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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涼風吹過,簡輕語將自己縮得更緊時下巴磕到了刀鞘,輕哼一聲後不情願地睜開了眼楮。

然後便看到一雙描金雲紋金錦靴。

簡輕語頓了一下,迷茫地順著錦靴往上看,視線滑過長腿勁腰和喉結,最後停在了一張英俊清疏的臉上。她還未完全醒神,一雙眸子仿佛下過雨的空氣一般濕漉漉的,迷茫地和對方對視。

陸遠一只手隨意搭在腰間刀柄上,居高臨下的與她對視。

又一陣涼風吹過,簡輕語的肩膀顫了一下,他眸色清冷幽暗,叫人看不出情緒︰「還不起來?」

只一瞬間,簡輕語徹底清醒了,倏地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結果因為起得太猛眼前一黑,直直撞進了陸遠懷里。

站在台階下的陸府車夫見狀後背一緊,有些不忍心看接下來發生的事,要知道先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投懷送抱的,每次都來不及近他家大人的身,就被直接丟了出去,不僅進不了陸府的門,還落個不好听的名聲。

如今這世道,女子若沒有個好名聲,怕是這輩子都毀了。車夫心里嘆息一聲,正為這個小姑娘可惜,就听到他家大人開口了——

「站好。」

看吧,他家大人要開始訓人了。車夫同情地看向慌張站穩的簡輕語。

「我、我不是故意的。」簡輕語緊張地解釋。

車夫︰這解釋太過蒼白,他家大人肯定要發火了,恐怕這次不止抓起來扭送回家這麼簡單,少不得要用些刑罰……

「進來。」陸遠冷淡地掃了簡輕語一眼,抬腳邁進了陸家的門檻。

車夫︰「?」

簡輕語在車夫茫然的目光中抱緊了刀鞘,一臉沉重地跟了進去。

她不遠不近地跟在陸遠後面,走過了前院中庭和花園,然後走進一條長長的走廊。不知道他要把她帶到哪里去,每走一步不安便增添一分,總覺得下一個拐角處便是他在府中設的私牢。

短短一段距離,簡輕語腦補了無數酷刑,以至于當跟著陸遠進了屋子後,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竟將她帶到了寢房里。

簡輕語聞到空氣中特屬于他的松木氣息,突然覺得一切可能沒她想的那麼糟。看到陸遠面無表情地在桌前坐下,她沉下心默默將門關上,又將刀鞘放在桌子上,輕車熟路地拿起桌上的茶壺為他倒一杯清茶。

陸遠面無表情地任由她忙活,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每一下的敲著,半晌冷淡打破沉默︰「來做什麼?」

簡輕語手一抖,險些將茶潑出來︰「來、來給大人送刀鞘。」

陸遠抬眸看向她︰「來做什麼。」

同樣的四個字,同樣的沒什麼起伏的語氣,簡輕語卻听得喉嚨發干︰「來、來見大人……」

「來做什麼。」陸遠眸色泛涼。

簡輕語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朝他跪了下去︰「來向大人道歉,小女當初不慎流落青樓,許多事都是為了自保不得已為之,若是知道您是指揮使大人,小女絕對不會……」

「不會什麼?」陸遠神色徹底冷峻。

當然是不會選你做冤大頭,要另找一個沒什麼背景的,不過陸遠的表情提醒她,只要敢這麼說,她能當場暴斃,所以想了想還是咽下去了。

簡輕語抿了抿發干的嘴唇,雙睫盈淚楚楚可憐地看向他︰「絕對不會臨走之際,跟大人開那樣不入流的玩笑。」

「玩笑,」陸遠重復她這兩個字,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你倒是聰明。」輕描淡寫地將挑釁解釋成玩笑。

「真、真的只是玩笑,小女留下銀票,並非是、是為了羞辱大人,只是心中感念大人恩德,想給大人留一筆路費,」簡輕語這會兒強行解釋,多少都有點心虛,因此聲音越來越小,「畢竟小女那時還不知道大人身份,只想著能貼補大人一點是一點……」

嗯,這麼一說,就顯得她知恩圖報多了。

陸遠垂眸看向她可憐巴巴的眼眸,半晌若有所思地開口︰「這麼說來,我還當謝謝你?」

「……小女不敢。」

簡輕語小心翼翼道,見他心情尚可,試探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膝蓋,陸遠不帶情緒地看向她,她抖了一下,但也沒有移開小手。

寢房里倏然靜了下來,簡輕語仰著頭與他對視,眼角的胭脂泛紅,看起來好像哭過一般,陸遠敲桌子的手指不知不覺中停下,看向她的眼神也不似最初時冷酷。

氣氛似乎有些許緩和,簡輕語大著膽子開口︰「大人,小女真的知道錯了,大人可否看在小女也是被逼無奈的份上,饒過小女這次,小女這段日子攢了些首飾和銀票,雖然不多,可也是一片心意,只希望能彌補大人一些損失……」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陸遠的神色,當看到自己提到首飾和銀票時、他的表情越來越冷後,聲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

陸遠眼神幽深地看著靜下來的簡輕語,抬手便捏住了她的下頜︰「說下去,彌補損失之後呢?」

簡輕語心頭一顫,下意識便想轉移話題,但一想到此事一日不解決,便一日如刀尖懸于頭頂,只能咬著牙開口︰「大人救小女于危難之中,小女心懷感激,恨不能以身相許,只可惜小女雖初到京都……」

「再‘小女小女’的自稱,這舌頭就可以割了。」陸遠淡漠打斷。

簡輕語在他指尖一抖,好一會兒才艱難繼續︰「……我、我雖然剛來京都,但也听說過聖上不喜錦衣衛與世家貴族有牽扯之事,大人又是錦衣衛指揮使,若我執意跟著大人,只怕會給大人帶來麻煩。」

「所以。」

「……所以只能與大人一刀兩斷,自此分道揚鑣,如此才能保大人錦繡前程,」簡輕語說完怕他不悅,又急忙找補,「分開也是無奈之舉,我雖不情願,可為了大人考慮,也只能如此了,還望大人成全。」

她說完便屏住呼吸,緊張地等待他的決定。

陸遠平靜地與她對視,古井不波的眼眸晴雨難辨,叫人無法猜透他的情緒。

半晌,他松開了簡輕語的下頜,端起熱茶輕抿一口,這才不疾不徐地開口︰「若你真想以身相許,倒也不難。」

說罷他將茶杯放下,杯底和木桌相觸,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響聲,「只要寧昌侯被貶為庶民,便不算與世家貴族牽扯不清了。」

簡輕語聞言顫了一下。

她在提到聖上時,便是在賭他會不會受要挾,若是受了,便是最好,若是反過來要挾她……便說明她這一計是行不通的,只能不破不立。

簡輕語掐住手心,鼓起勇氣干脆就與他挑明了︰「大人位高權重,想要什麼樣的女子要不到?何必如此威脅我一個弱女子,我是騙過大人不假,大人何嘗不是一句實話都未嘗與我說過,求求大人放我一條生路,放寧昌侯府一條生路。」

說著說著,當真就委屈起來,眼淚便斷線珠子一樣往下掉,倒是真心實意地可憐起來了。

陸遠面無表情地與她對視,久久都不表態,簡輕語心中漸漸絕望,正覺得自己今晚別想活著離開時,突然听到他說了一句︰「我姓陸名遠,字培之,以表字走江湖,算不得欺騙。」

簡輕語︰「?」

她一時沒明白陸遠想說什麼,因此出現一瞬的呆滯,等意識到他在回應自己那句‘他一句實話都沒跟她說過’時,又隱隱覺得無語。

僵持半天,她小小聲道︰「我小名確實叫喃喃,是母親所取,從小到大只有她和您這般叫。」

陸遠眼眸微動。

簡輕語偷偷瞄了他一眼,不小心與他對視後又飛速低下頭,擦了擦眼淚又重新抬頭,可憐兮兮地與他撒嬌︰「大人……培之,喃喃此生不求富貴榮寵,只想平平淡淡,求您放過喃喃吧。」

裝可憐不好用,只能試試耍賴了,這招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沒什麼中間的可能性。

她說完便噙著眼淚與陸遠對視,無聲地哀求他放過自己,明明胭脂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可眼角卻愈發通紅。

陸遠盯著她看了片刻,突然抬手去觸她的眼楮,簡輕語下意識要躲,卻在最後關頭強行停了下來。她的閃躲落入陸遠眼中,陸遠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你當初要我帶你走,也是這般求我。」他不帶感情的說了一句。

簡輕語後背起了一層冷汗,跪在地上半點都不敢動。

「但那時比如今要誠心。」陸遠慢條斯理地倒了杯茶,不再給她半個眼神。

簡輕語愣了一下,突然听出了他的話外之意,她咽了下口水,盯著喝茶的他看了半晌,才試探地用小手覆上他的膝蓋︰「多謝大人,若大人不嫌棄,喃喃想最後伺候大人一次,還望大人成全。」

陸遠放下茶盞,平靜地看向她。簡輕語乖順地扶著他的膝蓋,直起腰身去吻他的唇。

這個吻極為費力,只因她還跪在地上,陸遠又生得高大,她要拼命昂頭才能夠到他,只親了一會兒便累了,然而陸遠卻沒有像以前一樣直接將她從地上撈起來,而是任由她在自己的唇邊輾轉。

簡輕語越親心里越沒底,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會錯了意,陸遠方才提起誠心不誠心,並非是要放過她,也不是要她如那日一般獻上自己。

……所以要停下嗎?不停的話,她也不知該如何進行下一步了啊,畢竟往常都是由他主導,她只需躺著配合便好。簡輕語猶豫不定,最後求助似的地喚了他一聲︰「培之,你幫幫我。」

她的聲音比起平時更加柔軟勾人,又酥又軟叫人提不起精神拒絕。

然而陸遠卻不為所動,只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幫不了。」

「……為什麼?」

「我活兒不好。」

簡輕語︰「……」這人一直沒提那張字條,她還以為他忘了,合著是在這兒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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