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 天帝緋紅——」
阿修羅王之一的覆戰猶豫著說,「她好像入魔了,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阿修羅帝神國有愛倚著須彌山上, 他姿態散漫,身披雪白帝服, 眼尾綴著一顆血紅淚痣,跟身旁猙獰如惡鬼的部下眷屬形成鮮明的反差。
帝斜睨了一眼眷屬,「怎麼, 你又怕我為她殉情?」
覆戰心道,可不是嗎。
他們阿修羅神國當中,男性修羅一律為惡鬼面目, 女性修羅則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偏偏男性新帝美貌異常, 這讓修羅們很懷疑新帝是為了日後勾引天帝緋紅,故意保留了一副風流書生的相貌。
覆戰原是截劍宗的宗主, 明面上帶領一宗討伐合歡宗, 實則是通過「全軍覆沒」隱瞞耳目, 從而墜入阿修羅道, 他入了神國之後,立刻被封為阿修羅王。當他們轉修阿修羅道, 其實已經算是半人半鬼了, 修羅們經歷過一段時期的割裂與混亂之後, 感情變得淡薄, 逐步走向了嗜戰的狂熱。
覆戰知道自己的情況, 但不知道阿修羅帝跟他是否一樣。
他跟天帝緋紅聯手渡過情劫, 又為她殉情, 要是天帝緋紅入魔, 他再舍身一次……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
「放心。」
阿修羅帝美色無邊,笑得馳魂奪魄。
「天帝有她的成算,我入魔了,她都不可能入魔,你都不知道她多狡猾,騙人騙心騙身,毫不手軟。」
覆戰欲言又止。
您這話說的,有點余情未了啊。
而阿修羅帝仿佛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指尖撫模著自己的帝服,語氣如常,「這身修羅帝服,是她親手為我穿上的,我要是敢月兌下它,想必她第一個就要親手宰了我。」開神國的那一刻,他要承認,他動搖了。
他不想失去她,不想失去那一段交纏的羈絆。
但她替他做了決定。
她不需要任何無用的、妨礙她登臨諸天的情愛。
阿修羅帝怔了一瞬,又笑著道,「她已經要到她想要的,我們修羅可不能拖人後腿,會讓人笑話的。」
覆戰神色茫然。
什麼叫要到想要的?你們這些聰明人說話都是這麼暗藏玄機的嗎?覆戰抓了抓腦袋,算了,十洲三島都被他們兩人玩得團團轉,誰知道這倆瘋子是怎麼做到「心有靈犀」的。
而阿修羅帝轉身下了須彌山,又降臨到高位天魔的碑林附近。
他笑眯眯地說,「天帝傷心了,我要遷怒了,你們小心點,會很疼。」
它們臉都綠了。
就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又兒戲荒唐的開戰理由!
這個男人是在侮辱它們六道天魔!
阿修羅帝帶領神國、王朝橫掃天上戰場的同時,合歡宗則是統御了八方宗門與世家,在地上圍剿落地的天魔。
最尷尬的要數藍家。
他們四處踫壁,沒有宗門願意跟他們結伴。
聚窟藍氏原本也是一個世家大族,但自從緋紅舍棄藍姓之後,他們怕跟合歡宗這等麻煩扯上關系,大肆撇清雙方關系,甚至發出了要嚴懲叛逆弟子的通緝令。後來合歡宗遭受打壓,藍家也沒少落井下石。
可誰知道,那是假象!
各大宗門世家都在背地里倒向合歡宗!只有他們聚窟藍家蒙在鼓里!
而這一戰,很多人都清楚,要是他們能擊退天魔,絕對會論功封賞,因此個個都沒空理會藍家的討好,血染兵器,奮勇殺敵,那驟然爆發的凶悍血性都把天魔嚇到了。
它們本以為自己圈養了這大周天界九千年,這些修士都沉浸在自己的太平盛世里,磨平稜角與心氣,在它們降臨之際,像不甘的羔羊一樣掙扎,然後在它們的手上絕望地斷氣!
原本就該是這樣的!
但事實是,上有阿修羅的無間神國,下有合歡宗的紅線情絲。
還有一個發瘋要它們下跪,不跪就要碎碑的天帝!
最讓六道天魔郁悶的是,敵方陣營的男女新帝一個比一個凶猛,而它們的始魔陛下又開始不靠譜了,拿著一副黃金四目面具,還跟天帝「玩」上了!
是的,它們是真的覺得始魔在「玩」。
看看他從剛才到現在,才殺了多少人?
他娘的才兩個!
跟母雞下蛋一天一個有什麼分別!
而它們天魔碑已經碎了上萬座了!
統帥如此不靠譜,六道天魔也很崩潰絕望,要不是打不過他,它們早就推翻始魔另擇新主了,可是始魔來歷神秘,化身萬千,它們每次篡位都是自取其辱,還成了對方試藥的對象,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
久而久之,六道天魔已經被始魔折騰得沒力氣了。
您愛養雞就養雞,愛種田就種田,我們來爭權稱霸,行了吧?
始魔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他性情不定,興趣又淡,對這些稱霸諸天、王圖霸業並不是很感興趣。
好在六道天魔當中誕生了六位魔主,肩負起了滅絕諸天的重任。六大魔主各自掌握一道,現在阿修羅道跟天神道的兩位魔主被阿修羅帝跟天帝緋紅搶了道,權柄暗淡,無比虛弱,跟風燭殘年的老人差不多,算是廢了。
幸而四大魔主還在,六道天魔才不至于徹底絕望。
掌握地獄道的地獄魔主語氣森冷,「放棄阿修羅魔,阿修羅帝已經掌控七分了,我們沒必要再對上他。」
至于為什麼不說天神道?
有天緋紅那個瘋子在,所有修了天神道的天魔都被她的權柄識海吞噬!
幾乎是全軍覆沒!
她如今的天帝威勢已經達到了巔峰,天上地下,除了他們的始魔,誰也制不住她!
餓鬼魔主則有些不甘心,「阿修羅的白骨魔軍可是我們的左膀右臂!真的就這樣放棄嗎?要不,要不我們派出天神道的神女?我把她留在我的籠子里,暫時還沒有被天帝的道場吞噬,想來是可以堅持一個晝夜的!只要神女能在這個晝夜魅惑到阿修羅帝,我們就還有勝算!」
「這能行嗎?」
「怎麼不能行?神女殿下可是同時魅惑了舊天帝跟舊阿修羅帝,一個剛入神國的阿修羅帝還拿不下嗎?阿修羅帝既然能為天帝殉情,神女只要裝成天帝,再做出大周天界淪喪的假象,神女愧疚自刎,阿修羅帝想必也會追隨!」
眾魔被餓鬼魔主說服了,表示同意。
「但這樣一來,神女……就要殉道了。」它們聲音低沉,「這新阿修羅帝原先是萬朝天子,陰陽大巫,最是敏銳,要是假裝自刎,恐怕瞞不過他。」
籠子里的神女蒙著金珠紫色面紗,轉眼間化成了緋紅的模樣,一顰一笑都是風情。
她折腰下拜。
「紅禪願為魔主解憂。」她眼波流轉,「若能為我天魔爭道,登臨諸天,紅禪一死又何妨!」
她與緋紅名字里都有一個紅字,然而現在天魔懼怕緋紅,眾生也愛慕緋紅,仿佛除了她這個「紅」,他人都要淪為陪襯。
作為神女,紅禪可不希望自己像修羅女、餓鬼女、地獄女那樣,只有丑陋的惡名,她要做就做紅顏禍水,讓萬世眾生都迷戀她紅禪,哪怕天魔都消亡了,她紅禪的禍水傳說卻會永遠流傳!
舊天帝跟死去的阿修羅帝都是她的裙下之臣,紅禪也有信心,俘虜新阿修羅帝!
這諸天,她要世人都記住她天魔紅禪,而不是天帝緋紅!
紅禪布下紅禪迷音,做出緋紅被始魔擊傷的假象,步步盛開紅蓮,走向了神國。
神國宮闕萬重,而阿修羅帝就在須彌山上,紅禪狠下了心,讓天魔將她重傷,她攏著破碎的衣裙,全身染血倒在了須彌山下。
「敗了……敗了……」
紅禪嘴角溢血,模樣淒美。
而阿修羅帝也從須彌山走出來,他一雙雪足縴塵不染,行走在白骨之上。
他來到紅禪的面前。
「怎麼回事?」
他問,溫柔中又帶著深情。
紅禪用著緋紅的模樣,模仿著她的語氣,急促地說,「始魔知道我的弱點了——」
「什麼弱點?」
紅禪咳出一口血,帶著一點無奈與寵溺,「我的弱點,是你啊,神國有愛。」
極輕的笑聲。
紅禪一驚。
阿修羅帝折著帝服,蹲在她的身邊,單手則是散漫支著一側的臉頰,「既然要裝她,怎麼不裝得像一點?她身上是有千步香,但你忘了,我跟天帝翻雲覆雨過,所以她也染上了我的降真香。另外,我的真名,不叫神國有愛呢。」
紅禪驟生寒意,她立即使用紅禪衣,想要來一出金蟬月兌殼。
而阿修羅帝早有準備,冰冷的手掌覆上她的雙眼。
紅蓮煉獄。
一枝枝紅蓮從紅禪的身體鑽出,轉眼將她吞噬。
阿修羅帝溫柔嘆息。
「本想留你一命,誘出其他魔主的,但是你裝誰不好,非要裝她。」
神國只消失了一瞬,又重新出現在天穹!
四大魔主神色駭然。
……神女失敗了!但這也太快了!那可是誘惑過舊天帝以及舊阿修羅帝的神女!
但她在阿修羅帝面前,卻不堪一擊!
「諸位,不能再拖延了。」
地獄魔主神色凝重,「這阿修羅帝是無敵的,沒有一絲弱點,對上他,我們只能折損強將!現在我們唯一的方法,就是放棄阿修羅道跟天神道,將他們剩余的四道弱者全部淘汰,如此一來,權柄就在我四道之間,任憑他們兩道無敵,只要始魔還在,我們就是最後贏家。」
其余魔主並不如他想得樂觀。
「始魔……能堅持住嗎?」
它們不是很信始魔的節操,這畢竟是個爭權爭到了一半去吃小雞蘑菇的家伙。
要不是他們六大魔主聯名勸誡,讓他在大周天界里應外合,配合著眾魔的行動,恐怕現在的始魔都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里待著呢!
「始魔陛下應該明白,我們滅亡,他也存活不了多久。」地獄魔主聲音陰冷,「我們擺月兌不了他,他也別想擺月兌我們!」
天魔們接收到了魔主的命令,愈發凶猛地反撲。
「水姑娘,這群人間道天魔就由我們藍家處理吧!」
藍氏家主藍兆試圖跟緋紅的首徒水邊月搭話,後者眼皮都不撩一下,「不勞您出手了,我們自行解決,這天魔比通緝令好解決得多。」
藍兆面皮漲紅。
旁邊的人群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解決一行天魔,鑽進法陣里恢復生機,沒想到會見到這打臉的一幕。
天帝緋紅以天為姓,而藍為棄姓,恐怕這一代的藍氏弟子,要敗在藍兆的手上了!
眾人紛紛傳音。
‘藍家這次真是血虧啊,要知道一個天帝之姓,那可是萬世銘記,一人得道,全家雞犬升天都不過分!’
‘誰讓他非要供著那個姑女乃女乃,反而驅逐了未來的天帝!’
‘主要是藍家的事做得絕,誆騙一個無辜少女取心頭血,那五大世家找上門來,還撒手不管,我要我也不要藍家!’
‘就是,說來說去,還是那個藍……呃,她叫什麼來著?’
眾修士搜腸刮肚,死活想不起那個名字。
殊不知,他們的一言一行,甚至是心聲,都被江遮勘破。
始魔江遮若有所思,強者永恆,弱者無名,那強者的心魔是不是最怕籍籍無名、碌碌平庸、直至被人永久遺忘呢?
江遮注視著緋紅,「我找到你的弱點了。」
眾生為之一驚。
而在緋紅面前,已經跪碎了成千上萬的天魔碑,殺氣沖天,她一雙果足沾著淤泥與鮮血,踩在碎裂的碑文之上。某一時刻,天帝緋紅緩緩抬眼,好像清醒了過來,眼楮里重新有了流動的光影。
「哦?本帝的弱點?」
「噗嗤!」
她話方落下的那一剎,腳下的石碑成了日晷,一支晷針突如其來刺穿她的胸脯。
溺水般沉重。
緋紅的眼前飛快掠過滄海桑田。
這一刻,她好像死在了日晷里,四面八方的呼喊涌來,她卻分不清是誰在哭。她依稀「看見」了一些人的逃亡,而她成了一具尸體,被一個月復部高高隆起的男人帶在身邊,他擦拭著她的尸身,抱著她說話。
「小十一要出來了,你說叫什麼名兒好呢?」
「小十一要過十歲生辰了,我給她刻了一個你,她好高興啊。」
「小十一拐了夫郎回來,可惜不能生……」
後來男人老了,長出了白發,他的動作遲緩了,但還是一復一日為她擦拭、保養尸身,不讓她腥臭腐爛。最後一日,他仿佛感覺大限將近,親自為她換上了一襲嫁衣,自己也是一身喜服躺在她身邊。
隨後就是女兒的哭喪。
棺木里是無盡的黑暗,白骨被蟲蟻腐蝕。
起先還有人喊著她的名字,之後越來越少,直到一切歸于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被遺忘了。
「……唔!」
有蟲蟻咬了一口她的嘴。
腥的,熱的。
緋紅察覺異樣,立刻清醒,從日晷里月兌離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如金紙的臉龐,不知何時,昆山玉君來到她的身邊,而代價是——
他也被日晷針穿透了胸膛!
鮮血濕灕灕的,與她的混合在一起。
見她睜開了眼,江霽猛地咳出一口血,掌中妖刀掉落,隨即昏死在她胸前。緋紅這才發現,他將他脖頸、手腕、腳踝的經文塔都暴力拆了下來,鎮在她的身上,不讓她繼續沉湎在江遮為她所設的遺忘夢境中。
而他的雙手,皮肉都外翻扭曲,慘烈得令人頭皮發麻。
「啪!」
緋紅折碎了日晷針,日晷也化為粉末。
她單手抱住江霽,另一只手則是攝住了掌中妖刀,她微微一笑,「我也……找到你的弱點了,始魔陛下,不,心魔陛下。」
嚓。
江遮面上的黃金四目面具當場碎裂,露出一張眾生異常熟悉的面孔。
不僅紅衣姑娘們愣了,六道天魔也愣了。
那張臉,赫然跟緋紅的一模一樣!
「怎麼回事?」
「天帝……其實是天魔?不對,是心魔?」
「我們都被騙了?」
有人目露驚恐。
就在緋紅叫破江遮真實身份的那一刻,天魔碑同樣顯露了真容,也是……十洲三島修士的臉!
眾生倒吸一口涼氣。
掌門根本不敢相信,跟他對陣的家伙,居然長得跟他毫無差別!
「你是誰?」
那掌門高深莫測,既然暴露了,它也不再隱藏,「我是你心魔,靈虛。」
靈虛一愣,狐疑不已,「我的心魔?」
掌門想了半天自己的心魔是什麼玩意兒,他實在想不出來,就問,「我的心魔是什麼?」
眾人都默了。
不愧能帶大九個混世小魔王的掌門,看看人家,還敢當著心魔的面問心魔是什麼。
掌門心魔傲然一笑,「你的心魔自然是……」
它感應掌門的心魔,那是一個紅色的光團,代表著沖動、易怒、煩躁。它露出微笑,仔細扒開,細細感應。
‘師祖千萬不要再生了!求求了!!!’
‘我靈虛的頭發還想多活幾年!小師叔們真的太難帶了!!!’
‘會死的!我靈虛真的被這群小鬼折磨死的!!!’
‘……’
掌門心魔陷入了至誕生以來最長久的沉默。
阿修羅帝眯起了眼,「千猜萬猜,就是沒猜到,六道天魔是眾生的心魔。」難怪上界的強者輕而易舉被六道天魔俘虜、鎮壓、囚禁,誰又能對自己的心魔防備呢?不過如此一來,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因為,緋紅還沒渡天神劫,她的心魔將會是天地最大的魔頭!
心魔江遮看著緋紅,她的一雙含情目被他演繹得淡冷如水。
「如何,這個結果,你是否滿意?」
心魔江遮淡淡道,「你們修士要做天地聖人,對心魔避之不及,想方設法舍棄我們,你們得到了平靜、安詳、圓滿,而給我們留下了仇恨、怨毒、悲苦、憎惡,你們醉在盛世太平,我們掙扎在地獄深淵,我們本為一體,這是否不公平?」
天地寂靜無比,連同瘋狂殺戮的阿修羅帝都沉寂了。
唯有一聲輕笑。
「說夠了?」緋紅握著血瀝瀝的妖刀,「哪來那麼多的廢話,成王敗寇,最是公平!我贏了,你們心魔就要乖乖做我至尊之途的踏腳石,你們贏了,踏著我的尸骨往上爬,通天大道,誰又攔著你!」
江遮罕見一愣。
他以為緋紅會說一些安撫、愧疚的話,卻沒想到她干脆利落以勝負決出輸贏。
仿佛心魔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也根本不會害怕心魔。
破空聲響起,妖刀橫在頸前。
「 !」
另一把妖刀則是架住了她的攻勢。
刀刃上顯露出兩張分毫不差的面孔,連眉間的血跡,臉上的傷口,都是沒有差別的。江遮一身白衣也換成了緋紅的紅衣,兩人正面硬抗,雪海翻飛,藕花凋零,幾個回合下來,眾人幾乎辨認不出誰是正主,誰是心魔。
「……這是兩個娘親?」
姑娘們目瞪口呆。
她們使出了各種手段,都無法分辨兩人的區別,唯一能確定的,是兩人打架都很狂,很狠,招招致命!
太上墟有三千仙山,被她們打落了二千八十九座!
掌門一看,就要昏迷。
那可是太上墟積攢了多年的家產,一朝之間就敗掉了!
而他的心魔則是變成了——
‘完了!這麼多家產都沒了!日後小師叔的嫁妝怎麼湊!還九份嫁妝啊!殺了我靈虛算了!’
這讓掌門心魔都受到了影響,不自覺心疼起那三千仙山來。
天崩地裂,江河斷流,無數的法相死了又生,生了又死。
還有余力觀戰的阿修羅帝微微皺眉。
這樣下去不行。
她雖然奪走了舊天帝以及四方大帝的權柄,但心魔復刻了她的一切,同樣也擁有這一份權柄!而且心魔最狡猾的一點是,他受到的傷害,將會原封不動還給緋紅,因此緋紅承受了兩份傷害!
「 ——」
兩人對撞,又倒飛出去,一個落入了藕花當中,一個則是折進了仙山中。
血肉潰爛,兩敗俱傷。
江遮躺在碎石當中,胸膛不斷起伏喘氣,一縷血順著他的額角滑落下來,他嘗到了一分濃烈的腥氣,他微微伸出舌尖,舌忝了一下。
這似乎比小雞炖蘑菇要好吃一些。
不是仇恨、怨毒、悲苦、憎惡,而是別的什麼。
他分辨不清。
因為他從未嘗過這種滋味。
那藕花叢中的人影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她明明比他傷得更重,卻還沖他笑了一下,「好不好玩?是不是比藏在天魔碑里快活多了?」
江遮很誠實,「是很快活。」
江遮看著她滿身纏滿的情絲,心想,她難怪能得眾生之愛,她總能恰到好處喚醒眾生的,包括心魔的。
他也撐著碎骨,搖搖擺擺站起。
兩方紅衣獵獵,都是極致的艷色。
江遮忽然說,「你是殺不死我的,因為我是你的心魔,而心魔無處不在,無法被消滅。如果你想獲勝,還有一個辦法,唯一的辦法——」他認真地提議,「與我合二為一,血肉相融,我即是你,你也是我。」
如果是她的話,他想,他可以跟她一起快活的。
緋紅要至尊權勢,而他不感興趣,正好可以全部給她,只要達成共識,雙方沒有任何利益沖突。
「跟你合二為一,血肉相融,我有什麼好處呢?」
緋紅抹去指月復的鮮血。
江遮偏頭想了一下。
「你抓雞,我種蘑菇,我給你做小雞炖蘑菇,雖然我吃吐了,但它之前的確很好吃。啊,我不能生,但你可以模我。我不是很懂這些,但我會讓你快活的,你喜歡這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