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上發生的械斗，很快也就見了報。
前幾日因著大河三郎被矚目，顧璘這樣的角色，倒還沒有人討伐。
而此時，記者們了解了船工們械斗的前因後果，便有許多文人提筆對青幫、顧璘進行抨擊，大罵其賣國。
「顧璘之罪，與賣國無異！」
「青幫之勢，應嚴格約束！」
「當重懲顧璘，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當然，民府的消息，依舊只有「聯合英美法等國共同對日進行嚴正譴責」，便沒有了後文。
林氏醫館。
林綰從廚房里給林衍端了早餐，便從門外的信箱里拿了今日的報紙。
「顧璘之罪，與賣國無異！」報紙版面最中央，便是這幾個大字。
大河三郎死了，死得大快人心，但他最大的罪不是砍了孩子們的手，而是意欲顛覆中華，這個時候，林綰才認識到了這一點。
……
清心女子中學。
顧雅也看了今日的報紙，那叫一個氣憤，日本侵了東三省，如今更是意欲顛覆華夏，此前運送上萬公斤的炸藥進租界，上頭依舊沒有商討出個結果。
她原以為大河三郎死了這事兒好歹也出了口氣，看了今天的報紙，才知道……這口氣可還沒出完呢！
「顧老師，林老師今天怎麼還沒來啊？」有一個老師站到了顧雅身邊，問著，「我這兒還有幾個翻譯上的問題想要討教她呢。」
顧雅這才緩過神來，而後道，「她今早沒課。」
「啊……好像還真是。」
「林老師的課好像在下午。」辦公室內，又有一名老師笑著，「不過，想來林老師也不是喜歡賴床的，是不是去約會了？」
「約會？」顧雅好奇起來。
「昨天顧老師你不是和林老師說了好一會兒關于那個江醫生的事情嗎？難道不是你幫著安排的？」
顧雅︰……她倒是想！可林綰根本沒有理解啊！
「咳，大家不要亂說。」顧雅搖搖頭，算是否認。
其他老師則是一副我懂的表情。
「要我說啊，林老師今年也24了，家里又是書香門第，相貌更是不差，是該談婚論嫁了。」
「對，要不是顧老師搶先，我還想給我一個朋友探探口風呢。」
顧雅︰？？？
……
看著報紙，江來倒是長長的嘆出一口氣，這個時代，民眾們對于背叛者的容忍度還是很低的，特別是像顧璘這般的。
光是看報紙上的態度，自然也就知道了，他問過江繼開，為什麼顧璘沒有進巡捕房。
江繼開的回答是，「還沒問到線索的時候，大河三郎就沒了，完全顧不到青幫這邊的後續追查……加上巡捕房上頭並不想與青幫沖突，又加上頭關注的完全是如何聯合各國給鬼子施壓……倒是把顧璘給放過了。」
而此時碼頭械斗事件的升級，再次將顧璘給推了出來，像是……天意一般。
江來總覺得，顧璘大概也就現在能活蹦亂跳一會兒了。
……
吃完早餐，與自家老爹告別一聲，江來也就開著車往醫院趕了，今天他沒有預約的手術，只有一個外科門診，算是相當空閑了。
而因著斷肢再植，預約他的病人不少，不過，一個早上也就是十五個號，並沒有超出，相比起後世，已經是相當悠閑了。
「江主任早。」
「江醫生早上好。」
「江主任早！」
「江副院長早上好。」
進到醫院，眾人與江來打著招呼，江來自是一一點頭回應，總而言之，各式各樣的稱呼都有，他也並不介意。
因為今天有門診安排，所以查房的任務，也就交給了謝爾他們。換好白大褂，對著鏡子又整理了一下領子，看著鏡子里年輕的臉龐，江來內心感嘆了一下，真年輕啊，而後才戴好了听診器往診室而去。
「江醫生，您來啦？我要喊號嗎？」診室外負責喊號的護士，名字叫米婭，是一個臉上有著小雀斑的年輕米國姑娘。
「嗯，請1號病人進來吧。」江來點頭，笑著應下。
「好的。」
……
「您好，江醫生，我叫季汝修，能約到您的號，實在是太幸運了。」1號病人季汝修，是一名中年微微發福的男子，見到江來，還是有些激動，瘸著腿一跛一跛的進了診室。
在他看來，這可是世界上第一個完成了斷指再植術的醫生啊！
世界第一啊！光是想想，就能讓他們華夏人激動了，哪怕這個醫生十分年輕……他依舊覺得驕傲，為江來驕傲。
听著季汝修的話，江來笑笑，「客氣了，那麼，請坐。」
「謝謝。」
「那麼，季先生是哪里有不舒服嗎？」江來打開了鋼筆的筆蓋，拿過一個病案本，開始寫起病案記錄，這個時期，大部分病歷都需要英文書寫，各個西醫醫院皆是如此。
雖然他之前就看到這位季先生似乎不良于行，再看了看這位季先生露在外面的手指，倒是有了些想法，但有些東西還是得听病人說一說才好。
「是這樣的，我這右腿啊，早些年斷過，當時給接回去了，但後來過了很久，走路依舊一瘸一瘸的。再後來呢，我這腳好像變形了，那叫一個疼啊！」季汝修指了指自己的雙腿，嘆著氣道，「這些年也輾轉看過好一些醫院，拍過片子，都說骨頭是長好了的，疼是因為腳趾和關節里有東西，說是長了石頭……人的身體里，怎麼可能長了石頭嘛！這不是瞎講嗎？」
江來默了默，人的身體，可不止會長石頭啊！
「我看看？」
「哎，好。」季汝修隨即撩起褲腿，月兌了鞋子，「喏，右邊膝蓋和別人的都不一樣，是真疼！還有，兩只腳這腳趾啊……」
極度變形的膝關節以及腳趾，江來無法想象，這個中年人是怎麼忍住這樣的疼痛的，「疼嗎？」
「嗨，習慣了。早些年北伐的時候啊，從廣東走到北平……那什麼苦沒吃過啊！」季汝修擺擺手，疼自然是疼的，只是習慣了……也就習慣了。
江來內心嘆氣，原來是個老前輩，早先參加過北伐的那一批人，後來的發展似乎都還不錯，否則，這樣的富貴病也不會找上門了，「季先生，之前的醫生說的沒錯，是長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