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之眼,看得很透徹。
邪天能操控業火的輪回之意,是浮涅自己的。
他右眸射出的輪回虛箭,在駭然于浮四道出的驚天之語時,就徹底失去了控制,被邪天左右。
這一左右,一場毫無懸念的生死之戰,瞬息翻盤。
浮涅浮四瞬死。
瀕死邪天苟活。
射日弓不知什麼時候,已然坐在了地上。
他親眼看到過邪天被虐。
無論虐人的還是被虐的,表現出來的能力都無法入他法眼。
但此刻,他的眼,他的心,簡直快裝不下因邪月解說而生的驚恐、駭然以及不可置信了。
「這,這還是我熟,熟悉的戰,戰斗麼?」
「不是。」邪月很肯定地搖搖頭,淡淡道,「這是單純的殺戮。」
「殺戮,殺戮,殺戮……」
隨著射日弓不斷的呢喃,邪天自進入上古洪荒碎片後,一幕幕以弱殺強的場景不斷在他腦海中浮現。
極快的浮現頻率,讓他面色漸漸復雜。
嘲諷,是再也說不口的。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強加的沉默。
這種沉默,讓他下意識,且真正認同了邪月的那句話——
「他,擅長殺人。」
「殺人……」
下意識呢喃的射日弓,復雜視線緩緩轉向,最終落在了還處于渾渾噩噩中的最後一個小和尚——浮大。
邪天的三個敵人,死了兩個,浮大還活著。
而邪天,睡得鼾聲大起。
是邪天忘了這個敵人了麼?
射日弓如是想。
否則擅長殺人的邪天,為何還留著一個心神受到重創,戰力卻完整的轉世佛子。
視線再轉,他看向邪月,然後順著邪月的視線,看向了喜不自勝的吞荒獸。
吞荒獸是最不懵逼的。
一個和尚都險些嚇得本獸屎尿橫流……
邪天主子卻把另外兩個更厲害的弄死了?
開什麼玩笑!
要知道小吞可是差點把主子吃掉的猛獸啊!
「不愧是主子!」
吞荒獸歡喜得抓耳撓腮,胡蹦亂跳,蹦得山石齊飛,跳得宛若雷鳴。
「萬死的孽障啊!」
當目瞪口呆的浮大,發現邪天身上濃郁的輪回之意徹底消散後,如遭雷劈。
這一劈,他似乎就明白了一切。
怒火中燒!
三尸暴跳!
佛眸皴裂!
一瞬間,這位稍顯木訥的靈山一境轉世佛子,似乎就變成了猙獰的魔頭!
「孱弱的螻蟻,竟用陰謀詭計害死兩位師兄!」
「啊啊啊啊啊!」
「若非我被那只荒獸拖……」
說到此處,浮大咆哮戛然而止,隨後緩緩轉身,用皴裂的怒眸瞪住吞荒獸!
「你這頭孽畜,比孽障更弱啊!噗!」
一口老血,從他口中噴出,卻未曾帶走他體內一絲怒火,反倒讓他迅猛爆發!
「孽畜受死!」
厲喝落。
佛拳出。
射日弓立馬看向邪月。
邪月幽幽抬頭,看向虛空。
虛空?
射日弓迅速看去……
「好虛的一片虛空……嗯?」
似乎發現了什麼,射日弓雙眸一瞪,又瞪出濃濃的不可思議。
就在此時……
被邪天強迫吼了半天的吞荒獸……
被暴怒浮大用佛拳狠戾針對的吞荒獸……
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
「吼!」
這是吞荒獸最驚恐的一次獸咆。
同時也是它最無力的一次獸咆。
無力到它剛剛咆出,便一臉絕望。
因為它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同時、也給自己灌輸濃濃饕餮真義的那只手……
轟隆隆……
因為絕望,它龐大的身軀重重趴下,然後準備用獸爪捂住獸瞳,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
但讓它奇怪的是……
它的爪子尚未蓋在獸瞳之上,天就黑了下來。
生死間,它生出一絲疑惑。
疑惑,讓它緩緩抬頭,露出一張懵逼的獸臉。
然後它懵逼的獸瞳,就看到天真的黑了下來。
黑得讓它先生疑惑,後又熟悉。
黑得讓急速沖來的浮大先是停下沖勢,後又面色大變!
無論是令獸熟悉的,還是讓和尚面色大變的,都是黑。
黑因天起。
因無名恐懼而全身冰涼的浮大,僵硬轉頭,朝身後的天看去。
天上有個獸口。
而他頭上的天,正瘋狂涌向獸口之中。
「饕,饕餮吞,吞……」
驚恐無比的天字尚未出口,浮大只覺眼前徹底黑暗,一股巨力落在佛體之上,須臾間將他的一切,都分解成了虛無。
三息後,黑暗盡褪。
被那個獸口吞去的天,因天道意志漸漸復原。
一切,第二次重歸正常。
而這一次,吞荒獸成了最懵逼的。
「饕餮吞天……」射日弓眸中,依舊殘留著那個虛空獸口,顫抖道,「那個獸口,就,就是邪天之前布,布下的十萬里大,大陣?」
邪月吐出一口濁氣,笑意盎然地點點頭,重重道︰「對!」
「獸,獸口是,是被那禿驢打,打出來的……」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對邪天來說,只要像饕餮獸口就行,」邪月看向射日弓,笑道,「不是麼?」
射日弓茫然地點點頭,隨後反應過來,又茫然道︰「他就,就領悟了饕餮吞天?」
「算不上。」邪月輕輕道,「只能算作模仿。」
「模,模仿?」射日弓更懵了,「模仿,即便是模仿,但他,他根本沒和吞荒獸配合吧……」
「呵呵……」邪月輕笑,「沒必要。」
「為何?」
「因為,」邪月環視被復原的戰場,腦海中卻是戰場舊貌,「他是借五種本源之意,模仿饕餮吞天的……」
射日弓不明所以︰「然後?」
「然後啊……」邪月毫不猶豫地贊道,「然後他早就借與浮涅的三戰,將五種本源之意散布于十萬里大陣之中,只要吞荒獸隨意一吼,便可引發饕餮吞天,明白了麼?」
射日弓第二次坐在地上,痴痴呢喃︰「明,明白了。」
至此,無論是浮涅浮四之死,還是浮大之死,射日弓悉數了然于心。
然後,他就宛如變了一個人,不再囂張,唯有沉默。
但邪月,卻還有疑惑未解。
其中一個便是……
「將近乎所有業火,悉數轉移到分身和蠢萌靈根之上,你是棄車保帥,還是胸有成竹呢……」
便是曾為大帝的他,也想不通此事。
直到兩日後,邪天蘇醒。
然後邪月就看到,蘇醒的邪天拍了拍懵逼的吞荒獸,縱身一躍,躍入獸口,來到了混宇黑洞消失之處。
他細細一瞧。
邪天臉上沒有悲傷和失落。
只有沉思,以及下意識的擔憂,以及彷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