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多瓦大清真寺在早上的標準開門時間之前一個小時,可以免費從側門進去,然後會對游客進行清場,有興趣進去听彌撒的話,也可以進去听听。
「當初建的人是不是只有一種顏色的涂料。」沙蓓蓓抬頭看著整個建築風格,
圖案很花哨沒錯,窗格也很花哨,弧形的窗框上被畫上了如太陽光芒一樣的直線,就好像窗戶在放光。
庭院里的桔子樹,規規矩矩的橫平豎直的種著,現在正是桔子正熟的季節,黃澄澄的大桔子,掛在枝頭招搖,地上還有一些熟透了,自己落下來被砸壞的桔子。
「可能是隨時等著拆了,然後修個火車站吧。」顧淼開玩笑。
他們早早的趕在第一撥等著,避開熾熱的陽光。
四四方方的大清真寺,或者說,教堂,
從外觀看,完全不像是一個清心寡欲的宗教場所,更像是一個隨時準備迎戰來犯之敵的碉堡,曾經的宣禮塔被改成了巴洛克風格的教堂塔樓,
「西班牙不是無敵艦隊嗎,怎麼會給非洲人佔領了?」沙蓓蓓不解的問道。
顧淼糾正了一下︰「北非人跟南非人完全不是一路的,公元711年的時候,連荷蘭都還沒混成海上馬車夫呢,那會兒北非和整個阿拉伯半島都是阿拉伯帝國的治下,是阿拉伯帝國下面的摩爾人打了西班牙。」
「帝國……那阿拉伯帝國跟中國打過嗎?」
「打過啊,怛羅斯之戰,很有名的,安西都護府跟阿拉伯干了一架。」
「我們肯定贏了!」
「輸了。」
「沒勁。」沙蓓蓓皺皺鼻子。
「也無所謂啦,反正打完了,唐還在控制西域,還在高高興興的擴張著,甚至都沒有影響跟大食的關系。」
沙蓓蓓領悟了一下,
沒領悟出來︰「贏了也沒奪到控制權,連兩國關系都沒有影響到?那他們打個什麼勁?彈藥用不完,等報廢?」
「本質上,兩國都挺忙,阿拉伯帝國忙著收拾自家的前朝余孽還有拜佔庭,唐朝開始了安史之亂。然後,阿拉伯帝國還派出了四千人的隊伍,幫唐肅宗收復長安。」
沙蓓蓓听的一臉懵逼︰「所以,他們打來打去,圖什麼?地盤?銀錢?面子?」
「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在搶中亞的控制權,起因是唐朝的高仙芝揍了大食的小弟石國,石國向爸爸國大食求援,然後,正義使者A被召喚出場,兩邊就打起來了。」
沙蓓蓓「哦」了一聲︰「唐朝的女人真厲害。」
「啊?」顧淼沒听明白,怎麼就唐朝的女人了?
「高仙芝啊,不是女的嗎?」
「……男的,為什麼會認為是女的。」
「仙芝!林仙兒,趙雅芝什麼的,都是美女。」
「那你認識陸小鳳嗎?」
「哦。」好像也是很有道理的。
在大門口扯了一會兒,終于開門的來了,昨天在門口看了一眼,里面的建築雖然好看,但是游客太多,實在是拍什麼都一堆人頭,還是一早來,在前面隨便怎麼拍,都清靜。
科爾多瓦大清真寺的最大特色就是內部的850根馬蹄柱,將大殿分成南北19行,石柱與石柱之間,是拱形的門斗相連,門斗上,也是紅褐色畫成的放射狀圖案。
顧淼抬頭看著馬蹄柱︰「這些柱子有些是從法國搶的,有些是從塞維利亞搶的,還有從太基的廢墟上淘來的。」
「看這邊,每個柱子上還有刻痕。」
「是工匠的名字,金陵城磚上不也有嗎,誰出質量問題,就能找著責任人,該殺的殺,該剮的剮。」
沙蓓蓓在大殿里轉了一圈︰「教堂和清真寺我都看過不少,這里算是最特別的,很少有建築會在大殿里放這麼多柱子,影響視野。」
「設計者是一個有情懷的人,」顧淼指著到處都是太陽光芒似的圖案,「這個代表著的是阿拉伯半島的陽光,柱子們代表的是阿拉伯半島的果園,花哨的小廳代表著阿拉伯皇宮,我們剛剛路過的‘免罪之門’,代表著麥加的大門。」
「想家就回去唄,侵略了別人,還賴在人家地盤上算什麼情況?」
「要能回得去呢,摩爾王出征了,打得順風順水,整個歐洲就要被拿下,結果,首都大馬士革政變,皇室給砍光了,就剩一個活口在科爾多瓦,你說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圍魏救趙新姿勢。」沙蓓蓓對這個跑出去侵略別人,結果回不了家的人,也沒多少同情,「當時的西班牙人打回來以後,第一反應不是燒,而是改改接著用,想法挺環保。」
「差一點就不環保了,當時改建的時候已經拆了不少,卡洛斯國王說︰拆了好看的東西,改建滿大街都有的教堂,腦子有病,拆你妹!」
沙蓓蓓忍不住笑起來︰「你夠……」
不一會兒,游客們紛紛往外走,另一撥人往里走,剛剛一直不讓進的地方,柵欄被挪開,人們魚貫而入,坐在長條椅上。
唱詩班坐的椅子是古老的紅木色,從扶手到椅背,布滿極盡繁復的雕刻。
「美則美矣,看著硌背。」沙蓓蓓給予了美學上的高度評價。
「就算有靠背,也不能毫無形象的葛優癱,硌不著。」
彌撒的開場流程大同小異,低沉渾厚的管風琴,又添了幾分莊嚴肅穆的味道。
接下來,就是一個字都听不懂環節,
只知道穿著白衣服的不知是神父還是主教的人,在上面說說說,
他說完一陣,旁邊彈管風琴的人彈一陣,
彈完了,還有唱詩班的配合一下,
講話環節結束,穿著白衣服的人手持一個帶火的流星錘,在空中舞著揮來蕩去,隨著他的動作,流星錘里飄出一陣一陣的煙霧。
很明顯能看出來,來湊熱鬧的人和虔誠的信徒大概五五開,
不過湊熱鬧的人也很遵守規矩,沒人大聲喧嘩,也沒有人拿著閃光燈 的拍,
按規矩該站的時候就站,讓坐了才坐,
顧淼與沙蓓蓓兩個人就好像剛進賈府的林黛玉,看著別人干啥就干啥,反正,不能落下一個中國人不懂規矩的名聲。
「剛才神父揮著的流星錘是做什麼用的?」沙蓓蓓學著剛剛神父的姿勢。
顧淼有些哭笑不得︰「神父哪有你這麼暴力,人家明明是輕輕的揮。那個叫香船,**灑在里面的木炭上起的煙,代表著祈禱可以上達天听。」
「原來他們也有上香這麼回事,要是可以開放燒香的話,還能多一點收入,什麼全家福香,平安香,心想事成香,一柱香賣888元,再限購。」
「別提燒香了,四面佛知道不?原來都是燒香的,後來去的人越來越多,煙氣沖天,他們都受不了了,立了個牌子,說為了環保,請不要點香,現在供的香燭都是未點燃狀態的。」
沙蓓蓓想了一下︰「那不就可以回收接著賣?」
「這就沒人知道了。」
「點香的目的都說是為了把自己的心願上傳到天上,如果沒有往上跑的煙,那還怎麼傳達到上頭的服務器?」
顧淼壓低了聲音,對沙蓓蓓說︰
「你這想法,也有人這麼想,那個人跑到四面佛那里,供完佛,坐在休息的時候,就想,現在不讓點香了,那上頭知不知道我的心願啊,後來,你猜怎麼著?」
沙蓓蓓很配合的問一句︰「怎麼著?」
「忽然,一只麻雀,從天而降,啪的就摔在地上,就摔在她面前!」
沙蓓蓓睜大了眼楮︰「這麼厲害!」
「四面佛都說很靈的,去許願的人都說許的願都有成功的,然後一定要在一年內回去還願,否則,會倒霉!」
「那只麻雀……後來呢?」
「被保安提起來,扔到垃圾桶里了。」
沙蓓蓓倒吸一口涼氣︰「死了啊?」
「那麼高栽下來,還不死?」
「所以,那只麻雀是為了傳個信,表達一下,天上能接受到消息,累死的?」
「想想馬拉松的起源吧,說不定那只麻雀的名字叫菲迪皮茨呢。」
走出大門,陽光明媚,漂亮的庭院門口,依舊排著長長的人龍。
「還排嗎?」
沙蓓蓓搖搖頭︰「隨便走走吧。」
在舊猶太區之外,他們看見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庭院,大門上滿是古老的雕刻,就連門把手,都是一個女人縴縴玉手的模樣。
「這家的門好好看。」沙蓓蓓讓顧淼幫她拍張照,自己擺出握著門把手,要推門而入的樣子。
她剛握住門把手,門就開了,
里面一個大胡子老爺爺,跟她大眼瞪小眼,
沙蓓蓓的笑容尷尬的僵在臉上。
老爺爺笑眯眯的請她進去,
沙蓓蓓不好意思的往後退了一步,
老爺爺大大方方的把門打開,
露出了里面的庭院,
從布局可以看出,他的庭院,也是展覽給人看的,
只不過,重點並不在于鮮花與園藝,所以並沒有人排隊等待,
巨大的庭院中,有一個六芒星狀的噴水池,只有水池旁有一處土地上種著各色鮮花,
庭院主打的是古希臘與古羅馬的雕塑,
從標識牌上可以看出,這些雕塑都是屋子的主人自己從各個歷史遺跡里收集來的,最多的是宙斯與赫拉像,還有神使赫爾墨斯,
其他人都被標注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顧淼蹲在一個略顯粗糙的球狀物旁邊︰「他到底是怎麼看出來,這玩意兒代表著男人的?」
沙蓓蓓迅速的指了一個凸起,顧淼剛剛也看見了,以為那只是沒有打磨好的部分,
仔細一看,的確好像,是那麼個意思……
「你為何如此獨具慧眼?」
「不然怎麼會看上你?」
……說的好有道理,顧淼竟無法反駁。