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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公道自在人心

夏津冷著臉,徐川也換去了官袍,著一身青色的悟道袍,將這位岐王帝儲君送出都察院來,儼然一對好友般,而夏津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就像是過來找好友敘舊似得。

可惜…從夏津那張俊美臉龐的冰冷表情上還是能看出,這不是敘舊,他也沒有那樣的好心情,只有沖天的火氣,可火氣再大也沒處去發。就像徐川說的…人活著,還可以扯扯皮,找找麻煩,講講道理,可現在人都死了,說什麼都沒用了。

但他這個岐王帝儲君可是收了人家好處的,拿人好處,卻不辦事,臉色豈能掛的住?

「御史大人。」

「徐駙馬。」

都察院外依舊沉浸在震驚中的百姓們看到都察院走出來的身影,紛紛恭敬行禮,陶家人,以陶元為首,扣兒姑娘,陶澤宗的妻兒等都含淚道︰「多謝徐大人為我陶家主持公道…」

夏津看著這一幕,臉色更沉了幾分。轉頭一看,卻見徐川面色也只有肅然沉重,不由哼了哼。

正守著自己兒子尸身不知所措,難以接受這事實的燕飛雲聞言,身體猛地一震。臉色劇變,身上都隱隱有蟄而不發的青色劍光在衣袍間流轉,其目光如劍,宛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般注視向陶家人!

可陶元這個金丹修士和一眾修為更低的陶家子弟卻是凜然不懼的和其對視。

你死了兒子憤怒,陶家同樣死了兒子,豈能不怒?這一切的起因是什麼?還不是燕鋒橫行霸道?

這時,六道身穿銀絲長袍的元嬰修士悄無聲息出現在了陶家人身前,磅礡的氣勢散發而出,絲毫不遜色于燕飛雲的氣勢,輕易碾壓回去。

燕飛雲屏息了。

他能感覺到,在這六個元嬰修士面前,他一對一或許可以保持不敗,可若是對方六位一起出手,那今日橫尸當場的就不只是燕鋒了,還有他!直接湊一個父子局。

六位元嬰護衛分列開來,大荒御從中走過,冷冷掃了燕飛雲一眼,明顯有著不屑,接著看向徐川,那雙澄澈的目光里,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欣賞,道︰「你是個好官,在家里,我還不服,你比我強在哪里,現在明白了,你辦事比我周到。」

徐川面色怪異,這位大荒氏嫡系傳人過去和他有糾葛?

卻不知大荒御這次對陶澤宗的事有愧疚,徐川能這般雷厲風行將燕鋒斬首示眾,讓他很是舒服。

夏津也吃驚仔細看著面前這高大青年,似乎想從記憶的哪個旮旯角落找到後者的一些訊息,可惜他失望了。

大荒御話落,眼角余光一掃人群後的兩個車攆之一。再不多說,當即帶著陶家人離去了。這是做給燕飛雲看的,告訴後者,陶家人是有他庇護的,想要繼續糾纏,青玄劍宗一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青玄劍宗別說在大荒氏面前連個渣都不算,就是在煉寶山面前,也只能算個渣。

圍觀的百姓們散去了。不過從他們的議論聲中也能听出,這次徐駙馬的雷霆處置手段,顯然讓他們對朝廷的執法力度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都城風氣,似乎有些變了。

燕飛雲只能眼睜睜看著陶家人離去,夏津嘴唇微動,呂將軍已經吩咐兩個帶來的帝俊衛軍衛將燕鋒的尸身收斂,收到了一處儲物法寶中。地上只剩下了斑斑血跡。

燕飛雲顫抖著嘴唇接過那儲物法寶。眼角也有淚水流下,骨肉情深,修真者也是人,甚至漫長時間的生命,對親人看的更重,他猛地看向徐川,咬牙切齒道︰「徐川,我記住了!我記住了!」

他現在心中有滔天恨意,恨不得一劍斬殺徐川,可是他不能,當街殺朝廷命官,斬殺妙音公主的駙馬?

那不是他一個人找死,那是要覆滅他整個青玄劍宗!所以再恨,也得忍著!

徐川平靜看著他。

烏石,花道人,陸合等元嬰修士遠遠看著這一幕,花道人面露不屑,陸合隨意喝著手中的美酒,只有烏石先前還欲言又止,秉著同是正道中人,有心上前安慰兩句,可現在一見燕飛雲的態度…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燕飛雲走了,帶著滔天恨意,連夏津都沒理會,直接走了。

夏津看著燕飛雲的背影,深吸一口氣,用只有徐川能听到的聲音道︰「徐駙馬,你這麼辦事,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的。」

「哦?」

「這個天下,終究是修真者的天下,那些市井小民,那些散修百姓,誰能幫得了你?幫他們作甚?駙馬你在都城無礙,若是出門在外呢,修行之路,總不可能一直不出去吧,且駙馬還身負天策衛統領之職,軍衛可不管你勛貴身份,出去斬妖除魔,妖魔可不會認識駙馬,不會給皇祖面子。駙馬得罪人多了,就不怕自己出事?不怕自己出事,也不怕自己的家族出事?」夏津沉聲道。

這最後的話,都隱隱帶著些威脅意味了,顯然今夜的事已經徹底讓夏津沒了風度,因為這不是單純的面子問題,而是權威問題!他就像是一座山頭老大,別人為了尋求庇護才匯聚在你這座山頭上,可是當你這個老大都庇護不了自己人的時候,權威大損,誰還會依附你,敬畏你?

岐王帝儲君…說起來是個儲君,是未來的岐王帝,岐王帝為了讓夏津樹立威信,也一直在盡力幫他。權力來自哪…還是當今岐王帝啊!可這次…岐王帝放權給了徐川,已經嚴重挑釁到了他的權威,他是真的火了。

徐川聞言,不怒反笑。

家族威脅?

這個世界人口流動不大,一些世家貴族長年盤踞一方,心里對家族看的是很重的,每一個家族子弟內心都會有一個興盛家族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但可惜…鼎州徐家對徐川而言是沒有半點歸屬感的。在他眼里,唯一的家人就是蘇晴。

至于個人威脅,危險?哪里沒有危險,畏懼有用嗎?面對危險最好的辦法不是畏懼逃避。只有自強不息,謹慎對待!當你強大到足以面對任何危險時,自然就沒危險了。

想想夏皇在兩萬三千年前面臨的是何等危險,妖魔環伺,人族部落城邦廝殺慘烈,都欲要將他殺之而後快,可夏皇依舊闖過來了,成了獨一無二的夏朝之皇!

靠的是什麼?是膽怯畏懼?是趨炎附勢還是低頭順從?可笑!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自己想要的,不是別人施舍的,是靠自己雙手得來的!

當然,自身強了,天意運氣也很重要,世上心性堅定,天姿了得的多的是,但為何只有一個夏皇開闢夏朝,活了兩萬三千年之久,更多的,甚至某一方面更優秀的卻是堙滅在時光浪濤之中…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世間之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不過徐川自認,他的運氣不會差。

所以夏津略帶威脅的話沒有戳到徐川的痛點,反而讓徐川笑了,道︰「怕這怕那,還當什麼官。」

「執迷不悟…哼。」

夏津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了。冷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呂將軍等人緊隨其後。

……

「夏公子,不送了。」徐川在都察院台階上朝著夏津拱了拱手。接著心中一動,翻手掏出了一傳訊符,對著傳訊符交談兩句,這才收起。

接著徐川的耳畔便傳來一道道傳音聲。

「徐駙馬,佩服,我烏石服了。」

「駙馬爺行事果然雷厲風行,頗有定江府除賊時的風範,妾身佩服。」

「本來只是靜極思動,這才答應竹源十八來他玲瓏意境局走動走動,沒想到能見到徐駙馬這等人物,運氣啊。這世間,多些徐駙馬這樣的人物就好了。」

傳音的不是別人,正是看了一場熱鬧的烏石,花道人和天琊陸合!

他們此刻都熱情許多,甚至可以說姿態都悄然間放低很多,他們論修為,都比徐川高,可是此刻似乎甘願低徐川一頭。

這不是畏懼。

朝廷之勢的確統領天下,可也有很多修士是不那麼畏懼朝廷的,比如邪修,比如強大如州牧,比如金丹榜排名第三,比如六祖氏…可他們中除了邪修之外,都遵循著一條看不見的規矩。

夏皇這位至強者的規矩是之一,還有更重要的,是他們心中的規矩!那是與生俱來,從小受到的教導,從凡人到修真者的成長得來的人格!因為有了人格認知,他們的心里便都有了一桿稱,這桿秤,秤的不是分量,不是實力,而是自己行事準則的衡量,是自身心中的公道!

修真者活的久了,在凡人眼中,他們難道就超月兌世間了?不,他們依舊在世上行走,甚至有很多強大修真者甘願以一個凡人身份在世間生活,若不是這世間美好,誰願意去生活?

可美好是怎麼來的,不是人人自覺,而是因為有人維護!強者庇護安危,德者維護公道,這才有世間之美好,這才是人族一代代追求的進步!如果要問…是世界造就了如今的人族,還是人族造就了如今的昌盛世界。

毫無疑問…是後者!

自律方自強,個人如此,族群也是如此。

強者,也是弱小成長起來的,強者,也會有牽掛,相比起虛無縹緲的長生,他們的生活才是實實在在的,他們也有家人…他們的內心深處也都渴望…渴望家人生活的,是一個美好的世間。

如果有一天,他們不在了,他們的後人成了陶家人,到時,他們也渴望有一個徐川這樣的執法者出現,主持公道!

所以,他們對徐川有了敬意,這是一種對執法者,對品德的尊敬,根本無關修為實力。

「諸位言重了,本官只是做了該做的而已。」徐川也傳音回應。

……

夏津回宮的路上,越想心中越不甘,越不寧靜,徐川手中的王命令箭,深深威脅到了他,沖擊到了他。

「我要去見父皇。」

今夜岐王帝還在閉關修行,這種修行只是為了渡天劫做一個準備,所以每天晚上打坐一個時辰便足以。

岐王帝今夜的修煉還沒完,夏津已經到了養心殿外。

「我要見父皇,鄧公公你敢攔我?」

「陛下正在修煉,旁人不得打擾。」

「旁人…本公子是旁人嗎?」

……

岐王帝听到殿外動靜,睜開眼眸,眉頭皺了皺,喝道︰「讓津兒進來。」

「父皇,徐川無道啊!他仗著父皇賜下的王命令箭,濫殺無辜!都殺到帝俊衛頭上了。」夏津快步進來,立即滿臉委屈,急迫不甘道。

可他話剛出口。就見岐王帝穩穩坐在那里,不咸不淡的道︰「哦,燕鋒的事,朕已經听說了,身著帝俊衛甲衣,都城之內,為搶民女公然上門殺人,罪不可赦,當斬!徐駙馬做的對。」

夏津一怔。

父皇听說了?這剛剛發生的事,父皇怎麼就听說了?他本來想把徐川所作所為說的夸張一些,讓岐王帝收回徐川的王命令箭,可是岐王帝已經知道了?

已經知道了,先入為主,那他卻不好再扯了。

但是夏津這個兒子在岐王帝面前小孩子脾氣也上來了,氣道︰「父皇,帝俊衛是兒代領的軍衛啊,是咱們岐王一脈的軍衛!就算是有違軍法,那也是該帝俊衛軍規處置,他徐川憑什麼?父皇您不是要讓兒臣樹立威信嗎?如今兒哪里還有威信可言?」

「徐駙馬任都察院大御史,監察天下,當然可以監察帝俊衛。」岐王帝道。

「父皇你變了!」夏津急吼吼道。

岐王帝一怔。

「父皇你當初告訴我的是,我是岐王一脈的儲君,將來要做岐王帝的,我的威信比任何都重要,哪怕一些事情錯了,也要當成對的,因為別人會錯,我不會錯,這就是帝王之威!可現在呢,一個徐川都能無視我,我還算岐王帝儲君嗎?我還有什麼顏面?」夏津氣道,說到這里,這個向來城府頗深的金丹貴公子竟然涕淚橫流,完全是一個孩子在和自己的老爹哭訴。

岐王帝的子嗣其實不少,可是夏津是他最小的一個孩子,都說老人疼小的,他也最疼愛夏津,若是換了別人在他面前這麼急吼吼,岐王帝早就一巴掌將其拍出去了。

可是夏津…

岐王帝臉上難看,青一陣白一陣,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突然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岐王一脈代天秉事,代的是皇祖,皇祖定下的律法規矩便是最重要的,以往是父皇錯了,津兒,你記住,你的威信可以用別的方法樹立,但絕不能挑釁皇祖定下的律法。」

「父皇…」夏津還要再說。什麼狗屁律法,皇祖多少年沒插手朝廷之事了,他岐王一脈的王法才是最重要的!政令要隨著朝代改變不是嗎?何況,皇祖是他們的祖宗,這天下,還不是他夏家的!

岐王帝已經擺手道︰「好了,這事不用多說,你退下吧。」

夏津不甘的用真元蒸發淚水,道︰「那徐川的王命令箭…」

「退下!」岐王帝怒目一睜,其中隱隱有金光閃爍。強大的真元氣息彌漫開來。

夏津心中微寒,這才想起蒼老只是岐王帝的表面,他父皇還是一個強大的金丹修士!

「是。」夏津拱手行禮,他緩步朝著殿外退去,退到一半,夏津不禁又道︰「父皇安心修煉吧,若是能渡過天劫,成就元嬰,壽元六百載,兒就可以多陪父皇三百年了。」

岐王帝聞言,神色動容,眉目間的怒氣頃刻消失不見。

夏津出了殿外,看到鄧公公,這才恍然岐王帝是怎麼這麼快知道燕鋒的事的,一定是徐川讓鄧公公報信。

「哼。」夏津朝著鄧公公冷哼一聲,轉身走到廊下。

宮廷御道上,夏津和黑袍修士一前一後,沒人發現,月色下夏津那俊美的臉龐上,顯得多麼陰冷!而在其袖中,更是緊緊握著一塊黑玉,不曾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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