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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辛十四娘

待到人被帶走,一眾圍觀的百姓也慢慢散去。

寧采臣剛行了不遠,一個年約十五六歲,丫鬟模樣的女子卻跑到他面前福了一禮︰「奴婢見過大人。」

寧采臣眉頭一動,細細打量了對方一眼,隨之問道︰「你有何事?」

「大人,奴婢……奴婢有冤要訴。」

「哦?你有什麼冤情?」

丫鬟抬眼看了看四周,小聲道︰「大人,這里人多眼雜,奴婢斗膽,想請大人換個沒人的地方。」

寧采臣似笑非笑點了點頭︰「也好,帶路吧。」

其實,他已經看出了這個丫鬟的身份︰狐女!

所以他倒要看看,大白天的,又在城里,對方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丫鬟引著寧采臣走了一段,又走進了一條小巷子,最後來到了小巷子背後的一片小樹林。

這時,丫鬟突然跪了下來,口一張……

「喂,你做什麼?」

寧采臣下意識退了一步。

「大人,求大人替我家小姐,我家姑爺作主。」

丫鬟浸著淚沖著寧采臣磕起頭來。

「哦?你先起來好好說話。」

「多謝大人。」

丫鬟道謝了一聲,隨之起身道︰「我家小姐姓辛,排行十四,所以稱作十四娘。

去年,我家小姐嫁給了姑爺。我家姑爺名叫馮生,是個秀才……」

听到這里,寧采臣一臉訝然道︰「馮生?你是說那個待秋後處決的死囚馮生?」

「正是!」

馮生這案子寧采臣翻過卷宗,原告乃是一個叫楚銀台的書生。

這個楚銀台的來頭可不小,其祖上數代為官,福蔭後世,楚家在廣平府乃是名門望族,富甲一方,就連廣平知府都要不時登門造訪。

根據卷宗描述,楚銀台與馮生乃是同窗,二人時常一起喝酒。

有一天,楚銀台過生日,邀請了不少同窗好友到府中一聚,馮生也在受邀之列。

當晚,楚銀台念著馮生喝了不少酒,便留之在府中過夜。

沒曾想,馮生卻色迷心竅,大半夜模進楚銀台父親一個小妾的房里欲行非禮之事。

小妾不從,馮生一怒之下竟將其殺死……

當時,寧采臣在看這樁案子的卷宗之時,便有諸多疑點。

其一,卷宗所記載的案情經過有些敷衍,無關緊要的說了一大堆,關鍵點往往一筆帶過。

其二,當天去了不少同窗,為何偏偏將馮生留了下來?

其三,馮生就算再大的膽子,恐怕也不至于深夜進入小妾的房間吧?大不了就是找機會去挑弄一番,時機成熟了再說下文。

其四,就算他喝多了,色迷心竅,那麼在殺人之後為何不逃?反倒還要大吵大鬧,將下人引來?

只不過,寧采臣初上任,而且這案子也不歸他管,所以也沒去深究。

如今听這丫鬟提起,想必這案子定有蹊蹺。

想了想,寧采臣道︰「姑娘,這案子不歸我管,恐怕愛莫能助。」

「大人……」

丫鬟又一次跪了下來,泣聲道︰「剛才奴婢見大人當街斷案,又听大人說是剛來的推官。

之前便听人說過,新來的推官大人是靖安侯爺的學生。

所以,這個案子你一定可以幫上忙的,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根本斗不過楚家……」

一听此話,寧采臣不由眉頭一挑︰「哦?你知道本官的來歷?」

「城里早傳遍了,說靖安侯爺的學生前來上任,百姓們都很高興。」

這時,寧采臣不露聲色道︰「可問題是,你並非普通的百姓。」

丫鬟愣了愣,隨之苦笑︰「果然瞞不過大人的法眼,是的,奴婢是狐女,我家小姐也是。

但是奴婢可以對天發誓,我家小姐從無害人之心,一切都遵從人間的法則行事。

哪怕姑爺被抓,她也沒有動用法術去解救姑爺,而是想盡一切辦法替姑爺翻案,洗涮冤屈。」

「那你們又憑什麼斷定你家姑爺是被冤枉的?」

「大人,姑爺自幼飽讀聖賢書,怎麼可能不必禮法?

而且那楚公子早就對我家小姐心存不軌之心,他之所以陷害姑爺,一來是嫉妒姑爺的才華,二來,也是想要得到我家小姐。」

「哦?還有這樣的事?」

「奴婢不敢欺瞞大人,姑爺被抓後,楚公子還派下人來,說什麼只要我家小姐從了他,他就放我家姑爺一馬。」

寧采臣不由皺眉道︰「簡直荒謬,他以為官府是他們家開的?這樣吧,你帶我去見見小姐,我再詳細問問情況。」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路上,寧采臣又簡單詢問了一些情況,得知丫鬟名叫月兒,是辛十四娘的陪嫁丫鬟。

在月兒的帶領下,寧采臣來到了位于城南的一處小院內。

進了院,月兒將院門關上,然後跑向後院喚著︰「小姐小姐……」

听到呼聲,辛十四娘走了出來。

一見月兒帶回來一個陌生男子,不由臉色一沉︰「月兒,你怎麼往家里隨便帶人?」

月兒趕緊解釋︰「小姐,這是廣平府新上任的寧大人。」

「寧大人?」辛十四娘愣了片刻,隨之一臉驚喜︰「原來,大人就是靖安侯的學生?」

看樣子,周羽的名氣實在太大,連學生都跟著沾光。

寧采臣剛來上任,城里便已經傳了個遍,都知道他是靖安侯的學生。

「正是本官!」

「妾身不知是寧大人大駕光臨,多有冒犯,還請大人見諒。」

辛十四娘趕緊上前見禮。

「十四娘不必多禮。」

「月兒,快,快去沏茶,寧大人,請到廳里坐。」

來到廳內,寧采臣也不廢話,直接問起了馮生的事。

辛十四娘嘆了一聲,開始講起了前因後果……

有一天,馮生一早外出去一個朋友家赴約,路上見到一個少女身披紅斗篷,容貌秀麗,身邊跟著個小丫鬟,正踏著清晨的露水趕路,鞋襪都沾濕了。

馮生忍不住多瞟了幾眼,內心里有些心動。

傍晚,馮生喝得醉燻燻回家,沒曾想走到半路上時,又見到了早上那個少女。

少女一見馮生在打量她,不由一臉羞紅匆匆走進院內。

馮生更是心動不已,竟借著酒勁跟了進去。

一進院,發現里面還挺大,布置的也很精致,正在好奇地打量時,一個白發老翁走了出來,沖著馮生問︰「你怎麼闖到別人家里呢?」

馮生趕緊揖禮︰「老丈,小生趕路經過此地,有些口渴,想討碗水喝。」

老翁笑了笑︰「原來是這樣,進來吧。」

「多謝老丈。」

于是,馮生跟著走了進去。

走到屋內,老翁倒了一杯茶給馮生,隨之閑聊起來,自稱姓辛,家里有一老妻,還有幾個女兒。

聊了一會,馮生不由壯著膽子問︰「小生之前見一女子入院,不知是不是老丈家的女公子?」

老翁笑著點頭︰「正是小女。」

馮生又厚著臉皮道︰「小生對她一見傾心,故自不量力,願意禮聘女公子。」

老翁愣了愣,隨之笑道︰「這是大事,容我與老妻商量商量。」

隨後,馮生討來紙筆,寫下了一首詩︰千金覓玉杵,殷勤手自將。雲英如有意,親為搗玄霜。

過了一會,老翁又走了出來,說道︰「我有十九個女兒,已嫁出去了十二個。女兒家的婚姻大事皆由老妻作主。

你之前所說的乃是十四娘,老妻舍不得女兒,所以老夫也沒有辦法。」

一听此話,馮生頗有些遺憾。

但是心里終究還是不甘心,又央求老翁再去說下情。

等到老翁離開之後,馮生隱隱听到里面有說話的聲音,一時腦子一熱,想要親自去向老婦求親。

結果,闖進去之後卻激怒了老翁夫婦,說他不懂禮數,將之趕了出去。

馮生心里懊惱,只得蔫蔫地往家趕。

結果,轉來轉去卻在山谷里迷了路。

也不知轉了多久,終于見到了一點亮光,心里大喜,便尋著燈光一路走去。

最終,找到了一幢大院。

听到四周隱隱的狼叫聲,馮生心里驚怕,便不顧一切上前拍門。

過了好一會兒,里面終于有人問︰「哪里來的年輕人,半夜跑到這里來?」

馮生趕緊回道︰「小生是廣平府的書生,在山里迷路了,想在此借宿一晚。」

「你等等,容我稟報主人。」

過了一會,大門終于開了,一個下人走出來將馮生帶到一處大廳。

馮生一見頗有些驚訝,大廳里燈光通明,擺設很是華美。

在這深山荒野,居然還有這樣的大戶人家?

過了一會,幾個丫鬟扶著一個老太太走了出來。

有下人上前恭恭敬敬稱之為郡君。

馮生一見老太太氣度不凡,也趕緊上前見禮。

老太太讓他坐下,仔細看了看馮生,隨之問道︰「你是不是馮雲子的孫兒?」

馮生有些驚訝,下意識點了點頭。

老太太不由笑了︰「說起來大家都是親戚,你可以稱我為姑女乃女乃。」

馮生愣了愣,道︰「小生的父母去世的早,家中親戚大多也沒有往來了,故而不認識姑女乃女乃,還請恕罪。」

老太太笑著擺手︰「無妨,現在不就認識了麼?」

隨之,老太太又問馮生為何大半夜在山里轉悠。

馮生猶豫了一會,終于講了一下之前的經歷。

听完之後,老太太不由笑道︰「這是大好事呀,這辛老兒怎麼不識抬舉?你不用擔心,這事我幫你辦成。」

馮生大喜,趕緊道謝。

老太太又問了一下人,隨後再問馮生︰「辛家有十九個女兒,都生得姿態翩翩,不知你要聘的那個排行第幾?」

馮生應道︰「排行十四。」

「哦,原來是十四娘,這個丫頭倒很會出花樣,弄媚態。但也真是俊俏,外甥的眼光不錯。

你們去個人,速去將十四娘喚來。」

「是!」

有丫鬟應了一聲,隨之轉身而去。

過了不久,辛十四娘還真的來了,令得馮生驚訝不已。

老太太親親熱熱拉著十四娘的手問︰「十四娘最近在閨中做些什麼?」

十四娘一臉羞紅,小聲回道︰「閑著沒事,繡繡花什麼的。」

老太太指著馮生道︰「這是我佷孫,他一心一意要和你結為夫妻,你怎麼就讓他迷了路,在山谷里竄了一夜?」

辛十四娘低著頭沒有吭聲。

「好了,這件事我替你作主,擇個黃道吉日你倆成親。」

說完,從十四娘頭上拔下一朵金花交給馮生,讓他回去查查歷書,定個良辰吉日,說到時候十四娘會坐花轎嫁進門來。

一切就跟做夢一般。

等到馮生離開之後,回頭一看,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他身後哪來的大宅院?

只有一片茂密的松林和蓬草掩蓋著的幾座墳墓而已。

直到這時,馮生方才明白,他遇上的乃是鬼魂。

再仔細上前看了看,方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里的墓是一個姓薛的尚書的墳墓。

而馮生以前听父親講過,說是馮生祖母的姐姐福氣不錯,做了尚書夫人。

只是,馮生的祖母去世的早,兩家並沒有什麼往來。

馮生的爹娘也去世的早,再加上世道動蕩,家里的親戚大多他都不認識了。

如此一來,馮生不由想起老太太曾經說過一句「野狐精怎麼就這麼自大」的話,不由明白了,辛十四娘多半不是人類,而是狐精。

一時間,心里患得患失離開了山谷。

這次倒是順利,很快便找到回家的路。

回去之後,馮生左思右思,終究還是忘不了辛十四娘。再說了,他手里還有辛十四娘頭上的發釵為憑,那就意味著不是做夢。

于是,便嘗試著擇了個日子。

沒想到到了這一天傍晚,辛十四娘還真的坐著花轎來了,隨行的還有陪嫁丫鬟月兒。

馮生倒也高興,管她是人是狐,只要夫妻恩愛又有何妨?

成親後,馮生忍不住問起了老太太的事,好奇辛家為何那麼听從老太太的話。

辛十四娘嘆道︰「如今,那薛尚書已做了地府的五都巡環使,我們家也不好得罪他。」

馮生有些內疚,便道︰「我也不是有意要逼你成親的,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那……」

沒等馮生說完,辛十四娘笑了笑︰「別說傻話了,既然拜了堂成了親,那就是一段緣份,現在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你要趕我走麼?」

馮生大喜過望,從此更是疼愛妻子。

辛十四娘也持家有道,將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

對于辛十四娘的來歷,一眾街坊倒也頗有些好奇,私下里紛紛議論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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