不祥的感覺。仿佛,墮落的神靈在暗中窺伺,所有的人不過是她手中的玩具。
審判長突然問道,「你真的是執政官?」
邪惡的蛇瞳似乎透著笑意。
「怎麼, 審判長也終于對我感興趣了?」
審判長冷硬地說,「沒有。」
只見她伸出了手,指尖似乎掛著一個黑色牌子,「喏,這是執政官的宣召令,你要辨認一下真假嗎?」
審判長皺眉,「你靠一個牌子宣召喪尸?」
這種方式早就被時代淘汰了。
「難道是內置芯片?可以吸引磁場?」
緋紅保持微笑,任由他猜測,隨後來了一句,「既然這麼感興趣,怎麼不過來仔細研究下?你一個雪豹,還怕我一只小黑蛇?」
你是小黑蛇嗎?
你連老虎的都敢擼。
審判長保持戒備,慢慢靠近她,也逐漸看清牌子上的內容。
[母胎雪豹,頂級打野,甜蜜雙排,騙豹別來!!!]
審判長頓時意識自己被騙了。
這一看就是求偶牌子,絕對是剛才那頭胖雪豹廣撒網留下來的東西!
他立即後退。
「 ——」
緋紅粗壯蛇尾一擺,挾裹著濕冷的雪泥,也將雪豹的前肢卷了進去。一豹一蛇再度纏繞,緊密得無法動彈。這是審判長進入配偶期的第三天,他身體各項狀態都處在異常數值,被緋紅這一摩挲,尾巴都繃得發麻。
他不禁嘶叫起來,警告緋紅,「放開,否則後果自負!」
這蛇故意說,「不打了?你要去找你的小母豹了?哎呀,你這麼迫不及待?那你要跟我說嘛,你不跟我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
審判長的耐心消耗殆盡,他不再廢話,撕咬起了緋紅的蛇鱗。
但他卻忘了,緋紅同在配偶期,同樣會釋放吸引異性的氣味。
雪豹漆黑的尾尖纏住緋紅的蛇尾,他被氣味所迷惑,舌忝了一口緋紅的臉。
審判長僵住了。
「嘖……舌頭還真有倒刺啊。」緋紅嘶了一聲,又笑眯眯地說,「豹豹,甜蜜雙排嗎?」
「走開。」
緋紅彎眼,「我就喜歡有教養的男人,都不會說粗口的。」
審判長聲音如無機質冰冷,「滾,臭蛇。」
緋紅趁此機會,攬住雪豹毛絨絨的脖頸,感受到某種跳動跟溫熱,她低聲地說,「乖,變回去,想看一看你月復肌。」
「滾,臭蛇。」
緋紅吻了一吻他黃綠異瞳,他有些慌亂。
「滾,臭蛇……唔。」
冷血動物鑽進了熾烈的巢穴,她貪婪又猖狂地環視自己的領土,高傲美麗的玫瑰花結也被她踩在了腳下。緋紅低頭看著解除獸化狀態的審判長,他臉上又覆蓋了一層石刻面具,她柔聲地問,「為什麼你總是帶著面具呢?是一種道具嗎?」
系統︰‘宿主,我知道,只有天選的女主才可以打開他的心結,然後取下他的面具,治愈他的童年傷痛!’
系統又小聲提醒了緋紅一句︰‘通常惡毒女配干這種事,都會被雷劈,哦,不是,是被男配討厭,建議宿主不要強行解開面具。’
不然你都走完劇情,那女主干啥啊?
審判長面具邊緣的頭發濕得透了,他別過臉,因為剛才的放縱,不是很想理會緋紅,偏偏他這一舉動,將頸側的青紫吻痕暴露出來。他的皮膚是常年不見日光的蒼白,血管的紋路走向清晰,有一種易碎品的透徹美麗。
系統︰‘我淦!’
它出來的早了!
緋紅誘哄著說,「月兌下來讓我看看,你難道想讓我記住你一顆豹頭嗎?」
審判長冷冷道,「你確定要我摘下來?你會對我負責嗎?比起我,你好像更喜歡我兄長吧。」
「你哥哥他嘴甜啊。」
「我嘴不甜?」
審判長意識到自己淪落為爭寵的小廢物,立刻閉嘴。
緋紅笑得前俯後仰,險些從岩石縫隙里滑出去,一條長著黑斑的灰白色尾巴閃電伸出,凌厲卷住她的腰身,猛地勾扯回去,最後只有碎石跟雪沫落了下去。緋紅撲進了厚實細軟的毛發里,對方雪茸茸的尾巴很自然攏了攏她的身體,免得她再次跌落。
他警告她,「再摔下去我不管你。」
「審判長……」
「律。」
「是律法的律,節律的律?剛才算不算是破了你的律?」
除了方才的放縱,審判長一向清醒謹慎,對于超出自己解釋範圍的話題一律保持緘默。
緋紅用腳勾了一下他尾巴。
審判長克制自己原地起飛的沖動,他擒住緋紅的腳踝,把她拿開。
緋紅又放上。
律很困惑,真的有人會樂此不疲地玩耍?
她跟國王也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嗎?律心頭結了一層厚冰,他隱約後悔,不該讓她得手太快。
律的骨子里刻著規矩與體統,他卻天生迷戀強大美麗的生物,越是混沌,越是讓他著迷。
審判長清冷地說,「我不知道你是一時興起,還是蓄謀已久要引誘我,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他盡量冷靜從容地敘述,「你是否要更改陣營,跟我返回帝國?我會注銷你現在的身份,沒人會懷疑你的過去。」
他不玩一夜緣,雖然有些草率,但他認定的伴侶就不會輕易更改。
畢竟,他是一頭貞烈的豹豹。
審判長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渾身肌肉緊繃。
「听起來很不錯。」緋紅將雙腳放進他尾巴里,愜意嘆息,「為什麼不是你更改陣營,跟我一起覆滅你的帝國呢?」
審判長凝視著緋紅的面孔。
她是說真的。
他們陣營對立,注定是天生敵人,並不會因為一場荒唐的玫瑰花結而更改。他說服不了他,她也更改不了他的信仰,所以歡愉之後,還是要爭鋒相對。在戰爭面前,個人的情感顯得微不足道。
他們沒有時間去培養玫瑰和愛情,它那麼脆弱,來不及長得高大堅韌,就要折毀在風雪中。
審判長站了起來,語氣降到冰點,「我配偶期已經過了,我們該回去了。」
他不能再待在這場雪里,這冰冷的環境總讓人向往炙熱的焰火。
就像他現在,想得到她的吻。
但審判長是個理智的人,沒有結果的事情,他不會放縱自己第二次。
審判長決定遺忘這個雪夜。
結果,他跟緋紅回到班級營地,就迎上了一雙幽怨的眼楮,黑眼圈喪得徹底。
議會長噗嗤一聲,化成小老虎,胖乎乎的對著他們,表示自己的不屑跟冷漠。
我一點也不在意你們干什麼了呢!
維上將克制了自己的獸化,長出了兩只尖尖的狐狸耳朵,還有一條蓬松的大尾巴,他直挺挺站著,好像又被議會長罰站了。當緋紅從他身邊經過,維上將胸肌繃緊,呼吸近乎凝固,而緋紅注意到他上下飄忽的狐狸尾巴。
緋紅忍笑,剛要拎起怒氣沖沖的小老虎,被一只縴細蒼白的手掌阻止。
「你出去,我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系統︰‘???’
不是,剛回來,做什麼思想工作?
緋紅笑著點頭,「我去看看,有沒有吃的。」
緋紅剛走出帳篷,里邊就發生了暴動。
雪豹被老虎掀翻,摁在爪鞘之下,後者四肢強壯有力,淡金色的皮毛宛如一簇灼眼的焰火,議會長露出鋒利的犬齒,陰森森鉤著他。
「你個混球,你嫂子你也敢動?」
審判長淡淡道,「你除了大肥臀一無是處,她不選我,選你跟維嗎?」
「你還好意思說維,我們被你折磨得一晚沒睡!」
議會長想一口吞了這臭弟弟,害得他從幼虎形態一路發燒,醒來就變成了碩大的成年虎。
審判長盯著兄長。
「她不會轉變陣營的,她是敵人。」
議會長一爪子拍他,氣勢凶狠,「誰要听這個?你們是不是親很久了?怎麼親的?可惡!維,過來揍你哥哥,家法處置!」
審判長︰「……」
這頭老虎是被美色沖昏頭腦了吧。
直播鏡頭仍在繼續。
魔王快活極了,並沒有因為兔子的出逃而悲傷失意。
帝國卻是一片冰冷的肅靜。
厄琉西斯雙手交叉,抵在下頜,鴿血紅的眼眸被屏幕的藍光映得虛幻。
他在期待什麼呢?期待她的忠貞、專情、獨一無二的態度?
年輕國王譏笑,「魔王怎麼會有這種廉價的東西。」
顧問官詫異抬頭,「陛下,您說什麼?」
「沒什麼。」厄琉西斯微微搖頭,綠咬鵑的耳墜流光溢彩,連光影的投射都是縴細奢華,他面帶微笑,冰冷吐字,「我同意,執行清除計劃。」
游戲失控,那就毀滅它。
恥辱太重,那就用鮮血洗刷。
她終會明白——
她從未馴服過我。
作者有話要說︰ 兔子覺得自己又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