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啊，俺巡邏的時候發現這白灰上有很多腳印，就知道有人不走正門闖進來了，冬天嘛，天氣干燥，也沒有那麼多雨，所以白灰還能存上一陣日子。」楊大勇嘿嘿笑著，「只是，那一次，俺沒追到人。」
「沒追到？」林綰驚訝，她可是從江來那里得知，眼前這個憨憨的東北漢子的真實身份，曾經東北軍的一員，而且，還是個頗有功夫的排長。
如果連他都沒追到……
「對……」楊大勇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沒追到，因為發現時間不是第一時間；第二次沒追到，是因為俺對這附近的建築不是太熟悉，被繞路了，最後只靠著白灰粉，確定了可疑的敵人聯絡點。」
「哦？」
「一家青幫開的賭場，另一家是一個寡婦開的成衣店，也可能不是，但大致範圍，就是在那條街上，所以，俺就和兄弟們盯著了。」
「一直到最近，發現了那家成衣店的寡婦，去過一個日本人居住的洋房，而就在前些天的晚上，有一個人從成衣店出來，進了一個餐廳……那個餐廳，那天晚上，只有俺們醫院的新職工聚餐。」
「所以你們懷疑新職工有問題？」
「對，但俺沒有想到，會是孫醫生。」楊大勇抓了抓腦袋，「那天的聚餐，听說就是由孫醫生發起並組織的，而且孫醫生在新職工里人氣相當高，最重要的是，俺了解到，這位孫醫生，似乎是所有新職工里最喜歡江醫生的一個。」
「喜歡？」林綰瞪大眼楮。
「就是，最敬佩？」楊大勇趕緊換了個詞。
「原來如此。」林綰這才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那麼，那家成衣店的位置？」
「啊……林老師？」楊大勇錯愕，「這事兒您可別摻和，俺已經讓兄弟去盯著了。」
雖然，他知道這位林老師其實並不簡單。
「你和巡捕房那邊溝通了嗎？」林綰沒有直接應下。
「哦……沒人問俺啊。」
林綰︰……
江來在醫院里被人挾持，挾持他的還是自家醫院的新職工，這背後，怎麼想怎麼奇怪。到了今天早上，這消息也是傳得沸沸揚揚了。
如果孫承杰不是已經在巡捕房了，那大概率要被老百姓丟爛菜葉。
當然，最重要的……法租界的巡捕房，可不是日本人管的啊。
金森被江來救回一條命，路易先生被江來救回一條命，法國人的聖瑪利亞醫院又聘了江來當客席醫生……這種情況下，如果不用一下這些關系，那就太可惜了。
「你得把你知道的這些，包括寡婦店的位置和那個日本人洋房的位置，都告訴巡捕房。」林綰笑笑，「你們江醫生現在啊，可不僅僅是華夏的江醫生。」
「啊……那還能是洋人的不成？」
「同仁就是洋人的醫院啊，而且，你們江醫生，可是做完了世界第一例的心髒手術啊！」
「我知道江醫生很厲害。」楊大勇認真的點頭。
林綰︰……行吧。
「總而言之，你去巡捕房把你知道的都說了就行，巡捕房那邊，會有動作的。」
「那行！」楊大勇應下。
「對了，所以地址是？」
楊大勇︰……
「林老師，您別摻和！」
「我不摻和，只是看看。」
「哦。」于是，楊大勇便把地址交代了，他覺著，當老師的人，應該是不會騙他的。
……
可，林綰跟楊大勇告別後，也就到了對方所說的地址，的確是一家賭場，而對面也的確是一家成衣店。
這賭場，還是某位姓張的青幫大佬這派的呢，顧璘死後，這位大佬好像就接過了顧璘手里的活兒啊……至于這家成衣店，林綰抬頭看了看牌匾︰劉氏成衣店。
店面不大，但門口還是挺整潔的。
午後這個點，並沒有多少客人。
所以，林綰還是抬腿走了進去。
「你好，請問小姐要買布啊，還是買成衣啊？」櫃台後方，一名姿色頗佳的中年女子笑著開口。
「這不是剛過完年嘛，去年的衣服啊，就不太想穿了，想著買些新的，不知道怎麼的就走到這里來了，大姐有推薦的嗎？」林綰也是笑著回答。
「這位小姐生的漂亮，身材也很好，不管穿什麼啊，都好看。但是呢，我這里的確有一件新款，是我今年打算主推的。」
「哦？」
「就是這件。」中年女子拿了個木制衣桿，從櫃台後的衣架上拿了一件旗袍下來，「這衣服啊，料子是頂好的，不厚又不薄，特別適合在春暖的時候穿。顏色和花紋呢，又很搭配這春日里的風景，試試？」
「好。」林綰笑著。
當然，也就認真的試了試。
想套話，當然得多打交道，雖說楊大勇也告訴了她日本人洋房的地址，但誰知道，那個地方是不是鬼子負責人的地址呢？
她這些年的經驗來看，大概率不是的。更別說，年後兩國關系越發緊張，傳遞消息若是這麼大張旗鼓的暴露，那也太簡單了。
「這身兒是真的很襯小姐啊。」中年女子見林綰從試衣間出來，眼前一亮，她是做衣服的，看過的人不在少數，但是能讓她都眼前一亮的女人，那真的是相當少見的。
窈窕身材，清秀靚麗面容，自身又有一股子書卷氣，搭上她做的這身衣服，倒真是像從畫里出來的人了。
「謝謝。」林綰看了看鏡子，的確，是很不錯，「我要了，多少錢？」
「5元！」
「行。」林綰也不講價，但卻是改了口，「老板娘，這店就你一個人看著呀?」
「嗨，男人死的早，就靠我一個人撐著，帶著個孩子，也有好些年了。」
「您姓劉？」
「對。」
「劉嬸子，你這身衣服啊，做的可真好看，若是之後還有新款，可千萬給我留著。」林綰笑著道，「我啊，特別喜歡好看的衣服。」
「哈哈，好。」劉氏笑著應下，能留下一個爽快的客人，她當然是開心的。
「劉嬸子，您孩子呢？」
「上班呢！在笠井洋行做活兒呢，也總算是把他拉扯長大，對得起死去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