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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

——「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立非常之功!」

一夜之間…

一篇檄文貼遍了整個冀州的街頭巷尾。

無數百姓圍攏了過來,一些老者逐字逐句的讀出,一些士子直接通俗的講給百姓听,一時間…整個冀州百姓紛紛議論起來。

「原來曹操是這樣的人…」

「這就是大漢司徒麼?名為司徒?實為漢賊!」

「袁將軍舉義兵南下,勢必剿除逆賊,匡扶大漢!」

一句句的議論聲接踵而出…

似乎…

一夜之間,原本尚持中立態度的冀州百姓,一個個對曹操變得「咬牙切齒」,變得「同仇敵愾」!

恨不得…食曹操之肉,飲曹操之血。

這便是輿論的力量…

直到黃昏,檄文前的百姓才三、五成群的散去…

而此時…一黑色儒袍的年輕公子與一素色俠士衣的女子剛剛進城,他們翻身下馬,立于這檄文之前。

這黑袍男子正是司馬懿…

至于這素子,乃是他的夫人張春華。

斗笠之下的這一對夫妻,還顯得有一些神秘的色彩。

「一千四百五十三…」司馬懿輕聲吟道。

「仲達?你在說些什麼…」張春華急問道。

「字!」司馬懿眉頭緊凝……「這《討賊檄文》一共一千四百五十三個字,洋洋灑灑,文采飛揚,讓人看上一遍就酣暢淋灕,大呼解氣…」

講到這兒,司馬懿頓了一下,他的眼眸依舊盯著城牆上的檄文,連連感慨。「這一封檄文怕是抵得上十萬大軍了!」

檄文?十萬大軍?

張春華微微一怔,司馬懿很少這般夸耀一篇文章, 能讓他比作「十萬大軍」,可見…這一千四百五十三個字的殺傷力何其的大?

的確…

不同于後世網絡小說中的水漫金山…

古時的檄文惜字如金, 一個字代表的含義往往比後世十個字還要多。

倘若…這一千四百多個字的《討賊檄文》讓「牛女乃糖」去寫, 保不齊就能寫成萬言書了。

勢必會水的一塌糊涂, 這一天的更新量可不就水出來了麼!

偏偏這《討賊檄文》還不只是惜字如金。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听聞, 這檄文乃是陳琳說著,字字如刀,委實高明!」司馬懿又讀了一遍, 繼續感慨…

「高明在哪?」張春華凝著眉,連連問道。

她從小行俠仗義,縱橫江湖,是「春小太歲」,對武功…那自然如數家珍, 可對這文字就陌生的很了。

「這檄文中, 拋開曹操的祖輩、父輩的身份、罪名不提, 單單給曹操安插的罪名就有八項?」司馬懿小聲解釋道。「其一, 說曹操幾次陷于危機都是袁紹出手相助, 袁紹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反倒是曹司空恩將仇報, 要進攻袁紹!」

「其二, 說曹操愛亂殺人, 打敗劉備後將兩萬余降卒屠殺, 搞得生靈涂炭, 哀鴻遍野, 還以武震懾徐州百姓,不服從者殺無赦!」

這…

听到這兩點,張春華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

的確…

其中一些是事實, 可更多的卻是虛構。

而不等她細想,司馬懿的聲音還在繼續。

「第三,說曹操專制朝綱, 名為奉天子,其實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第四, 曹操因個人恩怨隨意給人治罪,譬如邊讓!」

「第五, 曹操設置發丘中郎將、模金校尉等官職,專干盜墓的事兒, 傷天害理!第六, 曹操問鼎中原,卻統治殘酷,翻閱古今所有的書籍,里面的無道之臣,貪殘酷劣者就屬曹操最嚴重!」

「第七,曹操與叛賊公孫瓚、黑山軍、南匈奴相互勾結要謀害袁紹,幸好袁紹英明神武,略施小計把這些賊人逼退到了雁門,讓他們不敢越雷池一步!」

「第…第八…」

前面說的都挺好的,恰恰提到這個第八,司馬懿整個人怔住了。

「第八是什麼?」張春華見夫君踟躕,連忙問道。

「咳…」司馬懿咳出一聲。「第八,曹操挾持隱麟的姐姐蔡琰,逼迫隱麟為他賣命,天怒人怨,人神共…共憤!」

啊…啊…

听到這兒,究是一貫大大咧咧的張春華,此刻也是眼眸瞪大,嘴巴張開,他不可思議的望向那檄文方向。

這簡直是…是臉都不要了吧?

誠如,她方才的感受…

這八條中的許多條都是子虛烏有的,這簡直就是…就是…

張春華想了半天,卻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總而言之,陳琳,啊不…是袁紹簡直臉都不要了!

「仲達?這…這好假呀!」張春華感慨道。

司馬懿搖了搖頭。「夫人覺得假是因為我們身處許都,曹操是否挾持蔡琰姑娘?是否逼迫隱麟為其賣命,我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但…百姓們不知道啊?別說是北境四州的百姓,就是荊州百姓、江東百姓、益州百姓、雍涼百姓?他們又知道真相麼?」

「他們只會相信眼前看到的,相信這檄文上寫的…陸司徒很早以前在講課時就說過一句話‘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恰恰這麼一封《討賊檄文》最高明的地方就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真假難辨!」

「便是為此…它才抵得上十萬雄兵呢!」

「那…」听到這兒,張春華那緊蹙的眉頭上竟是滴落下絲絲汗珠…「我們要這麼辦?」

「想辦法把這檄文提前送往許都城,送到陸總長的手中。」司馬懿當即月兌口…「不論如何,得讓陸總長提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也好早做準備。」

講到這兒,司馬懿的眼眸望向張春華,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張春華一下子就懂了。

這是讓她去送!

「好吧…這檄文,我去送,八百里疾馳,兩日足以送到…只是…」

張春華能看懂司馬懿的心思,司馬懿又如何看不懂張春華的心思呢。

「夫人不用為我擔心,陸總長交代的任務,我一個人也能完成!倒是這《討賊檄文》,除了夫人外,其他人我都信不過!」

司馬懿開口道…

其實,來冀州之前陸羽就告訴司馬懿…

這里有一處酒肆,昔日他做為隱麟時,曾救過這酒肆掌櫃,算是有恩,近些年…許多冀州的情報,還是這位酒肆掌櫃悄悄的發往許都的呢!

如果需要人手,打探情報什麼的,可以從這邊下手。

至于…安全的話!

失去了夫人張春華的保護,司馬懿必須要加倍小心。

「夫人…快走吧,注意安全…听說向南的官道已經封鎖住了。」

「我知道。」張春華點了點頭。

行走江湖多年,她有一萬種方法可以穿過那一道道關卡!

「盡管…我還是不明白,一貫慎重、膽小的你,為何為了獲取陸司徒的信任而選擇鋌而走險,但,既是你決定的,我便會支持你…你…你也保重!」

最後一番惜別的話語傳出。

「得得得…」

馬兒發出一聲嘶鳴…

張春華翻身上馬,在司馬懿的目送下,疾馳而去!

呼…

此刻的司馬懿長長的呼出口氣。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到了那只在田間挖出,旋即…被煮了的烏龜…在

這亂世里,人一旦被挖出來,便猶如那烏龜一般,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伸頭也不縮頭,直接把你扔鍋里煮了就好!

為了能避免這一刀,他必須尋找到一個強大的靠山與保障!

冒險?

呵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念及此處,他的眼眸冷凝,他望向這道路的盡頭,似乎…陸總長提及的便是那間酒肆!

這是一個並不輕松的任務,這卻是他司馬懿必須完成的任務。

為了他司馬仲達,也為了家人,為了司馬氏一族!

許都城,整個司空府被一片迷茫煙霧繚繞。

輕微卻又慘烈的叫喊聲,于曹操的臥房中響起。

「啊…」

「啊…」

此刻的曹操已經醒來,他頭崩病帶,神情痛苦。

他躺在床上,臉色煞白,眼眸緊閉…無助的雙手捂住頭顱,這種感覺就像是利刃在劈砍他的腦袋一般!

「仲景神醫…怎麼…怎麼樣啊?」

「我大哥這頭風?可…可能醫好?」

曹仁、曹洪連連問道。

這…

張仲景面露難色,從醫學的角度分析,他是內科大夫,對傷寒癥這類的內科疾病自然極為擅長,可…嚴格分類的話,這頭風是醫學里「神經科」,若要動刀,又涉及到「外科」,張仲景專業不對口啊。

恰恰,張仲景又是個嚴謹的人,不敢隨意下定論。

「曹司空的頭風,我看過了,也診過脈了,不同于一般的頭風…恕我醫術學淺,不敢隨意下手!」

張仲景搖搖頭。

這下…

整個司空府炸了,張仲景是醫聖啊,他都救不了?那誰還能治呢?

等等?

如今掌管醫署的,除了張仲景外,不就是…醫仙陸羽了唄?

他…他…

「那,那你師兄陸羽陸醫仙總能治吧?」曹仁連忙問道。

「這…」張仲景還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快,快去請陸醫仙哪!」曹仁當即吩咐…哪曾想,卻被荀彧、荀攸一把攔住。

別人以為陸羽是醫仙,提壺濟世,醫術高超。

可荀彧、荀攸的眼力多毒?

他們很早以前就發現,陸羽哪里是什麼醫仙?他甚至都不通醫術,只是腦海中記著一些醫理配方,記著一些不知從哪看來的醫學名著罷了。

真要動手,他哪懂啊!

偏偏…

此番…曹司空的頭風,張仲景無法治好,那陸羽出手…不就暴露了他不通醫術的事實麼?

哪怕沒有暴露,可沒有治好曹司空,這也于他「醫仙」的名聲有損,還怎麼領導天下的「杏林」!

何況…荀彧與荀攸听說,最近…有一位神醫正巧在許都城,如果由他出手,那…豈不是一舉兩得?

想到這兒…

荀彧提議道。

「曹司空如此病癥,仲景神醫都不能治愈,那想來非常規病癥。不妨請陸司徒的同時,張貼告示,遍尋名醫,誰若是能治好曹司空的頭風,賞千金,封萬戶侯!如何?」

「好,好!」

一連兩個好字,此刻的曹仁哪里還有主意,荀令君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恰恰這時。

「讓開,讓開…」夏侯惇那粗獷的嗓門響起。「看我把誰請來了…」

眾人尋聲望去,卻見夏侯惇的身後有一名童顏鶴發的老者,白須、白發飄飄…宛若一個仙人駕鶴而來的模樣。

「華神醫?」

張仲景第一個喊出聲來。

沒錯,夏侯惇帶來的正是華佗…

此時的華佗正巧游歷于許都城,為百姓尋醫問診。

恰恰夏侯惇听到大哥頭風發作時,就在華佗的附近,當即把他抱上馬,一路快馬加鞭就趕了過來。

「華佗?華神醫?」荀彧當即問道…

「正是在下。」華佗答應一聲,

荀彧趕忙迎了上去。「原來是華神醫,快…快來看看曹司空的頭疾!」

「不急不急…」華佗微笑著擺擺手。

曹洪急道︰「我大哥都這副模樣了,人命關天,如何不急?」

何止是人命關天,曹洪這話說小了…

如今的局勢,已經是關乎霸業,關乎未來三百年的進程!

袁紹已經南下,三軍將士都等著曹操的調遣…

倘若曹操有個閃失,那于前線將士們的士氣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這仗不用打已經輸了!

華佗卻是冷靜的站在門口。「若要我行醫,需約法三章,望、聞、問、切由我,下藥由我,醫治由我,倘若少了一項,那…縱使是曹司空,華佗也不敢醫。」

「都依你,都依你!」曹洪一把拉起華佗的手就往床前走。「別說了,華神醫,你要是能救了大哥,你要我的命都成!」

這臥房內,能把命豁出去給曹操的,還真就數曹洪一個。

听到了這麼一句…

華佗才步入床前,他是這個時代罕有的「全科大夫」,不像是張仲景那般只精通于內科,曹操這頭風,華佗有把握能醫好。

此時的司空府臥房之內,簾幕低垂,光線幽暗,經過一番「望聞問切」,華佗大致知道了曹操的病癥。

這不是一般的頭風…而是很嚴重的頭風,其內有風涎,這種頭風…除非取出這風涎,否則治標不治本,絕難痊愈!

整個臥房,所有人屏住呼吸,似乎是不敢打擾華佗的醫治。

終于,還是張仲景率先開口︰

「華神醫?曹司空這頭疾古怪至極…能根治麼?」

「並非不可根治。」華佗抬起頭,站起身面向眾人。「曹司空之頭風是因為其中有‘風涎’做祟,若要完全醫治,勢必需用利斧劈開頭顱,取出其中的風涎,再將頭顱縫上即可。」

呃…

這話月兌口,整個臥房的所有人都傻了,甚至張仲景也是瞪大了眼眸,「內科」與「外科」,「內科」與「神經科」雖均是行醫,可此間理論相差甚遠。

張仲景也無法想象,這外科中「利斧劈開頭顱」的方式…這能成麼?

眾人也是驚愕的竊竊私語。

曹洪更是直接,當即質問華佗…「哪有開頭顱而不死的!」

他這一句話落下…

曹操听在耳中,「 當」一聲,曹操竟整個人側身從床上翻了下去。

他忍著頭部的劇痛咆哮道…

「天下…天下想取我曹操項上人頭的不少,想不到…你華佗也…也是一個!」

听到這兒,華佗憐憫的一笑︰「曹司空不肯開刀,那唯一之法,便是去欲,去怒,隱于山林泉水之間,無躁、怒、煩、急之事縈懷,以太清之氣,定神醒腦,十年之後,或可自愈。」

「哈哈…」

這話月兌口,曹操笑了,可笑聲剛剛傳出,腦袋處劇烈的痛感襲來。

他忍不住雙手捂住頭。

「好啊…好的很!」

「啊…如今我與袁紹決戰在即,你讓我退居林泉,華神醫,你這一招高…高明啊!」

曹操就快擋不住頭部這劇烈的痛感…

越是憤怒,這痛感越是劇烈!

「醫者父母心,草民是想救曹司空,況且…方才,草民一進門就提及約法三章…」華佗的話還沒說完…

曹操捂著頭,凝著眉,大怒道︰「來人,將…將此華佗下獄嚴刑審訊!」

這…

華佗懵了。

「曹司空,心病不除,百…百病難消啊…」

這句話落下時,華佗已經被拖出了此間臥房,而曹操像是月兌力了一般,「咚」的一身再度跌倒在床榻上,因為痛急…整個人暈倒了過去。

可哪怕是暈倒…

此時的曹操用極低、極細的聲音,呼喊出一聲。

「傳羽兒…羽…」

羽兒?

這個稱呼讓荀彧一愣,當今朝廷,當今曹營,名字中帶有一個羽字的可不多呀!

那麼…羽兒?這個「兒」可就意味深長了!

他沒功夫細想…

先是吩咐︰「快…快去張榜,懸賞…整個許都城遍尋名醫!」

「可…荀令君,我…我听到大哥方才喊‘傳羽…’」曹洪離的曹操比較近,也听到了方才的一聲。「是不是大哥是要傳陸司徒啊?」

這麼一問…

荀彧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陸羽醫仙的名望是重要,統領天下杏林也重要,可無疑…曹司空的頭疾更加的重要。

現在,是一刻也不能耽擱了!

「是,曹司空要…要見陸司徒,快,快去傳!」

原本…

因為特殊的原因,荀彧不打算讓陸羽出手,可現在…曹操這麼一聲「羽兒」可就意味深長了!

不論如何…

現在的曹操必定是想見到陸羽,啊不,是想見到「羽兒」!

羽兒…

隱隱,荀令君覺得…這中間有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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