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這一句並沒有收斂, 響徹天穹,就算是千里之外的修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眾人恨不得把耳朵給切了!
讓你湊熱鬧!
讓你湊熱鬧!
十洲三島第一人的笑話是那麼好看的?!
果然, 不等他們逃跑, 一道符文就把他們送到昆山玉君的當面。
他們兩股戰戰, 又不得不強撐精神。
「不知玉君有何吩咐?」
昆山玉君披著一身衣,通體生寒,那雙鳳眼睨過來, 如同落滿霜雪的洲嶼,清曠而冰冷。偏偏這道墟玉君的掌中妖刀漉著紅血,與他極清極寒的容色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更與之前的修身養性的聖人道君形象相差甚遠。
若非他身上的血腥氣不濃, 反而還透著清正端肅的氣息,修士們都以為這是哪里來的血刀妖君。
「方才,諸位可是听見了什麼?」
昆山玉君輕緩開口,宛若珠落玉盤。
隨後眾人听見了他下一句,嚇得魂飛魄散。
只因為昆山玉君淡淡道,「此地是聖化山,萬年之前曾飛升了不少前輩,想來此地有靈, 能得超月兌,諸位覺得呢?」
超月兌?
那不就是你要送我們去看閻王聖君?
「沒有!我們什麼都沒听見!」
眾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什麼喂女乃,他們根本都沒听見!
他們還保證道,「玉君請放心, 此事除了我等, 絕不會有第三者知道!」
道家仙君神色清淡, 「哦?此事是什麼事?本座怎麼不知道?」
眾人面露絕望。
這是要殺人滅口了, 我等即將大禍臨頭!
突然之間,昆山玉君月復部微痛,仿佛被一只小腳踢了下肚皮,他不曾有過如此經歷,蹙眉之後,用力按了一下月復部,示意對方不要胡亂作怪。而月復內胎兒似乎不滿他如此粗魯,一點面子都不給,又狠狠踢了一腳。
昆山玉君斥道,「放肆!」
眾人的雙腿都軟了,痛哭流涕地求饒,「玉君開恩,我等實在沒有什麼惡意!」
氣氛隨之僵持。
「若教本座知道今日之事泄密,定不饒你們!」
待那股凌厲的威壓消失在天際,眾人松了一口氣,發覺背後早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們對視一眼,都是苦笑。
「昆山玉君,飛升之下第一人,實在不可小覷!」
昆山玉君懷孕一事傳遍十洲三島,打破了以往世人對他千年妖才、力鎮群雄、劍心第一的評價,眼看著這白璧無瑕的道君破了情身,竟然淪落為女子懷孕的地步,眾人也不免看輕了幾分,肆意調侃取樂,這才導致了「昆山玉君帶球萬里」的事情傳得大街小巷都是。
但到了昆山玉君的當面,他們怕得一個響屁都不敢放出來!
有人不禁感嘆。
「還是紅宗主有膽色,不僅讓玉君懷孕,還敢讓玉君產女乃哺育——」
「噓!!!」
這人的嘴巴被同伴們的手掌迅速給捂上了。
他們做賊心虛,環顧四周,生怕昆山玉君留了後手。
「別捂了,吳道長翻白眼了,要窒息了!」
眾人鬧得是人仰馬翻。
而十洲三島也迎來一場動亂。
七月十三日,大熙王朝六軍齊發,舉一國之兵力,正式與合歡宗交戰。
修真界的等級秩序是先宗門,後世家,王朝為末席,而大熙王朝作為第一個與宗門開戰的人間王朝,其鐵骨錚錚,不畏凌雲之威,贏得了熱烈贊譽,不少隱士出山,願意襄助大熙王朝渡過此劫。
諸子百家之一的縱橫家沉寂已久,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重新嶄露頭角。他們游走在宗門、世家、王朝之間,一份份文采斐然、正氣浩蕩的討伐檄文發往十洲三島。
在眾君有意的鼓動之下,合歡宗的聲勢跌落谷底。
而此時的昆山玉君將緋紅逼到了瀛洲。
這里特產不少,有神芝、香草、美玉、泉酒等,而緋紅被男主追得很緊,夜晚趕路只能睡在樹上,與一群寒鴉為伍。
系統幸災樂禍︰‘宿主,人家鳳皇棲于梧桐,你棲在歪脖子樹上。’
緋紅嘖了一聲︰‘睡久了高床軟枕,睡一下歪脖子樹,也是別有風味嘛。’
她隨手捏碎傳音玉簡。
對方的聲音比寒夜還要冰冷。
「縱橫家已經下場了,能殺否?」
緋紅低笑,「看來侯爺的槍迫不及待要飲血了,不過時機未到,還請侯爺忍耐。」
他問,「多久?」
「忍,等大魚都跳上我砧板再說。」
侯爺答︰「可。」
七月十五日,永恩王朝跟景定王朝聯手,支援大熙王朝。
隨著縱橫家游說天下,聲勢烈烈,收割了磅礡的氣運,諸子百家也坐不住了,詭辯名家和眾善雜家一起下場,齊齊向合歡宗發難。
這一天,緋紅又從瀛洲逃到了遍生金芝玉草的玄洲。
她接到了她的大弟子的傳音。
「師尊,三座王朝發兵,是否回擊?」
緋紅捉了一只野兔,捧在心口,她捋著細絨,好好玩弄了一番。
「不,再忍。」
野兔懵懂望著她,雙眼濕漉漉的。
緋紅笑著親它一口,沖著後邊趕來的昆山玉君道,「它這雙眼,跟狸奴一樣圓澄,像極了師祖當時與我歡好的模樣。」
昆山玉君給她的答復是一把鮮紅妖刀。
七月十六日,神龍王朝、雲蓋王朝、啟武王朝、破危王朝突然發兵,向合歡宗大舉進攻,由兵家坐鎮,他們勢如破竹,來了最後一個釜底抽薪!
此時的合歡宗已是人人喊打,緋紅也被昆山玉君逼得退無可退,逃進了流洲的昆吾山。
這昆吾山是太上墟的屬地,每年都要派人駐扎,此地盛產冶煉神兵的赤金血礦,放眼望去,赤血千里,湛湛生輝。而緋紅逃來這里,跟自投羅網沒什麼區別,不過她修為高深,弟子們沒能攔住她。
「師祖!」
見到昆山玉君的道駕,弟子們慌忙來迎。
而昆山玉君布下天羅地網,嚴令他們不得打開門戶,放走罪犯。
「罪犯」是誰?
當然是讓師祖懷孕的罪魁禍首了。
弟子心里明白,連忙答應下來。
昆山玉君從容進入了赤山,這次她是插翅難飛。
然而一向溜得沒影的家伙,這次竟然主動現身。女子神態閑適,她倚著赤晶群山,紅衣獵獵,如同烈焰焚天。
昆山玉君淡笑,「不逃了?」
緋紅含笑,「對,不逃了。」
她紅袖招搖,飛出了無數道流光,如同一座玉色牌樓,將她圍得固若金湯。
「一忍再忍,無需再忍。」
! ! !
三千玉牌當場碎裂。
而緋紅的聲音也傳至十洲三島。
「大熙、永恩、神龍、景定、雲蓋、啟武、破危,位居王朝尊席,卻勾結六道天魔,毀我輩道心,食我輩血肉,以我界之靈,供奉天魔之胃!」
「世家兩百三十一姓,爭名逐利,助紂為虐!」
「宗門四十八座,趁火打劫,是非不辨!」
天音煌煌,四方震動!
「我多情合歡,合的是天地之歡,生的是萬物之情,如今天地受六魔蒙蔽,我界生靈岌岌可危——」
緋紅八字落下,殺意盈天。
「奉天之詔,當誅內外!」
而系統同樣是瑟瑟發抖。
我去!
宿主搞完男主的肚子,又搞十洲三島的月復關!
這是要跟整個修真界為敵吧!
系統語重心長︰‘宿主,你這樣假傳天道旨意,會死無全尸的!’
瘋批深以為然︰‘有道理,我得讓男主給我留幾塊好肉,起碼不能弄花我這張美人臉,死也要死得體面些,好歹我是一宗之主呢。’
系統︰‘……’
這一日,正是七月十八日,所有人都入套之後——
戰局陡然一轉。
誰也沒想到,緋紅竟然聯合了八座佛寺,請動了無數主持與上座,他們布下佛光大陣,借用真佛之力,勘破了七座王朝暗藏的天魔供奉祠。
而這天魔供奉祠之下,無數白骨枯朽發黑。
十洲三島為之震動。
無數宗門、世家掩面嘆息,有的自知理虧,早早退出了這次的王朝爭端,而有的仍不相信,覺得合歡宗是串通好了佛家,故意做一出戲,來演他們。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知道——
自己敗了!
辛苦籌謀一場,奔走一場,吶喊一場,全給合歡宗做嫁衣了!
他們本以為借著王朝發力,可以席卷十洲三島,從中立言、立德,立功,將磅礡的氣運洪流牢牢抓在手中,突破瓶頸,窺得大道。但合歡宗這一手後發制人,已經把他們踩入了恥辱的泥潭里,不管他們怎麼洗,身上都有污穢!
「這就是你的意圖?」
昆山玉君淡淡道,「與本座相爭,轉移世人的視線,再讓佛家入局。」
緋紅笑了笑,沖他拱手。
「雕蟲小技,讓師祖見笑了。」
昆山玉君凝視著緋紅,這一張燦若生花的美人皮囊,洗去天真,又被野心妝點之後,那種風情陡然蓬勃熱烈起來。
他忽然說,「你便是斗敗這些王朝又如何?天魔一怒,入侵下界,你自己,包括你的宗門,都會元氣大傷!眼下你看似得到了一切聲望,可世人愚昧,非但不會感激你,還會怨你撕開了這表象的錦繡,讓他們無法醉生夢死!」
道墟仙君微微冷笑,「從今後的每一天,他們都會害怕,害怕六道天魔的入侵,怨恨合歡宗的多管閑事。而你,緋紅,導致生靈涂炭,背負修真界第一罵名!」
「噗嗤!」
紅衣宗主胸脯顫動,笑聲輕蕩。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了!」
「世人怨我,恨我,要殺我,卻不知——」
我要天道之上,唯我獨尊,天道之下,皆為我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